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座城市,還是第一次如此悠閑來郊區散步。過了幼兒園不久,漸漸走到郊區盡頭,遠處已有鄉村麵貌與一片寧靜土地。


    夕陽餘暉下,蘇琳突然發現麵前的一切如此靜,如此美,如此能讓人心無雜念。


    從小出生農村,突然發現,原來鄉村與土地也能這般寧靜美麗。


    蘇琳坐了下來,呆呆看著麵前一切。


    “走吧,再晚就找不到回去的車。”袁潔婷陪她坐了一會,站起來說。


    蘇琳還是決定出去旅遊幾天。但沒有與袁潔婷一起,也沒有去所謂的旅遊景點。


    夕陽下的一切讓她想起中學時代去過的那座小鎮。離家不算太遠,第一次去就被那裏優美的風景與寧靜小路吸引。


    多年來,似乎已遺忘那座小鎮。突然看到的風景,又讓她想起那裏。


    她沒有告訴袁潔婷自己去哪裏,隻說出去幾天。


    沒有告訴弟弟,也沒有告訴爸媽,更沒有回家。雖然從那座小鎮回家僅僅一個多小時。


    途中,看著車外倒退的風景,不禁黯然神傷。這麽多年,一直希望能與徐健出去旅遊一次。並不是想去看外地風景,隻想與他單獨行走在陌生的旅途中,單獨在陌生地方說說話聊聊天。


    可惜,一直沒實現這個願望。如果此刻是與他一起該多好。


    蘇琳暗自歎歎氣。馬上告訴自己,不想這些,要學會沒有他在身邊的生活,要習慣獨自一個人的生活。


    下車時,已是黃昏時分。風景似乎依舊,但蘇琳總感覺有些不同。


    無論如何,走在這座小鎮,有種安全感。熟悉的鄉音,熟悉的氣息。連身邊來往的麵孔也顯得那般熟悉。


    找了一家旅館,然後出去吃飯。


    夜晚的小鎮街頭,沒有城市的繁華與熱鬧,但也沒有曾經的那般冷靜。街頭漫步,蘇琳終於明白為何與多年前的感覺有差異。


    已經沒有當年的冷靜,街上已漸漸有了商業氛圍。


    沒有急著去吃飯,而是漫無目的的走了很久。不清楚自己為什麽來,來的目的又是什麽。或許隻是為了尋找多年前的那份感覺,尋找曾經失去的那些時光。


    如果多年前,自己不去那座城市而是留在家鄉找點事做,現在會是怎樣?


    如果當年來這座小鎮做點事,現在又是怎樣?或許早做了家庭主婦,或許孩子都要上小學了吧。


    如果真是那樣,自己的另一半會是誰?會不會因為沒有遇見徐健而遺憾?


    是的,肯定遺憾。無論如何,遇見他都是自己的幸運。是自己親手毀掉了那份幸運。


    不知為何,此時仿佛更是容易想起他。雖然這裏離家已經很近,但畢竟算是陌生地方。夜晚走到陌生小鎮街頭,仿佛輕易就能想起他,非常希望此刻他能陪在身邊。


    而他呢?在幹什麽?會不會與張媛媛在小區漫步?


    徐健要出差一個多星期。他不清楚此次出差是公司的安排,還是自己的安排。


    張媛媛沒有表現出不開心,隻是笑著說了句,“晚上沒事就早點回賓館休息,別去酒吧。”


    徐健明白她的意思。倘若當初不是自己連續幾天去酒吧,又怎會認識她。


    出差的第一天晚上,一個人站在賓館房間窗口,才明白之所以想出差一段時間,就是想好好整理思緒。


    他承認,這幾天漸漸發現自己與張媛媛之間似乎少了點什麽。雖然不清楚具體是什麽,但知道,肯定少了點什麽。


    相處這麽久,她的確善解人意,任何事都很順從。恰恰就是這份順從讓自己覺得少了點什麽。


    她的順從與蘇琳不同。蘇琳雖然一直順從自己的意思,但對於她順從背後的心思與想法,能一目了然的看清。


    也就是說,蘇琳在想什麽,要做什麽,根本不用思考分析就很清楚。


    張媛媛卻不同。雖然承認,她比蘇琳聰明,也更能理解別人心思,但相處久了,漸漸覺得,很難真正了解她內心在想什麽。


    徐健想了很久,終於得出她們的不同。蘇琳雖然順從,但在順從之前都會說出自己的想法,甚至還會反駁。隻是她的想法與思維常常被自己批評過於幼稚。當然,她也承認自己的幼稚,所以雖然有些不滿與任性,最終都是順從自己的意思。


    而張媛媛似乎從來沒有發表過不同看法。表麵看,她沒有任何意見,偏偏就是這個沒有意見讓人覺得缺少什麽。


    從她平時的言行舉止能看出她是個有思想的女孩,怎會在任何事上沒有自己的見解與看法?


