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怡一直站在兩人的後麵不遠處,但沒有上前打擾,而是就靠在看不到兩人的柱子後麵,默默地等待著他們的談話結束。


    “唉......我就跟個惡人一樣。”


    偷偷聽完陸緣生的話,她腦袋後仰靠住了柱麵,望著天花板歎了口氣。


    調整好情緒,孫怡便走了出來,板著一張臉喊道:“陸緣生,該把她送回病房了,她身上的刀口還沒好。”


    “鍋鍋(哥哥)瓦(我)還想看。”


    小丫頭還有些戀戀不舍。


    “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等你的身體好了之後,我就帶你去看更好看的東西。”


    陸緣生記得周邊就有個公園,如果明天沒什麽意外的話,他不介意陪這小女孩再玩一天,之後就得想辦法說服她好好留在對策局了,畢竟自己可是還有學要上的人。


    “再說了,你肚子不餓嗎?我可是說了要帶些好吃的給你。”


    他也沒忘記早上給小白的承諾。


    一聽到吃的,小白就飛快地打起了精神,剛剛的煩惱似乎都拋到了腦後,連忙喊道:“嚎(好)!瓦(我)還想霍闊落(喝可樂)......”


    “不能隨便讓她亂吃東西,我會給她準備健康餐。”


    孫怡的話打斷了小白的美食暢想。


    “嗚嗚嗚,帶壞銀(大壞人)!”


    小白表情可見的難過起來,因為這句話,孫怡的形象在她的心裏再一次跌落,成功晉升帶惡人。


    好在即便是清淡的健康餐,沒吃過好東西的小丫頭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午飯的牛奶中被混入了助眠的藥劑,等她開心地吃完之後,沒多久就昏昏入睡。


    “她還有救嗎?”


    陸緣生再次和孫怡坐到了病房之外,小聲開口後,他轉頭透過窗戶再次確認了小白還在沉沉睡著。


    孫怡靠在牆壁上,對於這個問題,她也沒有答案。


    “還記得那次嗎?你們救我的時候殺掉的.......怪物。”


    她閉上了雙眼,可以的話,她真不想回憶起當初的景象。


    “那人的體內被寄生的蟲豸吞噬成了空殼,可他依然活著,他還有自己的意識,甚至不知道自己體內發生了什麽,除了食量大增沒有任何異常。”


    “直到......無知無畏的我剖開了他的身體......”


    孫怡已經不敢再細想當時的場景,可思緒卻依舊如同決堤的洪流湧上心來。


    “我也想救他,他也在求我救他,但我當時隻是一個弱小的新醫生,被他掐著脖子按在地上,無能為力,甚至差點死在那裏。”


    陸緣生記得那個場景,被吃得千瘡百孔的男人一滴血也流不出來,隻能做到用漏風的聲音嗚咽發聲。而他的身體在擁有恐怖巨力的同時,還不知疼痛、不懂畏懼、不計損傷。


    密密麻麻的肉色蟲豸還從他的體內爬出,布滿了急救室的地麵、牆壁與天花板。


    “沒事吧?”


    陸緣生有些擔心她的情況,今天在為小白做檢查時對方已經有些不對勁。


    “沒事,不用擔心我,我隻是想說,如果不去急著處理他的情況,他或許還能活得更長一些,這也會給我們更多的處置時間,而小白也一樣。”


    孫怡睜開了雙眼,她今天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


    “我爸已經給出了最後的結論,她如今和那種真菌其實是一種共生的關係。她身體的虛弱其實來自於植物與人類基因衝突產生的逐漸木質化,而那種真菌提供的活性化又會讓她的人類部分能夠保持充足的活性,以此來抑製木質化,同時又能通過菌絲提高她的肉體強度。


    菌絲的植入深度則與她細胞的木質化程度有關,它們無法在純動物的細胞上生存,隻要她人類的部分始終占據上風,就沒有淪為行屍走肉的風險。


    但這類真菌提供的活性化有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好在巧的是,她如今變異過的身體,能夠提高能量的獲取量、轉化率和轉化速度,甚至可以進行光合作用,這讓她的身體完全可以承受三種不同類別細胞的消耗。


    這是一個完美的克製循環,隻需要考慮如何緩解過度活性化給她造成的壽命負擔,就能讓她在維持這種平衡的情況下正常生活下去。”


    孫怡說到這裏,也轉頭看了一眼病房裏的女孩,再指了指自己的後腦說道:


    “維持平衡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維持她的人類部分正常運作,而這一點,現在似乎已經有了成熟的方案,那就是給她的大腦添加生物抑製劑。


    真菌對抑製劑的反應更為敏感,可以有效保護她的大腦不會被破壞,雖然這可能也會對大腦造成損傷,造成發育遲緩,但血液循環係統也依舊會為她的大腦提供活性成分,並且讓她的智力和正常的身體控製不會出現問題。”


    孫怡已經盡可能說得詳細,這讓陸緣生十分震驚,如果不是事實的例子就擺在眼前,他真的會懷疑這世界上是否存在這種生命體。


    “她的原來沒有名字,隻有一個編號,叫八十七,這讓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陸緣生臉上出現了一些動容,“這會不會是.....人造的實驗體?”


