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帆吃了一驚,問:“你說什麽?”


    “你聽到了死者的聲音。你說開始你聽到了低語或沙沙聲?那就是那些死去的人們的聲音啊!”


    “哪些死者?”蘇夢帆不太明白。


    “從一開始起就死在地鐵裏的那些人們。這也大體可以用來說明為什麽我是成吉思汗最近的轉世。不會再有其他人的轉世了。


    我的朋友,每個人都走到了他們的終點。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現在人類做得太過分了。


    沒了天堂,也沒了地獄,當然,也沒有了痛苦的煉獄。


    那麽,也不再有避難所。當靈魂脫離肉體——我希望你至少相信不朽的靈魂,靈魂的存在就像這個水壺一樣真實!


    不管怎麽說,我們無處可去的靈魂都不願意放棄自己的肉體。我們人類摧毀了天堂和地獄。


    現在,我們又在這個人死後靈魂停留的地方生活。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嗎?


    你會死去,但你飽受煎熬的靈魂不會再轉世。因為沒有了天堂,你的靈魂得不到片刻平靜和安寧。


    於是,你注定要永遠停留在你終身生活的地方,停留在地鐵裏。


    或許我無法給你確切的解釋,但我確實知道一件事:


    在我們的世界裏,人死後的靈魂待在地鐵裏……它們在這些地下隧道的門拱下擁擠穿梭,直到時間的終點,因為它們無處可去。


    地鐵將物質生活和另一個世界的末端相結合。


    現在,伊甸園和地獄都在這裏,它們混在一起。


    我們生活在死者的靈魂中間,他們圍成一個完整的圓——其中有被車壓死的、槍擊致死的、窒息而死的、燒死的、被怪物吃掉的或其他情形下離奇死亡的,而生者對這一切絲毫不知,也無法想象。


    很久前,我努力想弄明白他們去了哪裏,為什麽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為什麽你感受不到一絲光亮或黑暗處透出的冷風……


    你聽說過隧道恐懼症嗎?


    我以前認為死者是在盲目地跟著我們穿越隧道,一步緊跟一步。


    當我們回頭去看,他們就迅速躲進黑暗裏。肉眼完全沒用,你用它們是看不到死者的。但是你的


    焦躁不安、豎起的毛發和身上感知的寒意,就證明了這些觀察不到的跟隨者的存在。


    我以前是這麽認為的。但是現在,你的故事又告訴我更多。


    以某種方式,他們進入了管道、進入交通線路……


    很久以前,在我父親甚至我祖父出生以前,位於我們上麵的死亡之城有條小河。


    居住在那裏的人們知道如何截住這條河、如何將它引入今天的地下管道裏。


    看來是有人將冥河引入並埋進了這些管道裏了……你的朋友說的不是他自己的話——不是,那不是他。


    那是死者的聲音。


    他們借你朋友的口說出了他們的話。然後,他們吞噬了他。”


    蘇夢帆盯著可汗,在聽完他這麽一大段獨白後,他無法將視線從這個男人臉上收回來。


    模糊的陰鬱掠過可汗的臉,他的眼睛發著光……


    在故事的結尾,蘇夢帆幾乎確信可汗瘋了,管道裏的聲音也一定對他說過些什麽。


    盡管可汗從死亡那裏救出了他且對他很友好,但想到要與可汗在一起蘇夢帆便感到不舒服、不痛快。


    他需要想清楚如何在充滿邪惡氣息的地鐵隧道裏繼續前行,從{蘇哈列夫站}走到{和平大道站},然後走得更遠。


    “所以,得請你原諒我的小謊言,”


    停了一會兒,可汗又說,“你朋友的靈魂沒有去往創造者那裏,他不會轉世,也不會以新的形式回來。


    他加入了那些不幸者的隊伍,與他們一起待在管道裏了。”


    這些話讓蘇夢帆想起,他曾打算回去將波旁的屍體帶到車站。


    波旁說過,他在這裏有朋友。如果他們成功抵達,他們將送蘇夢帆回去。


    於是,他想起了波旁的帆布背包,蘇夢帆還沒打開過它。


    裏麵除了波旁給蘇夢帆的機關槍的子彈,應該還有其他有用的東西。


    但是,想到要打開它,蘇夢帆感到一絲恐懼,蘇夢帆開始有點迷信了。


    他決定打開一點點,隻看一眼,而不動任何東西。


    “你不用怕他,”仿佛可汗感覺到了他的不安,他出人意料地突然對蘇夢帆說,“這東西是你的了。”


    蘇夢帆小聲說:“我想這是掠奪。”


