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姚素梅溫柔顫抖的聲音,看著她含淚歡喜的表情,晏雲舒的心仿佛被一隻手輕輕攥住,緩緩揉捏,一股又酸又軟的情緒溢滿胸腔,不由眼睛一紅,一聲“娘親”脫口而出,聽到她這聲不同以往的叫聲,姚素梅才想起來丫鬟春草剛跟她說的“小姐不傻了”,便含淚問了一句:“雲舒,你這是好了嗎?”


    晏雲舒連連點頭:“女兒好了!就在昏睡的這段時間裏,女兒將平生經曆的事情反反複複夢了又夢,醒來便覺得腦子清明,什麽都明白了!”


    “好!真好!老天保佑,雲舒這下可以堂堂正正的做探花夫人了,再也不必受人嘲笑……”


    姚素梅笑中帶淚,真心為女兒高興,可是聽到這話的晏雲舒卻慌了:“娘,爹爹呢?”


    “你爹走鏢去了,這次接到一個大單,安全送到地方就能給雲舒辦一份體麵的嫁妝……”


    晏雲舒不等姚素梅說完,急急問道:“爹爹走了幾天了?”


    “前天午時才走的,他們一路快馬加鞭,應該已經走出去三四百裏,到青州地界了。”姚素梅不知道晏雲舒為什麽突然這麽急切,但還是細細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聽到晏四海才走了兩天,晏雲舒心下稍安,她反手握住姚素梅的手,看著她的眼睛的道:“娘親,你相信女兒嗎?”


    姚素梅不知道晏雲舒為什麽會如此慎重的問她這個問題,但仍是認真的答道:“雲舒是娘親的女兒啊!娘親當然相信雲舒。”


    晏雲舒才道:“娘親,以前女兒傻,腦子裏一團漿糊,什麽都不知道,如今醒來腦子清楚了,才知道一些事情……娘親!父親此次接的鏢,是顧蘭庭的陰謀!女兒這次落水,也是顧蘭庭算計的!女兒需得趕緊出發追上爹爹,將爹爹救回來!”


    姚素梅如遭雷擊:“雲舒,你說什麽?!”


    與此同時,門口也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姐,你說的是真的?”


    晏雲舒回頭,便看到站在門口的弟弟晏雲清,才十二歲的少年有著不同一般人的清冷沉穩,雖十分瘦弱卻長得神清骨秀,容貌與晏雲舒有幾分相似。


    晏雲清抬腿進了房間,都沒問姐姐為何真的不傻了,隻又問了一遍:“姐,你剛剛說得這些,都是真的嗎?你是如何得知的?”


    晏雲舒剛要回答,腦子裏又一陣眩暈,正好春草抬著托盤進來,上麵是一碗白粥、一碟韭菜炒雞蛋和一碟清炒菜心,姚素梅便趕緊道:“雲舒昏睡了四天,隻喂了少許白粥和湯藥,現在肯定餓壞了,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等雲舒吃點東西再說。”


    晏雲舒也不矯情,下了床坐到桌邊,以極快的速度將那一碗白粥和兩碟小菜都吃了個精光。


    肚子裏有了東西,晏雲舒才感覺舒服了許多。她知道姚素梅和晏雲清比她更擔心晏四海的安危,也不拐彎抹角,放下碗示意春草收走,便直接道:“去年中秋節後,顧蘭庭鄉試得中頭名,之後他回來報喜,說要盡快趕往京城備考,還要走動關係、結交學子和朝中官員,你們可還記得此事?”


    姚素梅和晏雲清一起點了點頭,表示還記得,晏雲清還道:“那次爹爹拿了兩千兩銀票並兩百兩現銀給他,讓他去到京城照顧好自己,用錢無需節省,若是不夠,盡管來信。”


    晏雲舒點頭:“他臨出發之前,我去找他了,但是他不在房中,我便躲在他窗外的槐樹上,然後不小心睡著了,醒來時正好聽到他和他的老仆忠伯說,他此去京城參加會試和殿試,必能得中,林家的事需極早安排。”晏雲舒頓了頓,歎口氣繼續道:“當時他那老仆便答,已經找到了托鏢之人,接下來要去聯係山賊,一切都會在他高中之後確定下來,然後顧蘭庭說,婚約之事,隻等晏四海身亡,便可順手解決……”


    晏雲舒此時說起此事,心中毫無波瀾,隻覺自己還是傻子時對顧蘭庭的情意,十分莫名其妙,就像上輩子她對那渣男的情意一般,也很莫名其妙。


    她說的平淡,晏雲清聽得冷靜,姚素梅卻聽得揪心:“這顧蘭庭……當真如此……如此狠辣無情?”