    是她刻意隱藏這些想法順從自己,還是她不願把內心真正的想法表達出來?


    曾經,他希望蘇琳所有一切順從自己。與張媛媛相處後突然發現,這種無自己思想的順從肯定不對。兩個人一起過日子,不應該是這樣。


    是什麽原因促使張媛媛不願把自己真實內心表達出來?還是如潘偉所說,她的確隱藏了很多故事,隱藏了真實內心?


    愛情也好,婚姻也好。相處初期的新鮮感一過,都會進入理性與冷靜期。徐健就是如此。


    徐健出差的第一天,蘇琳從小鎮獨自回來。


    她告訴袁潔婷,自己已經確定要離開這裏。


    “真的要離開?去哪裏?”見她確定要走,袁潔婷有些失落。


    “回家鄉。”蘇琳笑著看看她,“八年多時間,一切回到從前。就當成一切從頭開始。”又說,“父母年紀大了,離他們近點,以後也方便照顧他們。”


    “準備回家嫁人?”袁潔婷問。


    “沒有再嫁人的心思。”蘇琳苦澀一笑,“回去找個地方,安靜生活一輩子也挺好。”


    “選好了地方?”


    “差不多吧。”蘇琳沉默一會,“回去住了幾天,那邊消費要低不少。徐健給的這些錢足夠做點事,保證以後簡簡單單的生活應該沒問題。”


    “為什麽不留下來與我一起做點事?”袁潔婷說,“兩個人在一起還能有個照應。”


    “想了很久,可能我真的無法適應大城市的生活。”蘇琳輕聲說,“還是安靜簡單點的地方適合我。”


    “在這裏生活了八年多,不是也挺好?”


    “那是因為剛來不久就遇見徐健。”蘇琳苦笑,“如果沒有他,我可能連半年都待不下去。”


    “我倒覺得你是因為遇見他才變成這樣。”袁潔婷說,“如果沒有遇見他,你也不會是現在的你。”


    蘇琳疑惑的看著她。


    “就是因為他把你保護的太好,你才不願獨自去麵對生存壓力,漸漸就習慣了這種生活。”袁潔婷說,“假如你被迫要獨自麵對殘酷的生存環境,可能現在就不是這個樣子。”


    “也許你說的對。”蘇琳笑笑,“不過我自己清楚自己的性格與能力,如果真是這樣,我早就逃回家了。所以還是謝謝他這八年多對我的照顧。”


    蘇琳走之前很想再見徐健一次。她知道,此次離開,以後可能真的沒有機會再見麵。


    可惜的是,就算想見也見不到,因為胡曉瑩告訴他,徐健出差在外。


    “沒想到你真的要回家。”蘇超輕聲說。


    “我覺得你說得對,回家消費低,生活起來沒那麽大的壓力。”蘇琳笑笑,“另外也能方便照顧爸媽,有什麽事回家很近。”又看胡曉瑩,“這次回去,以後可能就不會再回來,有時間與小超一起去家裏玩玩。”


    胡曉瑩低頭沉默,似乎有些傷感。


    蘇琳笑笑,“你倆吃菜呀,這是我在這裏最後一次請你們吃飯。”


    三個人都沒有吃飯的心情,桌上菜很少動。


    “有沒有想好回去做什麽?”蘇超問。


    “先回去再說吧,現在想也想不好。”蘇琳沉默片刻,“你安心做好自己的事,不用擔心我。以後工作上遇到難題,可以去找找他。雖然他不是你姐夫了,但相信他還是會幫忙。再說了,他畢竟是曉瑩表哥。”