    “你不必害怕懲罰,他不會轉世的。”可汗沒答蘇夢帆的話,但卻是蘇夢帆腦子裏想的。


    “我想當他們進入管道,死者便沒有了自我,成為了整體的一部分。


    他們的意願融入了其他死者的意願,理性便喪失了。不再有個體。


    但如果你怕生者而非死者……那麽,將這個包拖到車站中間,將其中的東西全部倒在地上,就沒人指責你偷竊了,你的良知也就幹淨了。


    但是你一直都想救這個人,他會感激你的。那麽這麽想,這個包是你為他做事的報酬。”


    他自信而又堅定的話語使蘇夢帆有勇氣將手伸入袋內,他開始將包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在防水布上,以便在火光中看清它們。


    除了他將槍交給蘇夢帆時摳出來的兩顆子彈外,還有另外四顆備用子彈。


    奇怪的是,一個商人怎麽會有這樣的兵器裝備?


    蘇夢帆小心地包好其中五顆子彈,放進帆布包內,並將另一顆放在波旁給他的那把卡拉什尼科夫槍中。


    武器處於良好狀態:整個上了油且保護得很好。鎖定流暢,但保險機比較遲鈍、僵硬,這表明它是一把新槍。


    握在他手中很適合,槍杆也打磨得很光。這個武器能夠賦予人信賴、冷靜和信心。


    蘇夢帆立即決定,如果他要從波旁那裏拿件東西,那就是這把槍。


    波旁為蘇夢帆的“勞動”而許諾給他的機關槍子彈沒在這裏,他想不出波旁曾打算如何支付報酬。


    或許波旁從未真心想過要償付他,而是想在通過最危險的部分後朝自己腦後開一槍,並將他扔入通風井內,然後當作什麽事也沒發生。


    如果有人問起蘇夢帆,他會有許多種回答:任何可能發生在地鐵和井裏的事情都容易取信聽眾。


    於是,蘇夢帆認可了自己的想法。


    除了各種破布,一張標注著隻有它的主人方能理解的標注地鐵地圖和100克雜草,他還在背包裏找到了幾片裝在塑料袋中的熏肉和一個筆記本。


    蘇夢帆沒有看筆記本,且對背包內的其他東西感到失望。


    在他靈魂深處,他想找到些神秘的或是珍貴的東西——也就是有可能說明波旁決意通過隧道去{蘇哈列夫站}的原因的東西。


    他想波旁可能是一個通信員或走私販子之類的。


    這至少能解釋他為什麽付出任何代價都執意要通過這該死的隧道和為什麽同意要慷慨付出。


    但是,在拉出最後一對麻布條後,背包裏什麽也沒有了,蘇夢帆認為他堅持這樣做一定另有原因。


    至於波旁去{蘇哈列夫站}做什麽,蘇夢帆想了好久,可他仍沒能想出任何有道理的原因。


    然後,他想起那個可憐的人被丟在了隧道中間,留給了老鼠們。


    盡管他打算回去收屍,而事實上,他隻是想給這個商人留下最後的尊嚴。


    至於如何處理屍體,燒掉它?


    那你需要有堅強的意誌,肉被燒了的刺鼻臭味和燒毛發時冒的煙會彌漫在隧道裏,而且隨後,他肯定難免悲傷。


    將屍體拖到車站肯定會很沉重並很恐怖。用手腕將一個你認為活著的人拖動是一回事,你不考慮他已經沒了呼吸和脈搏。


    但拖動屍體是另一碼事。那麽怎麽辦呢?


    就像波旁在對他的償付上向他撒了謊一樣,他也可以對這個家夥就車站的事撒個謊。


    可是,若將屍體拖到這裏,也許蘇夢帆的境況會更糟。


    思考許久後蘇夢帆問可汗:“那麽你是怎麽處理那些屍體的?”


    可汗不回答,卻隨即提出了兩個問題:“我的朋友,你是什麽意思?你是指死者的靈魂還是他們腐爛的屍體?”


    蘇夢帆吼道:“是屍體!”他開始厭煩與這個神叨叨的家夥談論陰間的事。


    “{蘇哈列夫站}到{和平大道站}之間有兩條隧道,”可汗說道。


    蘇夢帆想,車雙向行駛,因此通常需要兩個隧道。但為什麽波旁明知道有第二個隧道,還選擇這樣的命運呢?


    是不是第二個隧道更加危險?


    可汗繼續說:“我告訴了你,但隻能你自己去,在這個離我們車站不遠的第二個隧道裏,地麵深陷,地板塌陷。


    現在那裏還有條深穀,據當地傳說,曾有一整輛列車掉入了那個深穀。


    如果你站在深穀的邊上,是無法看到它的真麵目的。即便最強光的手電筒也無法照到穀底。


    所以,很多傻瓜說那是個無底深淵。


    這個深穀就是我們的墳墓,我們將這裏所有的屍體扔進那裏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steam遊戲人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帆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帆路並收藏steam遊戲人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