    晏雲舒沒有回答,隻繼續道:“我當時什麽都不懂,隻聽了這幾句便從樹上跳了下來,在窗外喊‘蘭庭哥哥’,他的老仆當時眼神慌張,問他要不要提前解決傻子,顧蘭庭一邊跟我打招呼說‘雲舒來啦’,一邊回答他的老仆,說此時還賴林家幫扶,暫時不必有什麽動作,反正這個傻子什麽都不知道……”


    晏雲清緊捏著拳頭,冷冷的道:“我早就說過,顧蘭庭不是良配……”才剛說完,又覺得這話多餘,畢竟之前的姐姐傻得一塌糊塗,心心念念都是顧蘭庭。


    晏雲舒也不分辯,繼續道:“之前我之所以會在城西鏡湖落水,也是因為顧蘭庭偷偷找到了我,說帶我去遊湖,然後他假裝把一塊玉佩掉進湖中,跟我說那是他從京城帶回來的,用上等好玉經大師之手精心雕琢的同心佩,是準備送給我的,我就跳下水去撈,然後他在後麵敲了我悶棍。”


    姚素梅抬手捂著嘴,哭的不能自已:“沒想到他竟是這種忘恩負義、豬狗不如之輩!我們必須跟他解除婚約!雲舒好不容易好了,這一輩子可不能葬送在這畜生手裏!”


    晏雲清緊抿著唇,卻沒有開口,晏雲舒知道他擔心晏四海,便緩緩搖著頭開口:“此事不急,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救回爹爹……顧蘭庭已經偷偷回到靖安,卻藏著不出現,除了要偷偷把我除掉,便是要等爹爹被劫鏢,然後再來落井下石。”


    晏雲清聞言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晏雲舒,隻覺腦子清醒了的姐姐無比可心,雖然麵臨著如此緊急的狀況仍然掩不住心中喜悅,他輕輕咳嗽一聲,接著晏雲舒的話道:“他剛剛高中探花且未婚,京中必有大世家向他提親,他一定會回來退親,卻必定不願承擔惡名,所以退親之事隻要給他一個不損他名聲的借口,他就會借坡下驢,何況……眼下在他眼裏,姐姐已經沒了,爹爹又即將大禍臨頭……”


    晏雲舒點頭接下去:“所以為今之計,便是將計就計,大弟你與娘親在家,我偷偷離開,去救爹爹,隻要爹爹性命無礙、鏢物無損,他的謀算便不能成功!”


    晏雲清重重的點頭,沉聲道:“他既然策劃了假托鏢然後劫鏢之事,必然也會有事後再來追討賠償的打算……這個人,何其狠毒啊!爹爹惜他之才,一路幫襯,他不但不思回報,還要算計爹爹和長姐的性命、謀奪我晏家的家產……”


    姚素梅看著女兒和兒子一人一句,默契無比,心下甚是安慰,隻不過真相太過殘忍,她還是被氣得雙手顫抖:“終是娘親和你們爹爹識人不明、引狼入室,若不是雲舒此次因禍得福,腦子清醒了,我晏家……怕就真的從此完了……”


    晏雲舒安慰道:“娘親,這怎能怪你和爹爹?當初爹爹也隻是惜才,覺得那人渣是個有才的,想在他落難之時幫上一把,以此結個善緣,都怪女兒當時糊塗,心心念念非他不嫁,才搞到如今的境地……”


    姚素梅心疼不已:“雲舒,不怪你……你無需自責……”


    晏雲舒心裏便想起了她上輩子一心一意愛著的渣男,眼神微冷,隻覺人渣這種東西,果然隻有更渣沒有最渣……比起自己前世遭遇的渣男,這個更甚。至少前世的渣男沒害她性命……嗬嗬,好吧,其實那是因為那是一個法治社會,沒給他這個機會吧?


    上輩子那個人渣,她已經沒機會收拾回去了,但這輩子這個,休想踩著她晏家飛黃騰達!


    她這邊微微走了下神,晏雲清已道:“姐,你放心去救爹爹,家裏有我和娘親,必不會讓人看出端倪,隻是……你昏睡了四天才剛剛醒來,身體可受得住?”


    晏雲舒體會著前所未有的圓滿舒適感,微笑道:“除了有點餓,並沒有其他不適,放心。”說著馬上起身:“娘親,大弟,時間緊急,我們先做些準備,隻待天黑我便出發,你們在家也要多加小心!”


    姚素梅趕緊收拾了幾十兩碎銀並一貫銅錢,再加幾張銀票給晏雲舒,交代道:“雲舒,你功夫雖比你爹爹強,但之前從沒讓你出過門,此時迫不得已隻能讓你去,你一定要萬事小心,跟你爹爹安全回來!”


    晏雲舒點頭,又向晏雲清道:“大弟,你如今身高與我相若,且把你的衣服收拾兩套給我,我換個裝再出門。”


    姚素梅聞言眼睛一亮,也看向晏雲清,晏雲清說了聲“稍等”便出了晏雲舒的閨房,穿過花園回到自己房間,片刻後拿回來兩套半新不舊的衣服,一套灰藍色,一套灰黑色,全是絲毫不打眼的顏色。


    姚素梅見了,有些心疼的道:“怎麽不給你姐姐拿兩套新的?比如今年開春給你做的那套天藍色?”


    晏雲舒趕緊道:“娘親,大弟想得很周到,我既然要換裝出門,便要越不起眼越好。”說著將姚素梅推出門外:“娘親再幫女兒準備點幹糧,女兒換了衣服就出來。”


    姚素梅聞言趕緊去了廚房,晏雲清也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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