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輝的十五艘軍艦沒日沒夜的遊蕩在海麵上,他們已經完全控製住了海麵。


    這些軍艦神出鬼沒,也許在上午能看到,也許下午或者清晨窺視到冰山一角的影子,也有可能接連幾天不見蹤影。


    麵對這些軍艦,士兵們是絕望的,在一次海麵交鋒中,身處在亂石堡駐地的士兵才第一次得見,鐵甲的船身和長程火炮以及可旋轉的炮塔,對於落後的木船是多麽巨大的打擊。


    一場海戰結束後,太輝的軍艦僅僅有兩艘冒起了黑煙,其他的安然無恙。


    昏沉沉的岸邊,那些木頭板子和分成了兩半在沉沒的木頭船還有在海麵上自救的水兵們,一切的一切都讓岸上目睹這一幕的人心驚膽戰。


    太輝在海戰中取得了完全的製海權,如果不是兵力和船隻數量的限製,他們已經可以選擇在西麵登陸,直取亂石堡駐地,切斷後勤供給。


    饒是如此,每天不定時也會有火炮飛到駐地上。


    同樣在迎接炮火的,還有垂釣翁山脊的防線。


    紛紛揚揚每日必落的炮彈,已經到了讓人惡心的程度,士兵們呆滯的縮在加深過的戰壕裏麵,一邊感受著耳膜的疼痛,一邊抵禦頭頂不斷砸下來的泥土。


    部隊已經到了限糧的地步,許多人營養不良,他們在垂直於戰壕的貓耳洞內,想盡辦法果腹,還要祈禱今天被炸到的倒黴蛋不要是自己。


    長此以往的生活,是足以令人崩潰的。


    然而,崩潰中還有一絲希望,援兵的到來成為最後的希望,這至少告訴大家,抵抗是有意義的,大家不是在徒勞。


    聽著頭頂各處的爆炸,普森在計算,最近一段時間,他們學會了很多東西,知道如何有效的抵禦炮火的轟炸,知道如何在炮火結束後迅速回到作戰位置。


    太輝轟擊過來的炮彈一天少過一天,想來他們的炮彈數量已經不多了,接下來,兩邊就拚誰能在有限的資源下奪取對方陣地,誰家的支援和補給能夠快速到達。


    在一顆炮彈炸響後,陣地上仿佛是沒有了聲音,普森側耳傾聽,等了十幾秒鍾,又傳來一聲孤零零的爆炸。


    這下,炮擊算是真的結束了。


    他右手用力,把身體推出貓耳洞,他的左臂空蕩蕩的,衣袖在肩膀的地方打了個死結,那是肩膀被擊碎後劇烈運動的後果。


    外麵空氣並不好,到處是難聞的硝煙,可至少沒有了貓耳洞中的那般壓抑。


    新兵兩三步跨出,蹬踩著支撐物把身體貼在兩米深的戰壕上,觀察對麵的動靜。


    “他們沒有過來。”


    他再用望遠鏡看一看,確定太輝軍沒有依托炮火掩護發起進攻,然後,他跳落到戰壕底部。


    跳回戰壕內,新兵也沒閑著,他給自己背上了兩杆槍,一支是自己的,另一支是他隊長的。


    一隻手臂的戰士很難自己換彈,新兵需要照顧好他的隊長。


    兩支部隊裝備的武器無法通用子彈,好在有不少太輝士兵留下了他們的武器彈藥。


    今天的炮擊應該不會再有了,士兵們在貓耳洞走進走出,分享為數不多的香煙和近日裏發生的奇聞趣事,還有人重新回到被炮火打斷的話題。


    有傳令兵在戰壕中扶著土牆前行,繞過一個一個走進來走出去的同僚,提防被突然冒出來的人撞到。


    有醫療兵背著急救包,抬著擔架看護在炮擊中受傷的人。


    普森注意到了垂釣翁山上的小黑點,那些可能是大樂的偵查兵,也有可能是大樂的民眾。


    這塊地方爆發著戰火,總有人因為各種緣由不顧風險前來觀望。


    在山頂再往上的地方,蔚藍的天空飄著一片巨大的雲,雲的樣子很像森林裏出沒的某種野獸,張牙舞爪,隨時會吞噬附近小一些的雲。


    書生用繳獲的敵軍軍裝和幾根木棍搭起來一個房簷,能起到遮風擋雨的效果,隻是房簷太過於突出了,總有不長眼睛的會一頭碰在上麵,嚴重的會碰傷眼睛。


    他每天都會寫日記,小筆記本寫了一半了,日記的東西他自己會翻看,筆記本被翻成了新舊兩部分,隨便一翻總會停在最後一天的記錄上。


    日記是有明確的日期的,這是他打發時間記錄時間的方式。


    副隊長也有自己的辦法,他會在土牆上刻畫豎線,每豎著畫四道,第五天會橫著來一道。


    有些痕跡上被圓圈框起來,表示這一天他們曾抵禦過敵方的進攻。


    最近七天,太輝再也沒有出動過步兵,隻是隔著老遠用火炮轟炸,轟炸完了,兩邊也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了。


    中午睡上一覺,下午精力充沛,再來那麽一次口舌之爭。


    “開飯了!開飯了!”


