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帆也對用政.治觀點解釋突變體很有興趣,他想知道突變體們究竟是不是存在。


    但盧薩科夫沉默了,蘇夢帆的思想滑回了他前幾天沒能逃脫的軌道——他需要趕到大都會站!


    他奇跡般地獲救了,他又被賜予了一次機會,也許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他全身疼痛,呼吸困難,深呼吸會使他咳嗽,而且……他一隻眼現在還睜不開,而且他很想和這些人待在一塊!


    和他們在一起他覺得更平靜,更有自信,陌生的隧道裏的黑暗沒有在他麵前凝聚,也沒有壓迫他。


    黑暗處傳來的悉悉索索和爪子撓地的聲音,沒有使他感到恐懼,他不必太警惕,他多麽希望這種舒緩的狀態可以持續到永遠。


    自己一次又一次獲救很令他高興,盡管死亡已經在他的頭上咯咯作響,但沒有擊敗他。


    曾經在行刑前控製他、使他痙攣的頑固的恐懼已經蒸發掉了。


    而隱藏於心底和肚子裏的殘餘恐懼也已經被留長胡子的費奧多,那貌似有毒的家釀酒給燃燒殆盡了。


    費奧多、友好的波恩薩伊、嚴肅的穿皮衣的隊長和大塊頭的馬克西姆——和他們在一起真好。


    這種感覺從他很久以前(他覺得似乎是一百年前)離開{隼鳥站}之後就沒體驗到過。


    他的財物現在都不屬於他了,漂亮的新機槍、彈夾、護照、食物、和兩隻手電筒——它們都丟了,丟給了第四帝國主.義者。


    現在他隻剩下外套、毛衣。還有一個護身符。


    現在該怎麽辦?


    待在這裏,和反抗戰士們一塊……像他們一樣生活,忘掉自己的生活方式……


    可是不!


    絕對不能!


    他一分鍾也不能再停了,不能再休息了,他沒有權利這樣做,他的生活己經不再是自己的生活了,他的命運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屬於其他人了。


    現在已經太晚,他必須走了,沒有別的選擇。


    他靜靜地在那坐了好一會兒,心裏沒考慮什麽特別的事情。


    可是,那令人不快的決定時刻在他身體裏擴展著,遍布他每塊兒瘦弱的肌肉,流淌在他被拉伸得發疼的血管裏。


    他就像一個被掏空了棉花的布娃娃,變成了一個某人殘忍地掛在金屬骨架上的不成形的破布,他已經不再是自己了。


    隧道裏的氣流吹散了他身體裏的棉花,使之碎成了飛絮。


    而現在,一個新人已經進駐了他的皮膚,這人不願意聽見他流血疲憊的身體的拚命祈求。


    這人在蘇夢帆能夠重新恢複人形之前,就在投降、停滯、休息和放棄的欲望下崩潰了。


    他已經控製了蘇夢帆本能的決定,而且避開了他那被沉默和空虛所統治的意識,平常持續流動的心靈內部的對話此刻已經中斷了。


    蘇夢帆身體內蜿蜒的泉水就像是被拉直了一樣,他僵硬笨拙地站起身來,隊長看了看他,而馬克西姆甚至伸手去摸自己的機槍了。


    蘇夢帆用沙啞的嗓音問道:“隊長,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此時,波恩薩伊慌忙轉過身去,背對著不幸的費奧多叔叔。


    隊長謹慎地答道:“阿爾科恩,你直接說吧,我跟我的戰士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您看……我很感激你們救了我,可是我卻沒有什麽東西來報答你們,我想和你們待在一起,但是我做不到。我必須趕路了,我……必須。”


    隊長什麽也沒說。


    費奧多叔叔意外地插嘴說:“是嗎,那你要去哪裏啊?”


    蘇夢帆繃著嘴看了看地板,令人尷尬的沉默彌漫了空氣,好像他們正緊張而懷疑地盯著他一樣。


    都在努力猜測他的目的——他是間.諜嗎?還是叛徒?為什麽他這樣遮遮掩掩的?


    費奧多叔叔用撫慰的語氣說道:“不過,如果你不想說,那就別說了。”


    蘇夢帆忍不住對他們說:“我要去大都會站。”他不能因為某種愚蠢的冒險神秘主.義而失去信任。


    費奧多叔叔帶著無辜的表情詢問道:“你去那邊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嗎?”


    蘇夢帆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人接著問道:“急嗎?”


    他轉向其他人:“我們不會挽留你的,如果你不想談也可以,但我們不能把你丟在隧道的中間啊!對吧,夥計們?”


