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的夜幕總是來的很快,烏雲在天空上厚厚堆積著,不漏半點光亮。


    一個穿著短袖、高高瘦瘦的年輕人雙手搭在腦袋上,踩過水泥地上的水花,在細雨中快速奔跑,大步衝進了還開著門的小賣部裏。


    門口廊簷下,他甩去水珠子,一邊給自己扇著風,一邊仰頭望著天上。


    破天氣,雷聲大雨點兒小,要下就痛痛快快下一場,非要熱死個人才行?


    他向天空豎了個中指,才對身後更悶熱的屋子裏喊道:“李爺啊,我拿下快遞。”


    小賣部就一間屋子,門口的架子上擺著泡麵辣條火腿腸,還有大瓶裝的可樂雪碧。


    玻璃拚裝的收銀櫃台就在過道最裏頭,正好對著門。


    穿著白色背心兒的老頭兒躺在藤椅上,手裏晃著芭蕉扇子。


    他抬頭瞅了一眼,哦了聲:“許善啊,你咋不半夜來呢?”


    門口站著的年輕人趕緊解釋:“我也是不小心忘時間了,這不馬上高考嗎?好不容易放回假,還得寫一大摞卷子,今天寫了一天,頭昏腦漲的,我連晚飯都還沒吃上呢。”


    “忙點兒好啊!多吃學習上的苦,以後能少吃生活上的苦,可別學我那兒子!自個兒進來拿吧。”


    “哎!”


    許善從善如流,快步走過去,奔著剛才就看到的那個方方正正的紙箱子去了,屋子裏悶的流汗,他先看了看物流信息單,確認沒錯後,才彎腰把它抱在懷裏。


    箱子還挺壓手,估摸著有個十多斤重。


    他正要扭頭走的時候,右邊兒架子上電視正報道的新聞傳進了耳朵裏:


    “……今天淩晨六點左右,西郊巡檢在江邊再次發現一具破損嚴重的男性屍體,死者年齡在四十歲左右,疑似同樣遭受到了不明野獸的啃食,具體死因不明,目前該事件還在進一步調查中,如有相關知情的市民,請盡快聯係西郊巡檢所。另外提醒廣大市民,近期江邊有野生猛獸出沒,請務必注意好自身以及家人的安全,不要前往江邊納涼垂釣宿營,更不要下去遊泳。”


    厚厚的馬賽克畫麵在電視屏幕上一閃而過,可即便是馬賽克也擋不住地上大片的血色。


    許善嚇了一跳:“臥槽,又死人啦?”


    “這哪天不死人啊?”旁邊的李爺仍舊搖著扇子,但臉上也多了沉重,歎著氣說:“才四十歲,跟我那個沒出息的兒子一般大,倒也怪可憐的……”


    許善看著電視,心裏的震驚要大於對死者的同情,喃喃道:“這都第三個了吧?”


    上個月也有兩起類似的報道,同樣是巡檢所全網尋找線索。


    雖然那時候他還在學校裏埋頭苦讀,可這巴掌大的小縣城,屁大點兒事都能到天上打個雷,更別說這樣的惡性事件了。


    “確實不大對……”李爺搖扇子的手一停,琢磨著:“西郊的江也就是條小支流,魚倒是有,可從沒鬧過什麽猛獸,連鱷魚都沒有,倒是更西邊兒的西陵山裏……”


    許善一臉凝重:“有妖怪從西陵山跑出來了?”


    李爺愣了愣。


    “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飛翔……”


    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驟然打破屋子裏的安靜。


    一老一少都嚇了一跳。


    李爺回過神來,舉起扇子對他扇了幾下,罵道:“瞎扯淡!去去去!趕緊回家!”


    許善訕訕不言,掂了下懷裏的箱子:“天氣不好,您也早點關門吧。”


    “你早來會兒我早躺下了!”


    許善更是訕訕,抱著箱子走了。


    當他要出門的時候,背後傳來了接通手機的動靜,他扭頭看了眼。


    舉著手機的李爺又對他揮了一下扇子。


    他收回目光,衝進了濃鬱的夜色中。


    “你好,是李衛國先生嗎?”


    “您是?”


    “我這邊是西郊巡檢所的,我姓陳,有點事想找您了解一下,您兒子是叫李勝嗎?”


    ……


    空蕩蕩的屋子裏,許善放下了抱回來的箱子,將防盜門關上,頓時像置身在火焰熱浪裏。


    外麵已經要悶死個人了,屋裏更是跟蒸籠似的。


    他大口呼吸著,一邊脫下黏在身上的短袖,一邊朝洗臉台“遊”去。


    “嘩啦……”


    他雙手掬起涼水,一遍遍往臉上潑,潑的滿身是水,才抬起頭,看了看鏡子。


    鏡子裏的男生眼睛炯炯有神,眉毛又直又挺,嘴唇微薄,臉上有了些大人才有的棱角,隻是頭發有點亂,額頭前麵的發梢都垂過眉毛了,長像乍一看有點普通,可把垂下來的頭發捋起來,倒也挺耐看的。


