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的聲音在小清觀上空冷冷回蕩。


    百姓們臉色變了又變,麵麵相覷,不知是不是應該相信秦穆說的話。


    “你撒謊!小江道長這麽正義的人,怎麽可能和鬼物同流合汙?”人群中有勇敢的少女大聲提出質疑。


    “想想小江道長為我們做過的一切,要說小清觀窩藏鬼物,我不相信!”


    “我也不信!”


    聽著百姓們的話,秦穆的臉色漸漸陰沉下去,眼眸中的陰翳愈發濃重,冷笑一聲取下身後的古琴。


    “那鬼物就在房中,逼出便是。”仇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知是對嚴文康說還是對秦穆說。


    但是嚴文康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秦穆滿是老繭的雙手便已按在古琴之上。


    輕輕撥動琴弦,一聲清亮的琴音瞬間響起。


    仿佛白鶴初鳴,嘹亮空靈。


    所有聽到這記琴音的百姓都渾身一震,刹那間,一道肉眼不可見的音波朝七七所在的房間落下。


    江愁正欲出手,一旁的君玦老道卻已經踏出一步,左手一拋,金輪寶鏡迎風暴漲,化作一麵巨大的金色輪盤橫亙在半空中!


    秦穆的琴音落在寶鏡表麵,寶鏡上的紋路“嗡嗡”流轉變幻,如夢似幻的鏡麵瞬間將音波吞噬,不留一絲痕跡。


    “楊長老的金輪寶鏡?”


    秦穆眼神微沉,怒喝道:“小清觀殺死我派楊楚升長老,竟還將其寶物占為己有,如此行徑,人神共憤,今日我秦穆必將替天行道,為楊長老報仇!”


    說著就要再次出手。


    “秦長老且慢。”嚴文康伸手攔住秦穆,直視對方陰鬱得要滴出水來的目光緩緩道,“白玉京行事有白玉京的規矩,等問清楚之後若這些人還要反抗,秦長老再動手不遲。”


    若隻有嚴文康自己,以秦穆的性子自不會理會他,但此刻嚴文康身後是仇旭,便由不得秦穆不重視。


    嚴文康見秦穆還沒有蠢到敢無視仇旭的存在,微微點頭致意,從雲層上飛出三米距離,看向下方的江愁等人,緩緩道:“我乃清河縣白玉京巡察首嚴文康,接下來我問的一切,請你們務必誠實回答。”


    “你們可以保持沉默,但你們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呈堂公證。”


    “天鶴軒楊楚升長老,是否被你所殺?”


    嚴文康的目光落在江愁身上,目光中隱約有幾分忌憚,畢竟楊楚升的實力還在他之上,能殺死楊楚升的人絕不簡單。


    江愁抬頭,迎上嚴文康的目光,麵無表情地說道:“楊楚升私自囚禁清河縣百姓,我便殺了他。”


    “笑話!楊長老乃是我天鶴軒正式長老,高高在上,怎麽會對凡人下手?”秦穆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可有證據?”嚴文康問道。


    “我就是證據,我爹被楊楚升囚禁,現在還斷了一根手指!”褚瑩瑩雙手握拳,情緒激動道。


    嚴文康看了褚瑩瑩一眼,淡淡道:“你是利益相關方,所說之話無法作為有效證詞,請拿出別的證據。”


    褚瑩瑩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看向嚴文,不敢相信對方竟然能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來。


    “我爹手指都斷了,還要什麽別的證據!”


    “小清觀窩藏鬼物,可有此事?”嚴文康卻已忽略褚瑩瑩,再次看著江愁問道。


    君玦老道和重樓對視一眼,江愁低頭,沉默不語。


    秦穆冷笑連連。


    一直站在雲層後方的何暮雨目光落在江愁臉上,眼中異彩連連,不知在想些什麽。


    百姓們也都緊張地看向江愁,等待著江愁的答案。


    “鬼物……便天生該死麽?”


    江愁微微低著頭,忽然開口,不是回答,而是反問。


    此話一出,身後百姓們臉色微微變化,小江道長這話的意思……莫非小清觀真的養了鬼物!?


    嚴文康皺眉說道:“鬼物乃不願踏入輪回,影響生死輪回大道之物,我們身為世間秩序的守護者,自然應該送其重返正道。”


    “可是做人若不快樂,也不能以鬼物的身份活在這世上麽?”江愁又問道。


    嚴文康盯著江愁良久,背負雙手道:“秩序就是秩序,不該以個體的意誌為轉移。”


    “當然,隻要你提前向白玉京和清河縣衙門報備過這隻鬼物的存在,該鬼物也不是不可以暫時住在小清觀。”


    “問題在於,小清觀有報備過麽?”


    聽到這句話,江愁垂在兩側的雙手輕輕緊握,陷入沉默。


    最開始和君玦老道商量安排七七的時候,君玦老道便提到過此事。


    然而那時候中通門虎視眈眈,江愁若是將七七的事告知衙門,還不等衙門的證書發下來,中通門肯定已經搶先利用此事大作文章。


    是以,江愁後來隻向清河縣衙門上報了自己和君玦重樓三人的信息,而將七七的事暫時隱瞞下來。


    沒想到眼下中通門已經好些天不見新動作,卻被更加強大的天鶴軒和白玉京當眾拆穿此事!


    在煌國,私自窩藏異族是重罪,別說保不住小清觀,直接被判死刑都不是不可能!


    死局!


    “看來,事情真相很明顯了。”嚴文康眯著眼,淡淡說道。


    接著他抬手揮了揮:“拿下。”


    仍舊有幾位白玉京修士站在仇旭身前阻隔視線,剩餘的修士則跟在秦穆身後從空中緩緩落下。


    “嗬嗬小道士,我倒要看看事到如今你還能做什麽。難道,你敢公然違抗白玉京辦案?”秦穆冷笑道。


    違抗白玉京,某種意義上就是在與煌國朝廷和整個修行界作對,這世上沒人能做到這一點。


    江愁眯眼看著越來越近的秦穆和白玉京修士,手背上青筋必露。


    重樓手舞足蹈,卻被君玦老道死死拉住,這種時候重樓要是再說些什麽,那就不是關閉小清觀那麽簡單了。


    褚瑩瑩呆呆立在當場,她一個小小的捕快,在這種場合裏原本連出場資格都沒有,又能做些什麽呢?


    江愁歎了口氣,心中自有決斷。


    小清觀留不住,但是七七和自己身邊這些人,決不能受到傷害。


    哪怕,要他付出一切。


    他抬起頭,眼睛眯成一條縫,手輕輕握住桃木劍。


    看到他的動作,秦穆眼裏閃過一絲戲謔,剛準備開口嗤笑,卻聽到一道有些蒼老沙啞的聲音從後院一間屋子裏傳來。


    伴隨著這道聲音落在所有人耳中,一位老人從屋裏推門走了出來。


    “沒想到一間小道觀這麽熱鬧,神祠的小家夥,邛冶子那老頭可還活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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