    波恩薩伊堅定地點了點頭,馬克西姆卡將手從槍把子上拿開,他也同意這個觀點。


    接著,盧薩科夫介人了,他嚴肅地問道:“阿爾科恩,你準備好了沒?請你在救了你的本旅戰士麵前發誓,你不會加害gm事業。”


    阿爾科恩欣然答道:“我保證!”他不想加害gm,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慮。


    盧薩科夫看著他的眼,冷酷地看了他好長時間,最後作出了決定:


    “戰士們!我個人相信阿爾科恩,請大家協助他到達大都會站。”


    費奧多叔叔第一個舉手讚成,蘇夢帆認為正是他為自己解開了繩套。接著是馬克西姆,然後波恩薩伊也點了點頭。


    隊長說道:“阿爾科恩,離這兒不遠,有一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路。它連接紮莫斯克萊特地鐵線和紅軍地鐵線,我們可以讓你在半路下車……”


    沒等他說完,蹲在地上的卡拉茨伊帕突然跳了起來,開始狂吠起來。


    盧薩科夫閃電般地從手槍皮套中拔出手槍,波恩薩伊已經拉開了繩子發動了車的引擎。


    馬克西姆坐在了後麵,費奧多叔叔帶著個瓶子,瓶子的把兒從他的衣服裏突了出來。


    隧道從那兒開始向下傾斜了,往後看過去視野很不好,可狗一直扯著繩子吠叫,這令蘇夢帆很擔心。


    他小聲請求道:“也給我來支機槍。”


    不遠處顯現出強勁的閃光,接著又消失了。


    然後,他們聽見有人在大聲地下著命令,大靴子沿著枕木行走發出垮垮的聲音,還有人在悄悄地拌嘴,隨即又是萬物俱寂。


    卡拉茨伊帕把隊長給它夾在嘴巴上的口套撐開了,它又開始叫。


    波恩薩伊嘟濃著:“還沒發動起來呢。”他的口氣有點挫敗的感覺:“我們得推它了!”


    蘇夢帆第一個下了軌道車,費奧多叔叔和馬克西姆又依次跳下,他們努力在枕木上蹬著腳,推著這個大物件向前走。


    車輪轉得很慢,當他們最終發動起引擎時,靴子的踢踏聲已經離他們很近了。


    黑暗中傳來敵方的命令聲:“開火!”


    頓時狹窄的隧道裏充滿了聲響,至少有四匣子彈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子彈隨意地落在他們的周圍,彈跳著,炸出火花。


    蘇夢帆覺得他們是衝不出去了,馬克西姆站直了身子,握著自己的機槍掃射了好久,然後沒有了聲響。


    這時他們的軌道車向前走得快起來了,他們得追上去,跳上車子的平台。


    後麵喊道:“他們撤退了!快追擊!”


    自動機槍在他們身後以雙倍的火力怒吼著,隻是大部分子彈都打在了牆上和隧道的天花板上。


    費奧多叔叔迅速點著了瓶子口,包了一些破布,扔在了通道上。


    一分鍾後,他們的身後爆發出了明亮的閃光。蘇夢帆聽到了響亮的鼓掌聲。


    盧薩科夫命令道:“再扔一個!讓煙再多點!”


    機動化的軌道車簡直就是一個奇跡,蘇夢帆覺得他們的敵人已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他們努力衝出了煙霧,駕駛著車輛順利地前行,它飛一般越過了{西伯利亞站}―盧薩科夫堅決拒絕在那裏停下。


    他們如此迅速地衝過了這個車站,以至於蘇夢帆沒有時間下車。


    那個車站沒有什麽特別特殊的東西,連微弱的照明也沒有。


    那裏有不少人,但波恩薩伊小聲對他說那車站一點也不好,當地居民也有點怪怪的。


    上次他們試著在那停車,但他們後悔了,因為最後隻能推著車出來。


    盧薩科夫以比平常更熟悉的口氣對蘇夢帆說:“對不住了,我們不能幫你了,現在我們也回不到那裏。


    我們要回我們的備用基地——{阿夫托佐沃德斯卡亞站}。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加人我們的軍旅。”


    蘇夢帆知道自己必須堅定地拒絕該提議,但這次更簡單了點。


    他被一種想要拚命的想法占據了——整個世界都在跟他作對,一切都扭曲了。


    可是隧道的使命、道路上的障礙,都已經激起了蘇夢帆的憤怒,這種憤怒更加點燃了他反叛的烈火,恢複了被傷痛減弱的視線,吞噬了他內心所有的恐懼。


    他堅定且平靜地說:“不,我得走了。”


    沉默片刻,隊長又說道:“如果那樣,我們一塊走到{帕夫萊特斯卡亞站},到時我們就分道揚鑣。阿爾科恩,不好意思。”


    靠近{西伯利亞站}時,隧道分叉了,軌道車走了左手邊的通道。


    蘇夢帆問他們右手邊的通道出什麽事了,他們解釋說,那條路不讓他們走:進去幾百米處,有一個漢莎的前線基地站,是個名副其實的堡壘。


    這個看起來普通的隧道能直接通往三處環形車站:{奧克佳布裏斯卡婭站}、{多布林斯卡亞站}和{帕夫萊特斯卡亞站}。


    漢莎不想毀掉這個小的通道,因為它是非常重要的交通樞紐,但它隻留給漢莎間.諜使用。


    如果其他人靠近前線基地,就會被不容分說地消滅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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