    炊事員掀開鍋蓋,白色的蒸汽在戰壕每個地方升起來,目標極為明顯。


    好在太輝一方講究一些道德感,不會在人家吃飯的時候開炮轟炸。


    新兵翻開行軍囊,再把普森的翻開,他拿著兩套暴露跑去打飯,打飯一定要迅速,如果晚了,可能隻剩下一些難以果腹的殘羹。


    士兵們很像一群老鼠,從自己的洞穴衝出,幾個洞穴,十幾個洞穴,幾十個洞穴,幾百個洞穴,對著蒸汽升起來的地方蜂擁而至。


    有些機靈鬼比一般人要聰明伶俐,他們會計算開飯時間,早早準備好餐具,隻等那一聲開飯。


    書生還沒寫完今天上午的日記,他的日記不是按天來記的,而是按半天來記錄的。


    他正對麵就是副隊長,每個跑來打飯的士兵經過此處都要加倍小心,小心書生珍之如命的房簷和副隊長牆上的日曆,那通通是吃飯前需要突破的禁忌。


    普森鼻孔被硝煙搞的不太靈通,他抽抽鼻子鑽回到貓耳洞中,一方麵閉目養神,一方麵節省體力。


    他忍著肩膀鋸口的奇癢,控製著完好的手不要去觸碰那個地方。


    新兵走過兩個禁忌之地是很輕鬆的,把簡單的餐具放在貓耳洞的洞口。


    “隊長,飯打來了,等你吃完了,我再來收拾。”


    撂下這句話,新兵離開,他不敢在這種事情上再照顧普森,因為曾有人出於好意打算這樣做,迎來的則是一頓爆錘。


    表麵上,普森並不關心自己的身體狀況,在手臂鋸下來的當天,他也是笑著和別人說了一句“沒了”。可任誰都知道,缺了一條胳膊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曾有高級軍官指示,普森可以回國,他選擇了違抗命令留下,本就對普森不待見的最高指揮官欣然應允。


    在戰壕上方,富有勇氣的兩名軍官站在平坦的地麵上,他們一邊看士兵們排隊打飯,一邊討論現在的局勢。


    兩方都在試圖拉攏大樂,並把對方描述成了十惡不赦的惡魔,但凡大樂加入了任何一方,都會給另一方造成最嚴重的打擊。


    大樂還是沒有任何動作,他們選擇隔岸觀火,隻不過留給大樂的時間不多了,交戰雙方都在給這個弱小的國家施加壓力。


    除了局勢,大樂唯一還在做的,安撫民心,不要讓民眾出現在接火地點。


    饒是如此,反對戰爭的聲音還是能傳到戰場上麵。


    午飯過後,留下站崗的士兵,其他人靠著土休息,他們還要養精蓄銳,下午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還沒到達預定時間,太輝的陣地上出現了歌聲,起先是幾個人的小合唱,隻是這首歌在太輝國內人盡皆知,演變成了上千人的大合唱,歌聲震天裂地,雄渾厚重,壯誌淩雲。


    普森被歌聲驚醒,他煩躁的扭動下身子,換個姿勢繼續睡。


    戰壕中許多人在跑和攀爬,這些人閑不住也好奇,全部露出頭或者小半個身子,去聽對麵嘹亮的歌聲。


    大家在自己國內沒聽過別人唱歌,除非是在教堂裏麵。


    有人提議,要不要也來上一首,無奈,聖歌這東西不是每個人都會,至少在這道防線裏麵,百分之八十的士兵不會,他們能跟著哼哼幾句已經實屬不易。


    肯定會唱的參差不齊,唱出來沒準也是丟人,還不如不唱。


    隻是已經打了這麽久了,互相敵視,總要想個辦法把對方蓋過去。


    於是,士兵們開始了他們最會幹的事情,辱罵。


    混雜著各個地方獨特的罵人話語,就是無數的拳頭,把太輝整齊的歌唱徹底打碎。


    太輝軍隊想用更加嘹亮的歌聲掩蓋侮辱性語言,可惜絲毫不管用。


    之後,雙方又隔著上千米的距離對罵,對方的家庭有一個算一個,能問候的都給問候了一遍。


    叫罵聲中,有人喊了那句“太輝王萬歲”。


    太輝軍隊忍無可忍,幾發子彈射了過來,隻是距離過於遠,所有子彈偏離目標鑽進了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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