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啷!!”


    一聲清鳴,長劍出鞘。


    劍氣劈斬如雨,瞬間掠向前方。


    木質的座椅,鋼質的書架當場破碎開來,切縫整齊無比。


    水泥地麵更是爆出數十道深刻裂隙,每一道都有小指寬。


    而在所有裂隙的集中點,赫然是一位衣衫破碎身材幹癟的小老頭。


    他渾身上下隻剩下一條灰色短褲完好無損,裸露在外的身軀,幹癟,蒼老,橘皮一般,卻又泛著一層金黃色的光芒,仿佛純金打造的人偶。


    諸多劍氣掠過障礙,斬在他身上,卻隻發出陣陣金鐵交響般的鏗鏘鳴響。


    盧宗平扭了扭脖子,無聲衝向雙目一片漆黑手持唐刀的石文聰。


    他身形快若迅影,閃電般欺近,狂風席卷而起,夾雜著一抹銳意,赫然是一隻泛著金光的右拳。


    拳頭臨近之際,無名指上的戒指驟然化作一枚尖刺,凶狠捅向石文聰的胸口。


    尖刺尚未命中,狂暴的氣勁已經臨身,石文聰胸前衣衫瞬間爆出一個大洞,露出堅實的胸肌。


    他撤劍反擋,長劍斬中尖刺,發出沉悶的爆響,僅僅隻是將其往左偏轉了三厘米。


    可盧宗平卻突然停身後仰。


    一抹隱約的綠意從他額前掠過,帶走一蓬灰白亂發。


    殘發似牛毛,淩落成雨。


    盧宗平倒仰之間,右腿繃直,猛的彈起,勁嘯如鞭。


    明明隔著一段距離,卻仍舊踢中石文聰的下巴。


    伴隨著一陣骨碎的裂響,石文聰如破麻袋般倒飛出去。


    尚未等盧宗平鬆上一口氣。


    屋內驟然傳來一陣如泣如訴的詭異嘯聲,令人煩悶,直欲作嘔。


    盧宗平身形微微一滯,繼而被突兀顯現的紅衣級當場踹飛出去,撞碎了整麵灰牆。


    在荒草叢裏滾了幾圈之後,他卸完勁力,緩緩從地上站起。


    “二打一不說,竟然還偷襲我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家,像話嗎?”


    盧宗平揉著腰間,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一陣齜牙咧嘴。


    融入了奇物《金剛經》,雖然能讓他變得刀槍不入力大無窮,可疼痛卻是實實在在的。


    尤其是這種能夠透入體內的異力,更是讓他覺得腦殼陣陣發緊。


    看著從牆壁破洞裏緩緩走出的石文聰,以及身穿格子衫手握玉簪的紅衣級。


    盧宗平的眼神微微有些沉凝。


    來之前他本以為這次的行動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畢竟石文聰所在的那個小隊最強也就隻有4階。


    哪怕全隊化為詭怪,他都有信心一人剿滅。


    即便再加上異域裏的詭怪,那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他闖蕩修行界多年,走遍大江南北,進出過異域不下數十次。


    迄今為止,也隻遇到過一次黑影級,雖然那次沒贏,對方同樣拿他沒什麽辦法。


    更何況,能被裂空匕撕開的異域,說明異域的衍生體最高隻有紅衣級。


    這也是他敢於帶領沈盼夏等人進入這裏的緣故。


    他自信能夠護住所有人。


    但眼前出現的石文聰和另一隻紅衣級卻讓他的自信稍稍有所動搖。


    單以戰力而論,無論石文聰還是另一隻紅衣級,全都不是他的對手。


    可他們聯手上場,卻產生了1+1大於2的效果。


    盧宗平從未見過配合如此默契的詭怪。


    明明是兩隻不同的詭怪,卻仿佛一個人的左右手一般。


    兩者聯手,攻勢天衣無縫,水潑不進,底牌眾多如他,也吃了好幾次癟。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正常,畢竟他們都持有死印武器,算得上是同出一門。


    這一刻盧宗平不由得感到十分慶幸。


    得虧當初他毫不猶豫的衝出去,和徐思學等人分開了。


    不然要是那幫小家夥在現場,被眼前這兩個詭怪一挾持,他立馬就會變得束手束腳。


    甚至搞不好會被對麵趁虛而入,身陷險地,當場落敗。


    他一旦輸在這裏,剩下的人還有什麽活路?


    盧宗平正慶幸著,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動靜。


    他扭頭看去,就見半空中一堵牆壁當場爆開,一群人正從空中往下落。


    邊上的徐思學看到他了,滿臉興奮的揮手道:


    “盧老!我們來幫你了!”


