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象貝當聽後的第一感受,他想了一下自己能不能搖滾,或者回家問一問奶奶是不是貴族。那年頭搖滾是件新奇事,而貴族早已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當中,想把二者湊在一塊怕不是一件多麽容易的事情。


    光想一想得了,他貝當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搖滾的,搖反正不行,另一個字說不定還能試試。


    既然是稀缺再稀缺的物種,那證明還有機會,貝當如此想著。


    就自己鄰桌好像被打擊到了,悶悶不樂的樣子,不過這事稀鬆平常,沒幾天就會好了,前方還有遠大的前程。


    “老貝,我去洗把臉。”


    “哦,好。”


    目送鄰桌落寞的遠去,目送鄰桌走到教室前,再目送鄰桌快速躲開。一股香風飄過去,一道靚麗的身影不通人情的走入,一身運動裝的姑娘用眼神告訴所有人別靠近她。然後,這姑娘從口袋裏掏出揉爛掉的紙團按在貝當臉上。


    “行啊小子,你的好東西送到我這裏來了,別解釋,不聽。”


    貝當都不用打開,單看紙張的顏色也能猜出來紙上寫的是什麽。那是在一個美好的課堂上,意氣風發的年輕人用拙劣的文筆湊出來的短短情話。


    “能不能給一個解釋的機會?”


    “你覺得呢?想都別想。本來挺好的一個學生,不好好學習也就算了。”姑娘湊近了說,“學別人談戀愛,你也不看看你的樣子?不好意思,我這人有話愛直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習慣。”


    “等等,我聽著不太對勁。”


    “不對勁?那就回家照照鏡子去。”


    姑娘或許還沒解氣,瞪了貝當一眼方才快步離開。這個小插曲引來了全課堂矚目,不出兩分鍾估摸著謠言就得飛起來。


    這一頓數落嚴重傷害了貝當的自尊心,有些話說的也是過了一些。他舉目四望,才鑽進課堂的陳天一臉陰鬱,都有一些陰毒。好在陳天還對貝當做了個不著痕跡的抱歉,而課堂其他人的眼神則令貝當渾身不舒服。


    把揉成團的紙張打開,貝當終於發現了一切不對勁的起因,這上麵沒有署名。


    他心想完了,這回算是坐實了。


    陳天玩了一回投石問路,本想試探一下那姑娘的舉動,唯一計劃失誤的地方是那個姑娘早早見過了這封含糊的書信。貝當想死的心都有了,這算是怎麽一回事啊。


    如果日子繼續平靜,貝當這件事沒準會當成一禮拜的談資,好在課前出現了另一段小插曲。


    一位半路插進來的新同學轉到了他們這個係,新來的同學不會在大學課堂做什麽自我介紹。這人到來的消息早在幾天前略有耳聞,隻是貝當永遠不關注也不在意,便也沒能提前做好心理準備。這人去宿舍入住當天已經引起來很多人的談論,因為這是一個外國人。


    外國人有不少得天獨厚的條件,加之兩國明麵上是盟友關係,雖然說這個關係近些年有點不太牢固。這位老外穿著文質彬彬,鼻梁之上掛著一副眼鏡,看上去似乎很好相處。


    自打旁若無人的坐在課堂的角落裏,沒少引人注意,同學們對外國留學而來的朋友還是充滿了好奇心的。百聞不如一見,曆來的謠言終於不攻自破,這人看上去很好相處。


    單論課堂上的胡女士,已經不止一次悄咪咪看過去了,那眼睛都要放光。貝當暗道不妙,他終於意識到有自帶陌生吸引力的強勁假想敵。


    “這個人……”他的鄰桌若有所思,“我怎麽看這麽眼熟?似乎……”


    說罷,鄰桌翻找抽膛,他拿出了一本音樂雜誌。繼古典音樂和民謠的後起之秀,搖滾樂自橫空出世以來就不被很多音樂大家所賞識,卻不知不覺牽動年輕人們的心腸。隨著書頁的幾次翻動,鄰桌把雜誌定位到了某一頁上。