    蘇超明白姐姐的意思。如果與胡曉瑩穩定發展下去,未來可能就會從姐夫改口稱表哥。


    “為什麽不等表哥回來,見他一麵再走?”胡曉瑩抬頭看她,“表哥出差的這幾天,張媛媛一直沒來過。突然覺得她與這個家其實沒多大關係。”


    “見不見都是一樣。”蘇琳苦澀笑笑,“還是不見好。”又看弟弟,“以後見到他,替我說聲謝謝。一直沒有當麵謝謝他。”


    蘇超當然明白姐姐要謝的是什麽。有點說不出的滋味。按法律判,應當分得一部分婚姻財產,現在卻有被另外施舍的感覺。不單姐姐這麽想,連自己也似乎這麽想。


    蘇超一定要請假送姐姐走,但蘇琳堅決不同意。


    “這次是確定以後要獨自麵對一切,確定一個人生活。所以要一個人離開,一個人去新地方。”


    從袁潔婷家出來時,蘇琳沒有讓任何人送。隨身東西不多,僅僅個人衣服物品與電腦。而那盤水仙也終於舍棄。


    以為自己可以舍棄一切輕鬆離開,但車啟動的那一瞬間,還是忍不住傷心。畢竟八年多留下的記憶實在太多,怎麽可能真的做到能輕鬆舍棄。


    “人生可能就是這樣,聚聚散散,分分合合。”蘇超輕輕歎息,“很難預料下一年會在哪裏,身邊新認識了哪些人,又離開了哪些人。”


    胡曉瑩看他一眼,默默不語。


    兩人坐在客廳。自從徐健出差後,張媛媛不再過來,蘇超晚上沒事經常來坐坐。


    “晚上不知道我姐住在哪。”蘇超輕聲自語。


    “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胡曉瑩看他。


    “算了。”蘇超說,“她讓我們暫時別聯係她,說等穩定了會聯係我們。所以還是等她聯係我吧。”


    胡曉瑩再次沉默。


    “不過倒是有點替她高興,起碼她已經有了自己一個人去麵對新生活的勇氣。”蘇超看了看胡曉瑩,“一直擔心她能不能調整好心情。”


    “其實我也一直擔心。”胡曉瑩輕輕說,“每當想起她躺在衛生間流血的情景,就特別難過,總怕她會不會再出事。”


    “總算都過去了。”蘇超歎歎氣,“相信經曆了這些事,她能堅強起來。”


    “哎,心裏有點難過。”胡曉瑩也歎氣,“總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為什麽明明幸福的生活,最後非要弄成不幸福呢?”


    “或許這就是生活。”蘇超看她,“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你會不會也離開這裏?”


    “別提離開行嗎?”胡曉瑩瞪他一眼,“本來心情就不好,聽到離開這種詞就更不好。”


    “那好吧。”蘇超笑笑,“你表哥什麽時候回來?”又說,“現在都不清楚再見到他該怎麽稱呼。”


    “我也不知道,如果是走前他說的時間,應該明天回來。”胡曉瑩說,“可他的事沒準,這幾天也沒跟我聯係過,誰知道是不是明天回來。”


    “那明天我就不過來了,總感覺再見他有些尷尬。”


    可惜蘇超避不開這份尷尬。因為晚上徐健突然回來了。


    當徐健打開門進來時,蘇超與胡曉瑩都有些驚訝。但徐健隨意親切的聲音馬上消除了這份驚訝與尷尬。


    “小超什麽時候來的?”徐健看見蘇超仿佛沒有任何意外。放下手中包,走到一旁飲水機倒水。


    蘇超才發現,尷尬隻是自己的想法。實際見麵,仿佛沒有想象中的尷尬出現。


    “沒來多久。”蘇超笑了笑,“晚上沒事過來轉轉。”


    “最近不忙?”徐健站在一旁,邊喝水邊問。


    “還好,前陣子出差較多。”


    “表哥,你怎麽今天回來了?”胡曉瑩忍不住問。


    “我不能今天回來?”徐健笑笑,“正常是明天回來,但已經沒什麽事,所以今天趕了回來。”


    胡曉瑩本想問,你回來了,怎麽張媛媛沒有來。因為蘇超在,不好問出來。


    蘇超卻在想,如果姐姐晚一天走,可能還會與他見上一麵。又想,如果他知道姐姐離開,不知會怎麽想。會不會也有一絲遺憾與失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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