    許善對長像怎麽樣其實並不太上心,他放下了用手捋起來的頭發,從瓶子裏擠出洗麵奶,嘩啦啦又洗了個臉,順勢又拍了個爽膚水,潤膚乳。


    就算哪怕是陽光型的帥哥,也要做好日常的保養才行。


    洗漱罷,他邁步走到防盜窗前,拉開窗紗,把手探了出去。


    外麵已經完全漆黑了,像暈染開的濃鬱墨汁,屋子裏的光都透不出去,樓下麵的路燈更是燈光弱的像蠟燭,不中看也不中用。


    有細微的雨點打落在手上,可還是沒有風。


    沒有風,就很悶熱。


    他拉上窗紗扇,悶悶回了客廳,糾結兩秒,還是開了吊扇。


    才剛五月份,開空調太早了,電費也hold不住。


    扇葉呼呼轉動,帶著他從小就聽慣了的吱扭聲。


    屋子裏也總算有了點兒涼氣,他把箱子抱到茶幾上,幾下就拆成了零件。


    紙箱裏放著個小了一號的棗紅色箱子,做工頗具古意,還挺講究的,就是前麵掛著的這把現代銅掛鎖有點礙眼——要是掛一把銅鎖,用長條鑰匙開的那種,就對味兒了!


    蓋子上麵還貼著半張a4紙,上麵印了“文化工藝品”幾個字。


    鎖的鑰匙昨天就到了,和箱子是分開寄的,就放在旁邊。


    他拿起鑰匙開了鎖,取下放到一旁,掀開了蓋子。


    箱子裏麵是一件折疊起來的繡花紅衣服,上麵放著塊疊好的紅布,最上麵還壓著一塊串珠子的白玉吊墜,三樣似乎是一套。


    繡花紅裙,是古代女子出嫁時穿的外衣。


    也不知道這件用的是什麽麵料,上麵繡著金色的龍鳳,摸上去細軟絲滑,仿真程度相當讓人吃驚!


    巴掌大的白玉吊墜晶瑩剔透,上麵還雕刻著一縷縷細膩的紋路,柔和又大氣,手感也是冰冰涼涼的,竟有點真玉的感覺。


    但真玉是不可能的,這麽大一塊的羊脂白玉,而且還是個套裝,哪可能是一百塊能買得到的?


    但即使是假的,這回也絕對物超所值了!


    一手摸著衣服,一手握著白玉的許善這麽想著。


    這些都是他前陣子在一個貼吧裏跟吧友買的。


    最近他的空閑時間有一大半都花在了翻唱一首“囍”歌上,可是不管怎麽唱,都唱不出這首歌該有的淒涼味道。


    而前些天他逛吧衝浪的時候,冷不丁看到了這件衣服的照片,當時就覺得好像有那麽一絲靈感從腦海裏閃了過去,可惜就是閃的太快,沒抓住。


    當時他也沒多想,一衝動就問對方這衣服出不出。


    沒成想對方相當痛快,直接報了一個“100”的白送價格。


    這可真是,我的天呐!


    100塊是許善一個星期的生活費。


    他當時心痛了一下,但看在對方這麽爽快的份兒上,也就忍了忍沒有講價,但得包郵。


    等協商好以後,他就和賣家在某個平台上完成了這筆交易。


    不過要是這件衣服真能帶來靈感,讓他成功唱出那首歌獨有的味道,那帶來的第一筆創作補貼收益差不多就有個兩百塊錢,也挺賺的。


    當然現在這個想法已經從他腦子裏消失了。


    一百塊錢買這麽一件衣服,還送一塊玉,就算是假的,光看這精致度,都虧不到哪兒去!


    畢竟就是去買條抹布,都還要十幾塊錢呢!


    而且這衣服的顏色比照片上還要鮮豔好看,太像真正的新娘子要出門時穿的紅嫁衣了。


    過陣子等他唱完歌,說不定還能租給學校動漫社裏那幾個愛角色扮演的漢紙妹紙。


    總之這回一時興起的“淘寶”,相當的賺!


    誰說世上沒有好人的?這不就遇到了?


    許善找出手機,打開平台,先很痛快地確認了收貨,再順便給了個五星好評,又到微信裏點開了那個純黑色的頭像。


    許大善人:[衣服收到了,很滿意!謝謝啊!]


    那邊沒有回複。


    許善也沒在意,放下手機,快步進了廚房,端著出門前泡的涼麵吃了起來。


    等幾大口吃完後,他搓手看著茶幾上的箱子,但眼角餘光忽然瞄到了另一邊書房裏桌子上攤開的卷子,頓時滿腔的創作熱情被風吹滅了。


    他歎口氣,向書房走去。


    馬上要高考了,學習是重中之重,其他事都得靠邊兒站。


    不過進書房前,他伸手把那塊冰冰涼涼的白玉吊墜套在了自己脖子裏,又開了搖頭扇,才開始伏案奮筆疾書。


    ……


    “滴答”


    小水滴落在盛著清水的碗裏,濺起一圈圈漣漪。


    淩晨兩點鍾,吊扇還在吱扭扭吹著。


    窗外電閃雷鳴,大風呼嘯,下著瓢潑大雨,幾扇玻璃窗緊鎖,不讓喧鬧擾亂屋裏的安靜。


    女子低低的啜泣聲忽然響了起來,整間客廳的溫度驟降。


    頂著紅蓋頭的繡花紅裙四處遊蕩著,像是在找尋什麽。


    吊扇下麵的地板上鋪著一張涼席,許善蓋著毛巾毯,呈大字躺著,睡相正香。


    白玉吊墜就掛在他脖子上,還被牢牢攥在手中,清濛如水的微光從指縫間透了出來。


    繡花紅裙忽然停下,一聲聲啜泣著,愈發傷心。


    ……許善就是這樣被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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