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人類怎樣才能贖罪呢?」蘇夢帆問。


    「除了觀察員之外,沒有人知道。人類不理解這類問題,因為他們不知道守望者的標準。」


    「所以說人類也有可能永遠都清洗不了犯下的罪過?」蘇夢帆覺得莫名其妙了。


    「你覺得不安麽?」葉甫根尼·德米特裏耶維奇聳了聳肩,吐了兩個更大更漂亮的煙圈,一個穿過了另一個。


    一時間安靜下來——開始這沉默是輕微的,逐漸變得厚重明顯起來。


    蘇夢帆覺得無論如何要打破這沉默,隨便說些傻話或是弄出些聲響都行,於是他問:「你們從哪兒來?」


    「以前,我住在斯摩陵克站,離地鐵不遠,大鍾路程。」葉甫根尼·德米特裏耶維奇回答,


    蘇夢帆驚訝地看著他想:他怎麽會住在地鐵附近呢?他一定是指離地鐵站不遠的某處隧道吧。


    「你得走過食品攤兒,我們有時會在那兒買牛肉,經常還有些妓.女站在攤位附近,那兒還有一個警察……呢……警察局。」


    葉甫根尼·德米特裏耶維奇繼續說著,蘇夢帆這才意識到他是在說往事。


    「是啊……我也是,我也住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卡林斯基的一棟高樓裏,」謝爾蓋·安德烈維奇說,


    前我從別人那兒打聽到,那裏已經是一片廢墟了……圖書大廈還在,所有廉價的平裝書還絲毫未動地豎在架子上,你們相信嗎?高樓卻已經隻剩一堆灰塵和水泥塊啦。太奇怪了。」


    「當時的生活是什麽樣的?」蘇夢帆好奇地問。


    他喜歡問年長的人這類問題,而被提問的人都會停下手邊的事向他津津樂道。


    他們的眼神會呈現出一種夢幻般迷離的色彩,他們的聲音會變得完全不同,他們的臉似乎會一下年輕十歲。


    他們敘述故事時所回憶起的畫麵,和蘇夢帆憑想象拚湊的畫麵是完全不同的,但是他們都樂在其中。


    幾分甜蜜,幾分苦楚,讓人不禁痛心……


    「咯,你看,那是多美妙的時光啊,而現在……啊……我們在受煎熬。」


    德米特裏耶維奇重複著這一回答。


    現在,蘇夢帆絕對想象不到白頭發腦子裏的畫麵,當另一個長者意識到這點,便馬上解釋說。


    「我們那時很快活,度過了一段好時光。」


    「是啊,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們在受煎熬。」葉甫根尼,德米特裏耶維奇肯定地說。


    「以前我有一輛綠色的莫斯科小客車廠的2141型汽車,我幾乎花光了所有薪水才買下它呢!給它裝上音響,換機油。


    有一次,我傻嗬嗬地把它的化油器換成了跑車的型號,然後用一氧化二氮加速!」他顯然完全陷入了對美好往日的回憶裏,


    「那時竟然可以如此輕易地搞到個跑車化油器放到自己的車裏!」他的臉上浮現出的迷離神色讓蘇夢帆無比憧憬。


    蘇夢帆覺得很慚愧,因為他隻能理解一小部分。上輩子由於癱瘓的原因,就沒有再去了解汽車的知識。


    「阿爾科恩大概都不知道莫斯科小客車廠是什麽東西,更別說化油器是什麽了。」謝爾蓋·安德烈維奇打斷了他朋友的甜蜜回憶。


    「他怎麽會不明白?」瘦男人朝蘇夢帆氣呼呼地瞄了一眼。


    蘇夢帆正盯著天花板裝作集中思緒。


    「那個,你們為什麽要燒書呢?」他狡黠地轉換了話題。


    「我們已經讀完啦。不管怎樣,你該跟我們解釋解釋你這身衣服是怎麽回事了吧——你是個狂熱的教徒還是什麽的?」葉甫根尼·德米特裏耶維奇解釋完,開始打擊他。


    「不,不,當然不是,」蘇夢帆趕緊解釋,「但他們的確幫過我。」他隻是泛泛地解釋了下,沒有深入。


    「是,是,這就是他們的手段。孤獨啦沮喪啦……哈……諸如此類的東西。」葉甫根尼·德米特裏耶維奇點頭說。


    「要知道,我參加過他們的會議,他們說的東西太奇怪了,」蘇夢帆說,「我站著聽了一會兒,但是堅持不了多久。


    比如,撒.旦最邪惡的地方是他想把光輝榮耀占為己有……之前我還以為有多邪惡哪,但原來隻不過是嫉妒。這個世界真有那麽簡單嗎、有人不想要分享榮耀和崇拜嗎?」


    「這個世界沒有那麽簡單。」謝爾蓋,安德烈維奇肯定了他的話,從金頭發手裏接過水煙袋吸起來。


    「還有一件事……他們說上帝最重要的品質是仁慈,善良和寬恕,他是一個充滿愛的全能的上帝。


    但同時,他又把第一個違背了他意願的人類驅逐出伊甸園,貶入凡間。


    然後死了一堆的人——這還不算可怕——可怕的是上帝還派了他的兒子來拯救大眾,讓他死得那麽慘,他兒子臨死的時候還召喚上帝問為什麽要拋棄他。


    他的血被用以清洗第一個觸怒上帝的人類犯下的罪,如此一來人們才可以回到天堂獲得永生。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呀?


    全都是鬼扯,因為他本來就不該那麽嚴厲地懲罰所有無辜的人。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該懲罰那麽久,畢竟他被冒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為什麽還要犧牲他至愛的兒子,甚至背叛他?這算哪門子愛啊?這算哪門子樂於寬怒啊?全能在什麽地方啊?」


    「說法有點簡單粗暴,但大致是沒錯的。」謝爾蓋·安德烈維奇讚許地說,把水煙袋傳給同伴。


    「我也想發表點看法,」葉甫根尼·德米特裏耶維奇深吸了一口煙入肺,滿意地微笑著。


    停了一分鍾,他繼續說,「如果他們的上帝真有什麽過人之處,那肯定不是愛,或者公正,或是寬恕。


    地球自從被……呃……被創造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中,隻有一種愛是專屬於上帝的:他鍾愛有趣的故事。


    首先他設了一個有意思的局,然後就退到幕後去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如果結局太平淡,他就加點胡椒粉。


    所以莎翁說的是對的,世界就是個舞台。隻不過指代不同。」他總結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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