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和王府。


    棋局已至次日上午。


    古澄在門口來回踱步,神色焦慮,這局棋有些傷人。


    靈和王臉色微微泛白,異瞳光輝黯然。


    宇文君額頭滲出細密汗珠,臉色蒼白如雪。


    隨著最後一子落下,棋盤已無處落子,勝負仍然未分。


    穿堂風吹起兩人額頭長發,靈和王微微吐出一口鬱氣,宇文君暗自運轉《太龍經》意守丹田穩固心神。


    棋局風雲激蕩,氣勢正酣,卻隻能止步於此。


    宇文君道:“有些令人傷感,若棋盤更大一些就好了。”


    靈和王輕聲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貌美的侍女奉上兩杯熱茶,宇文君隔空取物微微用力握住茶杯,緩緩喝了一口,入喉後,直通肺腑,暖意橫生。


    兩人相視一笑。


    靈和王言道:“龍族與靈族之間的貿易往來,我自會錦上添花,這般年歲,可與我不分勝負,你已算是勝了。”


    宇文君微微皺眉,索然無味道:“年輕固然是好事,可有些事,真不願被人照拂,平了,便平了。”


    靈和王微微招手,侍女添茶,隨意將腿擱置桌上,輕柔言道:“隻是錦上添花,非刻意加重籌碼。”


    宇文君轉念一想,這人若定了主意,誰也攔不住。


    點頭道:“多謝。”


    宇文君起身,伸了伸懶腰,古澄從門口進來,剛欲拍拍宇文君肩膀,見其氣色蒼白,又放棄了。


    “沒輸就好。”古澄道。


    後廚那裏開始上菜,在吃飯一事上,靈和王一向窮奢極欲,便是某些菜肴他不喜歡吃,也會端上桌,不為別的,隻是擺個架勢。


    肉菜九道,素菜十二道,湯羹五樣,色香味俱全,使得陰森的屋子多了幾分鮮活氣韻。


    宇文君見狀打趣笑道:“漢樂之城裏生活著不少人族,那裏也有許多手藝不俗的廚子,應當比不過這座府邸裏的廚子。”


    靈和王親自給宇文君夾了一塊糖色十足的烤鵝,溫和笑道:“或許是這樣。”


    順帶也給古澄夾了一塊紅燒肉。


    食無言寢無語,三人安然吃飯。


    忽然間,古澄心中有感,言道:“去亂魂之山的人回來了。”


    宇文君會心一笑道:“順利就好,倒是好奇佩瑤進入破極後戰力如何。”


    古澄欲言又止,身為無極強者,他自然能看出宇文君當下心中暮氣較重,龍族帝氣略有不振,需得一個合適的契機方可有所突破。


    景佩瑤則始終心境澄明,紫薇真元雖不至於一日千裏,可當女帝傳人步入破極後,宇文君便不再是對手了,往後是何等光景,則是兩說之事。


    這種事,古澄真不知如何開口。


    靈和王不曾見過景佩瑤,不知其中深淺。


    飯後,宇文君氣息略微上湧,臉色依舊蒼白。


    起身拜別道:“改日再戰,這次手談,令我受益匪淺。”


    靈和王微笑道:“我亦是如此,靈都之中,有你這般對手,也不算寂寞。”


    宇文君與古澄轉身離開,靈和王目送二人離去。


    途徑院落走廊事,宇文君體內虛無之力忽然湧起,不過卻在瞬間被宇文君壓製,眼角的餘光發現了一棵樹。


    高約八尺,樹幹約莫碗口粗壯,樹皮紋理類似魚鱗,樹枝分支均衡,樹冠之上生長白花,細看之下,竟有些類似白蓮。


    這一瞬間,宇文君謎題已解,卻陷入了更深的惆悵中。


    好巧不巧,在靈和王的府邸裏,難怪這位王爺昔日對宇文君緊咬不放。


    葉落無聲,宇文君同古澄徐徐走出這座王府。


    許多陳年往事,不知是否爛在了異瞳王爺的肚子裏,如多年前那位在山海園無故失蹤的少女,亦或是更多的古老之事。


    兩人未在大街上逗留,橫渡虛空返回夢都府。


    景佩瑤,北寒夢,林青玉亦是剛吃過早飯,在庭院裏散步消食。


    見宇文君臉色煞白,北寒夢眉頭微皺,看著古澄問道:“怎麽回事?”


    景佩瑤一步瞬移來到宇文君跟前,挽住宇文君大臂,玉手探出安放在宇文君心脈要地,注入一股紫薇真元。


    “怎麽了?”景佩瑤眸光搖晃不穩,擔憂問道。


    古澄臉上既有得意,亦有擔憂,溫和說道:“他與靈和王手談了一局,持續一天一夜,未分勝負。”


    北寒夢聞後心中甚是意外,那位異瞳王爺棋力如何,她當然心裏有數。


    嘴角上揚道:“了不得,再過幾年,便可在棋力一事上壓製他了。”


    景佩瑤聞後,懸著的心終歸是放下了。


    宇文君微微摩挲妻子的皓腕,看著北寒夢如實說道:“再過幾年,興許還是平分秋色。”


    北寒夢欲言又止,往深處一想,有些關隘的確需要漫長歲月去衝擊,甚至會是一生。


    宇文君道:“事已落實,我和佩瑤姑且返回恒昌宗,我得好生休養幾天,告辭。”


    北寒夢本打算挽留小兩口多在夢都府居住幾日,見此情況,也無法開口了。


    養傷一事,還是在自家能恢複的快一些。


    隨即宇文君抬頭,下一刻,遮天蔽日的應龍出現在夢都府上空。


    景佩瑤對北寒夢點頭致意道:“兩位姐姐,再會了。”


    小兩口瞬息進入應龍的額頭中央,湛藍色的小空間裏,宇文君隨意靠在王座之上,一口逆血終歸是噴湧而出。


    景佩瑤連忙取出手帕擦掉宇文君嘴邊血跡,柔聲道:“都已受傷了,就不要胡思亂想。”


    宇文君嗯了一聲道:“其實我差點輸了,命懸一線。”


    景佩瑤捏了捏宇文君鼻子,溫柔道:“莫要以為和魔君手談過,就是天下第二了。”


    宇文君笑了笑,隨即順手將景佩瑤攬入懷中,溫香軟玉,甚是暖人心扉。


    應龍勻速禦空飛行,一路向北,沿途經過不少城邦,引起無數人的駐足觀望。


    宇文君溫柔說道:“居高臨下,所有的風景都一閃而逝,最是賞心悅目。”


    美景固然養眼,景佩瑤更多仍在擔憂宇文君。


    手談一事,最是耗費心力,有時候輸了一局,便有可能在心裏畫地為牢,窮極一生也走不出去,她深知這一次宇文君是元氣之傷。


    靈和王何許人也,地位高於在人族的李洪山,豈是善類!


    宇文君微微用力摟住妻子腰肢,言道:“有一事倒是有了線索,那棵古樹,竟然就在靈和王府邸裏,卻不好下手。”


    景佩瑤聞後一臉詫異,隨後又溫柔說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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