    “不,恰恰相反,我爸那個糟老頭子很肯定人類沒有這種完美的生物技術,這可能是在各種巧合之下,自然變異形成的生、哦不,特殊人類。”


    孫怡這次便有了意識,沒有用“生物”這個詞來代指小白。


    “我更傾向於這種維持她身體平衡的方案是不斷試錯出來的......”


    她的話隻說了一半,但陸緣生已經很清楚對方的意思,一個八十七之前,說不定還有八十六個可憐的孩子淪為了試錯的實驗品。


    “你以後就想接著叫她小白?不給她取個真正的名字?”孫怡顯然還是對這個稱謂不滿意。


    “她確實白得很。”


    在精神上。


    陸緣生在心裏補了一句。


    “更何況,我覺得決定自己的名字應該是屬於她的基本權利,我沒必要過多地幹預。”


    “對了,她的項環,到底能不能取下來?”


    他另外想起了這件重要的事情。


    “這項圈的表皮是隔絕探照的材料,在不清楚內部構造的情況下,我不建議輕舉妄動,因為真的會爆炸的。”孫怡搖了搖頭


    “總不能一直留在那當一個定時炸彈吧?”


    陸緣生站了起來,該去找有辦法解決的人了。


    “幫我照顧一下小白,我一會兒就回來。”


    ——


    陸緣生敲響了李思的房門,這次倒是等對方在裏邊開口應聲他才推門進去。


    “李叔,你看這個。”


    他遞上了阿提斯特給自己的信箋,還有那枚記憶存儲器。


    “記憶片段我也已經看了,事情小圓也都說得差不多了。”


    不過李思也還是接了過來,仔細看了好幾分鍾。


    將信箋再次整齊地疊好,他向著陸緣生開口說道:“這兩天如果沒喊你,那就哪也不要去,我不知道阿提斯特又想給你送什麽‘禮物’,但肯定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我知道。”


    陸緣生在他的對麵坐下,點了點頭。


    “明晚我們就會去解決掉這些麻煩,不會耽誤你的開學第一課。”


    “有什麽我可以知道的嗎?”


    “你還真是好奇心重啊。”李思無奈地搖了搖頭,但也不避諱什麽,接著說道:“這底下的洞天可不普通,那可能是當初三國對峙之後留下來的隱患,但我不能多說,和老孫的理由一樣,你也知道的。”


    這也不是李思第一次這麽說了,對策局的機密他可以通過小圓偷偷泄露給陸緣生一部分,可每每輪到這十幾年的事情時,他始終會緘默不言。


    “記住,千萬別想著摻和進去,你身份暴露已經夠麻煩的了,這件事又牽扯甚廣,誰知道阿提斯特又有什麽打算。”


    他怕陸緣生惦記,又再次提醒道。


    “這我肯定明白,不知道你們準備怎麽辦?”


    “計劃還沒定下,怎麽,你很想知道?”


    李思又笑著吊起他的胃口來。


    “我隻是有點擔心小白的那個項圈,太危險了。”


    陸緣生可沒什麽其他想法。


    “那是給動物試驗品用的。”


    李思一揮手,調出一個虛擬的顯示屏幕橫在兩人之間,早已準備好的資料信息被顯示了出來。


    “我一回來就讓小圓去找了些相關的資料,曾經有個被叫停的變異犬類研究項目,就用過類似的東西,既能追蹤定位,又能在實驗體不受控製的時候人為地——砰——”


    李思刻意拉長了爆炸的擬音。


    “而這個項目由於危險性被叫停之後,由軍方做了收尾工作。”


    “這不應該是咱們對策局負責的範圍嗎?”陸緣生發覺了不對。


    李思攤了攤手,說道:“本來應該是,可這項目是軍方立的項,軍方給的資金,也是軍方喊的停,那由他們收尾也說得過去。”


    話說到這,李思靠近了桌子,輕聲說道:“猜猜我昨天是被哪位大人物給請過去了?”


    “軍事參政?”


    李思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但不僅是他,三位參政輪流給我沒事找事幹,還專門指名要我到場,這特娘的沒藏著什麽事我可不信。”


    “反正等明晚之後,一切事情就都會清楚了,包括怎麽解決那個項圈。”


    他重新靠回了椅背,翹起了二郎腿,微笑之中帶著胸有成竹的自信感覺。


    “那洞天其他的實驗體怎麽辦?”


    “對策局的製度寫得明明白白,一切會按照規章製度來辦,不可能會像動物試驗品一樣把他們處理掉。”


    “隻要他們還是有理性無惡意的人類。”


    聽完李思的話,陸緣生也就放下心來,認可地點了點頭。


    “有需要可以找我。”


    “還沒必要,我說過的,你安心上你的學,李叔這邊不需要你操心。”


    “另外,明天白露了,記得給那個小女孩多加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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