    盧宗平:“……”


    這一刹那,原本想要動手的石文聰和紅衣級全都停住了腳步。


    他們的嘴角僵硬的往上提起,露出了一種可稱之為戲謔的笑容。


    看到那一抹笑意,盧宗平的心底猛地往下一沉。


    他張開嘴,正欲出聲。


    恐怖的紅衣級驟然掠出,迅猛朝著蘇墨等人降落的地方衝去。


    “休想!!”


    盧宗平爆喝出聲,甩腿如鞭。


    雖然距離紅衣級本體仍有些距離。


    對方卻忽然雙臂交叉,擋在身前,繼而整個人被無形的力量擊中,爆出一聲震響,衝勢頓時止住。


    同一時間,另一邊的石文聰也迅速起身,雙腳蹬踏間沙塵飛濺,身形暴然掠出。


    “給我停下!”


    盧宗平額頭上青筋畢露,甩手扔出了一截血色鐵鏈,將他整個人抽的橫飛出去。


    在身形橫飛之際,石文聰卻借力將手中長劍猛地擲出。


    長劍宛如一道瞬光,攜帶著尖銳厲嘯,激射而去。


    落地後剛準備上前支援的徐思學和周建泰看到那抹銳光,瞳孔瞬間驟縮到極點。


    他們都是4階不假,但和石文聰這樣無比接近5階的4階仍然存在不少差距。


    此刻石文聰全力出手,加上又從盧宗平那邊借力投擲。


    長劍的速度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以至於他們的視線能夠捕捉到,身體卻反應不過來。


    這一刻,他們都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銳鋒。


    恍惚間,似是整個人都被這柄長劍當場洞穿。


    然而就在他們心頭發涼之際。


    那柄狂飆猛進無物不破的長劍卻突然停下來了。


    從極快到極靜僅僅隻是一瞬間。


    這種無比突兀的變化讓徐思學和周建泰感到十分難受。


    腦袋更是陣陣發懵,一時間差點轉不過來。


    “啪嗒,啪嗒。”


    沉穩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徐思學和周建泰豁然回神。


    看著懸浮在五米外的長劍,他們的背後汗濕一片。


    轉而望向邁步走出的蘇墨,目中既有感激,更有震撼。


    伴隨著蘇墨的靠近,那柄懸浮的長劍像是遭受了難以想象的壓力,整個劍身微微顫抖,劍尖開始向後卷起,彎曲,最後變成了一個半圓形。


    這種形態似是超出了長劍材質的臨界點,劍柄的死印露出無數裂紋,繼而傳來“哢”的一聲脆響,長劍驟然爆碎開來,鋒利的鐵片四處濺射,卻以更快的速度返回,聚合成一個小鐵球,落入蘇墨手中。


    他伸手輕輕一捏,鐵球立刻化作粉屑飄散。


    這極度反常的一幕,別說是旁觀的沈盼夏等人了,就連對麵的盧宗平和兩隻詭怪,也全都陷入了沉默。


    “劍,不是那麽用的。”


    蘇墨注視著對麵的石文聰,微微抬起右手,周遭的空氣自行朝他手中匯聚,化作一道五米長的劍柄,劍身赫然是無盡滾動的氣流,綿延浩蕩,長達上百米,遠看有如聚集成束的風暴一般。


    注入海量精神力的風暴巨劍當場斬下,煌煌然有如大日墜落,攜帶著無窮的自然偉力。


    石文聰和紅衣級驚慌失措的想要逃竄,身形卻被無盡的風暴洪流驟然淹沒。


    “轟!”


    仿佛要將耳膜震破的恐怖巨響倏地傳來。


    大地在瘋狂顫抖,巨量的塵埃騰起數十米高,散播無盡,遮空蔽日,一時間有如末世降臨。


    片刻後,狂風忽而卷動,攜著無數的沙塵草屑飛往遠處,顯露出原地的景象。


    隻見先前狂暴凶橫的石文聰和紅衣級已然消失不見,地麵殘留著一條巨大的溝壑,宛如新修的河道,寬近三十米,深達數十米,一直蔓延向遠方。


    處在河道路徑上的的住宅樓,憑空消失了一整片,像是被無形的橡皮擦直接擦掉。


    就連住宅樓後方的異域屏障,都被這一擊當場斬開,露出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裂口。


    透過那裂口,甚至能看到外界滿天的繁星和清冷如水的月光。


    “我……我還活著?”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盧宗平才似是回過神來。


    他看了看粗糙似橘皮的雙手,又捏了捏幹癟的老臉,總算確定自己還活在人間。


    一時間,盧宗平不由得鼻子一酸,差點流下熱淚。


    八歲那年從地震中死裏逃生的慶幸感,再次罩住了他全身。


    “盧老!”