    除了少到可憐的文字介紹,背景是整整兩大副照片。左麵一張是燈光耀眼的舞台,角度刁鑽的攝像師自側下方拍攝,一身皮衣打著耳釘的歌手充滿澎湃的激情。右邊一張在整體氛圍上較之前一張對比分明,溫和的陽光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穿著樸素的服飾接受采訪。


    貝當無法定神,被采訪中的老外和今天看到的老外幾乎一模一樣,由內而外散發著憂鬱的氣質。人生當真是巧合,暗戀中的慫包男孩有足夠的理由相信自己算是廢了。


    如他所料,胡女士破天荒對一個男人主動產生了興趣。貝當傷感之餘無暇顧及,他現如今也屬於自身難保,總能感到背後身穿運動裝的姑娘帶來的寒意,此事牽扯到了陳天,想解釋也不好解釋。他貝當不求別的,隻願別影響到自己的學業,家有老奶奶和一個智商堪憂的父親,他必須努力學習,將來挑起家族的大梁。


    首都車站,一輛火車慢慢停靠,等待下車和等待上車的人擠在一塊,如果沒有人維持秩序,這種擁堵能保持一整天。


    左藍問過很多當地久居的人,這邊的改動用翻天覆地來講都算輕的,那年的車站與如今的車站截然不同。沒了沿街叫賣,沒了就地擺攤,沒了對各個攤位的管理。


    有人尚且記得,在某個寒冬臘月乘車歸來,親眼目睹過一個姑娘帶著少年販賣大衣。沒人知道後來的貝基去了哪裏,隻有道聽途說的一些故事流傳於人間。


    據悉,當初貝基在車站附近租了一間很差很差的房子,每天最需要應付的是車站的噪聲。那時人多且治安不夠嚴謹,人多手雜,不是什麽安生的地方。天南海北的人都紮到一處,那關係可謂真的錯綜複雜,單純帶著累贅的漂亮姑娘能生存下來絕屬不易。


    不說不易,那可是太難了。


    聽聞那時的貝基手裏有點錢,但不多,一大筆開支來自身邊少年的藥品。房租水電,哪一項不需要錢?她最初來到這邊沒什麽工作,四處漂泊尋找機遇,偶爾去一趟首都維持會議,自己那個家還在,就是改了很多,門外掛上了莊重的牌子。


    可能受夠了打工的苦惱,她決定和很多人一樣在車站附近擺攤,或賣一些特產或賣一些不常見的小玩意兒。但擺攤不是想擺就能擺的,要同管理部門鑒定租賃協議,每年要上交管理費和衛生費還有攤位費等等等等。


    貝基當初計算過,把以上費用交齊需要每天賣出多少東西,把房租水電和藥品以及日常開銷算進去又需要增加多少收入才行。算來算去,她認為可行,但賣的東西必須計劃好。於是乎,她在車站魚龍混雜的環境中奔走,經過一周的觀察才決定了商品種類。


    不同於別處,首都沒什麽土特產,皇帝時代盛行的土特產倒是有,叫貴族。今時今日,各地人來來往往,他們來首都做什麽?他們的目的是什麽?他們的消費能力怎麽樣?


    是否行色匆匆,是否沉穩冷靜,是否來此走親訪友。


    把一切考慮周全,貝基決定先搞一批別處沒有的小食品試試水。其實她也想過別的,怎奈何口袋裏的錢不夠,也隻有從便宜貨入手,運氣好還可以薄利多銷。


    出乎意料,生意好得出奇,人年輕好看又不張揚,攤子上是便宜吸引人的小食品。最初一個月狠狠撈了一筆,她憧憬著未來,想著這麽過下去一定會迎來好日子的。


    隻是天不遂人願,人最大的阻礙一直不是高山和峽穀,而是同樣的人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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