這隊校尉不過兩刻就匆匆趕回,朱祁鈺見人都回來了,對興安說道:“現在已經辰時了,該出宮了。”


    王誠走到朱祁鈺旁邊,興安調度校尉,先行而出。


    朱祁鈺坐著乘輿,往外走著,問王誠道:“你是何方人氏?”


    王誠受寵若驚,答道:“奴婢是順天府人,家住明時坊。”


    朱祁鈺繼續問道:“你家中還有什麽人?”


    王誠答道:“奴婢家中還有老母和長兄。當初是家裏揭不開鍋了,恰巧宮中用人,奴婢為了不拖累家中,就自己進了宮。”


    朱祁鈺聽聞此言,唏噓不已。


    說話間,幾人已經過了東華門,到了東安門。


    東安門外,興安自己站著等候。


    朱祁鈺有些疑惑,問道:“興伴伴,你不是和校尉們先行一步了嗎,為何在此候著?”


    興安道:“臣請問萬歲要去何處訪查?”


    朱祁鈺道:“去朝陽門看看吧。”


    這朝陽門在順天府東邊中間,是外城中距東安門最近的一座城門。


    興安聞言,又先行一步,前去調度了。


    朱祁鈺下了乘輿,依然慢悠悠地走著。出了紫禁城,再不走路,就不叫私訪了。


    幾人向東走時,碰上了一隊巡城士兵,還有一個文官在監督。


    朱祁鈺等人剛要經過,那文官便走上前來。


    朱祁鈺頓時慌張起來了。


    不會這文官認識他吧。


    可他朱祁鈺不認識這文官呀。


    那文官走到朱祁鈺麵前站定,輕聲道:“陛下為何出宮?現在城中混亂,陛下一定要以社稷為重,切不能以身犯險。”


    朱祁鈺正想接話時,興安又回來了,對這文官說道:“王給事中,城防事宜如何了?”


    王竑道:“尚可。但是,我王某想問問興公公,陛下為何在宮外?興公公難道不知如今形勢逼人?興公公要重蹈上皇覆轍嗎?”


    這帽子扣的有點大。按照現在朝野的共識,上皇就是被王振這個宦官所蒙蔽,才陷於虜寇之手。


    興安立刻就不幹了,說道:“王給事中何出此言?宮中接錦衣衛報,百姓入城,陛下要出宮查訪民情,看這些人是否安置妥當。”


    王竑聞言,看向朱祁鈺,想知道是否真如興安所說。


    朱祁鈺點點頭,說道:“朕正有此意。如今中外搖蕩,這京中可不能再起亂子。”


    王竑便道:“陛下昨日剛命我等提督官軍,守護京城,為何今日又獨自出宮再來訪查?陛下,自古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如今雖說有於尚書、石都督等嚴防虜寇,但誰也不知城中會否有賊人趁亂造勢。現在陛下距宮尚近,還是先行回宮的好。”


    朱祁鈺道:“今日朕剛祭告完昊天上帝,後土皇地祇,七廟太皇太後和先帝,怎能獨自在宮中靜坐?王卿,須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朕若是不體察民情,那今日朕說的''宗社永保康寧''豈非成了一句戲言?”


    王竑這才真正地正視朱祁鈺,盡管他在正統四年就到了王府觀政,但那時郕王才七歲,就算他正統十一年離開王府做了給事中,那郕王也才隻有十四歲。在這七年中,無數次上疏痛罵王振的憂國憂民王公度,怎會重視一個年少的藩王呢?


    而今天,王竑才意識到,當初的郕王已經長成一位合格的皇帝。盡管在不到兩個月前的左順門中,王竑就已經初步意識到了這一點,但那時他心憂社稷,並未深想。直到現在,朱祁鈺才把事實擺在了王竑麵前。


    於是,王竑說道:“陛下能有此意,實在是天下的幸事呀!但如今城防都有大臣調度,陛下居中怕是有些不妥。”


    朱祁鈺立馬道:“朕不是來指揮的,朕就是去看看百姓到底是什麽情況。”


    王竑無法,隻能退而求其次,說道:“既然如此,臣和陛下同去。”


    朱祁鈺問道:“那你這裏還如何提督官軍守護京城呢?”


    “臣自然會托付給合適之人。有兵科給事中葉盛,甚知兵事,陛下也多采其言,臣以為葉盛可堪此任。”


    朱祁鈺道:“朕自是知道葉盛的,王誠,去將葉給事召來此地,調度指揮。”


    王誠領命而去,朱祁鈺和王竑繼續向東,路上,朱祁鈺又見到許多隊士兵。


    朱祁鈺邊走邊問:“現在瓦剌賊寇將至,瓦剌失敗後,我等又當如何?”


    王竑則道:“這瓦剌本是北元殘部,我順天府城高壑深,定能抵禦瓦剌。但瓦剌人尚勇猛,我大軍又是臨時征調,雖然人數上占優勢,但損失恐怕亦不會小,沒有辦法再追擊反攻了。”


    朱祁鈺倒是沒覺得有什麽,這本來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王竑見朱祁鈺不說話,以為他失望了,又繼續說道:“陛下,當今要務乃是將瓦剌驅出京城,那瓦剌遊獵為生,此番銳氣一挫,想必也會令其元氣大傷,待他自滅即可。”


    朱祁鈺反應過來,說道:“朕並非此意。隻是朕兄長陷於敵手,此非獨我朱祁鈺之恥,更是大明之恥。若不滅瓦剌,朕實在是意難平啊。”


    王竑狐疑地看了朱祁鈺一眼,不管怎麽說,朱祁鈺都不應該對迎回上皇積極才對。


    迎回上皇對當今陛下有什麽好處?


    他這個淺邸舊臣都不知道。


    但說到底,他們這些人終究是外臣,外臣怎能摻和帝王家事呢?


    王竑最終沒有接話。


    朱祁鈺歎了口氣,問道:“我們如今是在哪個坊?”


    王竑看了看四周,又疑惑道:“現在我們不是在澄清坊麽?陛下,當初十王府就在此地。”


    朱祁鈺瞬間尷尬,誰能救救他這個什麽也不知道的人?


    當下無法,他隻得道:“當初跟現在畢竟不能同日而語,逝者如斯呀,什麽都會變的。”


    他這一說,王竑的心就提起來了,他當然不知道朱祁鈺被掉包了,於是就想當然的認為朱祁鈺的話中暗藏深意,便立刻說道:“陛下此言差矣,臣對陛下可是一片忠心,從未有變。”


    朱祁鈺啞然了,還沒等他說什麽,一位士兵匆匆跑來,對王竑道:“王提督,兵部於大人讓小人知會您,夜不收來報,瓦剌薄城,明日將至。”


    此時,他們並未走太遠,朱祁鈺聞言,對王竑道:“王卿且去,朕午時就回。”


    王竑深深地看了朱祁鈺一眼,懇切道:“陛下保重,微臣去守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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