    “盧老!”


    同樣從極致震撼中醒悟過來的徐思學和周建泰,衝他這邊拚命的揮手。


    盧宗平這才發覺自己竟然立在一座“小島”上。


    巨大的河道中央,僅僅隻有他腳下不到四平米的土地尚還完好,周圍皆是深沉如獄的溝壑。


    看到這一幕,盧宗平隻感到脊椎如有電流躥過,頭皮止不住的陣陣發麻。


    一擊摧毀了整片大地,甚至強行貫穿了異域,確實很強悍,令人窒息般的強悍。


    不過這種強悍是可以想象的,是典籍中記載過的,是將來靈氣濃度提升後修行者們有可能達到的。


    但在斬碎大地的同時,還要保留下一丁點的安全地,庇護身處其中的人類毫發無傷。


    這種精準到極致的操控力,放眼整個世界,恐怕也沒幾個人能做到。


    那位蘇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


    在盧宗平心生探尋之際,蘇墨看著一手造就的廢墟現場,稍稍有點後悔。


    他剛才那一擊,主要是衝著石文聰而去,在看過庒昭的慘像之後,多少帶著點私人恩怨,有種含恨出手的意思在裏麵。


    隻是當那一劍將要落下時,他便立刻醒悟過來。


    眼前這處異域很可能無法承受他百分之十的力量。


    一旦捅破了異域,他的力量將毫無阻擋的釋放到外界,極有可能會造成大範圍的災害。


    除惡務盡可以,但決不能因此傷害到無辜之人。


    於是臨下手之際他再度撤掉了百分之九十的力量。


    結果一擊落下,這處異域仍舊是不堪承受,直接被他給捅破了。


    好在外泄的力量所剩不多,被他用精神力一攪,便化作陣陣狂風,散入附近幾個小區。


    除了吹飛一個小學生寫好的暑假作業,其他的貌似也沒什麽。


    蘇墨收回思緒,精神感知猛地擴散開去,攝取了場上殘留的一點記憶碎片。


    那都是石文聰和另一隻紅衣級死後所留下的產物。


    隻是不知道裏麵究竟留有多少有用的情報。


    蘇墨投入感知,快速翻查。


    一幕幕記憶畫麵迅速在他眼前劃過。


    其中有許多都遭受了精神汙染,變得異常扭曲。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光是看著那些畫麵都會變得精神失常,甚至當場發瘋。


    但對精神屬性高達四千點的蘇墨來說,這點小汙染全都不值一提。


    他甚至還能對汙染的深淺度進行評判,精準把握當事人在那一刻的扭曲心理。


    真正說起來,這項對精神力的特殊運用很適合用來做心理醫生。


    隻可惜普通的精神問題完全用不上它。


    而真正的大問題又很難用它來解決——就比如說融合者的墮化。


    或許哪一天等他的精神力再次發生質變,可能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正想著,蘇墨忽然看見了一幕幕極為關鍵的記憶。


    仔細觀看這些記憶之後,蘇墨愕然發現,徐思學那番腦洞大開的推理,竟然給他猜中了一點。


    石文聰和那隻紅衣級確實有關係。


    不過他們的關係並不是同性夫妻。


    在石文聰腦海裏麵存在著另外一份記憶,那份記憶的主人公名字叫朱蒼,他是原本那件死印刀具的持有者,也是使用者。


    朱蒼原本有一個還算幸福的家庭,直到某一天他發現妻子出軌前男友。


    顧忌到年幼的兒女和雙方背後的家庭,他打算找時間和妻子開誠布公的好好談談,勸她跟前男友斷了聯係,繼續把日子過下去。


    不曾想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結果卻意外聽到妻子和前男友準備聯手謀害自己,順便繼承巨額投保的資金。


    朱蒼忍無可忍,拿起收藏的唐刀,就準備當場殺了兩人。


    一番激烈的打鬥之後,他成功殺死了那對奸夫淫婦,可自身也重傷不治。


    被他殺死的那位奸夫,名叫薛磊,正是那個腦袋上插著簪子的紅衣級。


    而他的妻子,名叫葉南月,正是石文聰嘴裏喃喃念叨著的那個女人。


    那麽問題來了——


    三人死亡,兩人皆化作詭怪,那麽剩下的葉南月呢?


    就在這時,蘇墨忽然聽到沈盼夏的驚疑聲:


    “墨哥,那棟樓……好像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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