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紅中泛黑的花轎,由四個白麵如紙人般的小鬼抬著,穿過喧鬧中帶著如死寂般的街道,陰風吹動轎簾,微微揚起的一角,隱約可見轎中新娘的半麵容顏。


    “是姐姐!”聶小卓低聲驚呼。


    楊壽按照劇本台詞說道:“不是已經帶走她的屍骨了嗎?她為什麽還會出現在這花轎之中?”


    此時他的反應,帶著好似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激動。


    “屍骨是假的,父親說那具屍骨與姐姐走時的身高不同。”聶小卓低聲說道。


    楊壽麵色微沉,隨後掙脫聶小卓的攙扶,伸手一招將軒轅神劍握在手中。


    “我去救她!”說罷之後,強提一股氣息,從窗台上縱身一躍,隨後便沒入了那穿鬧市而行的百鬼群中。


    人與鬼同處一處,卻好似在兩個完全不同的平行空間。


    那蔓延的霧氣,敲響的鑼鼓,吹奏的嗩呐,奔走的鬼魂,都與楊壽沒有任何觸感上的交集。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去!”楊壽點指畫符,手中神劍順勢刺出,要強行打破隔閡,將兩個不交叉的空間,拉扯出一個交叉點。


    法力牽動之下,空氣中生出一圈圈的漣漪。


    許多原本隻是在周圍湊熱鬧的小鬼,頓時被嚇的四散驚逃。


    但是那送嫁的隊伍,卻沒有受到影響,隻是吹奏敲打的聲音,變得更加的幽遠。


    整個隊伍的影子,也變得更加的模糊。


    似乎正在徹底的從陽世消失,進入陰土。


    楊壽傷勢未曾痊愈,此時體內的法力運轉生澀,數量稀少,很難運用強力的符術、咒術。


    揮舞著軒轅神劍,根本撕不破那陽世與陰世之間的隔膜。


    聶小倩掀開了轎子右側的簾布,她看著楊壽,看著他在街道中間狂舞揮劍,一次又一次猛力的劈砍,卻隻能吹散無形的虛幻。


    她突然像是被激活了一般,開始大聲的呼喊:“寧采臣救我!寧采臣救我!”


    她本已經認命,但看到楊壽的那一刻起,她卻又不再甘心認命。


    聶小倩的呼喊,似乎激怒了什麽。


    濃霧變得更濃,鎖在霧氣裏的一切,都變得更加的朦朧不見蹤跡。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楊壽不斷的施展咒法,一道道的電弧,帶著楊壽的法力,刺入那濃霧之中。


    但依舊未能挽留住送嫁隊伍的淡化與消散,他們去往了陰土的更深處,那是一個與生人的世界全然不同的維度。


    楊壽必須要魂魄出竅,方能進入。


    以活人肉身強行闖入陰土,那是唯有定了星辰,鎖了壽元的大修士,才能擁有的特權。


    就在楊壽打算就地盤坐,打出自己魂魄的刹那。


    國師的法駕卻同時到了。


    詭異的佛音傳來,與那送嫁的吹打發生了衝突。


    兩股音波,在不同的次元裏交鋒,出現了抵消。


    金色的蓮花花瓣,與那慘白的紙錢相互糾纏在一起,讓這本就混沌的世間,變得更加的清濁難辨,人鬼不分。


    “國師慈航普度法駕,何方小鬼,還不速速避讓?”一名和尚怒喝。


    濃霧之中,卻同樣傳來一名鬼物的聲音:“黑山老爺迎娶新夫人,還望佛爺行個方便。”


    聽起來,似乎是鬼物這邊說話辦事,還要更客氣一些。


    隻是雙方都不可能繞道。


    對慈航普度而言,向一群小鬼讓道,著實太過有失身份。


    而對那些陰鬼來講,送嫁途中繞道,屬於大不吉利,唯恐回返枉死城後觸怒了黑山老爺。


    雙方互不相讓,眼瞅著兩支隊伍就這麽衝撞在了一起。


    慈航普度雖是大妖,但他的佛光卻並非全然作假。


    梵音、佛光的照耀下,楊壽之前拚命想要破開的陰土與陽間的隔膜,被輕易的撕碎。


    同樣,從陰土蔓延而來的陰世力量,也在更加劇烈的侵蝕陽世,對抗著慈航普度的梵音與佛光。


    二者爭鋒之間,天地都似乎在這衝突下變色。


    如同是兩片不屬於人世間的國度,正在此間猛烈相撞,於某個未知的空間,發出相互摩擦的劇烈之聲。


    相互的交織、重疊、撕扯、侵犯,將會是短暫的。


    要不了多久,得到反饋的黑山老妖就會出現,同時出現的還會有樹妖姥姥。


    他們會與慈航普度暫時談妥,選擇退避。


    直到寧采臣攜帶著聶小卓、聶文遠等人,乘著陰土被佛國壓製的瞬間,強行破開隔膜,闖入陰土。


    雖然唯有點了星的大修士,才能以肉身進入陰土而無礙。


    但如果凡人遇到了特殊機遇,亦有機會肉身進入陰土,隻是會被陰土氣息侵蝕,逐漸化作鬼物。


    “時間緊,任務重啊!”


    “要想在即將到來的大決戰中翻盤,更改結果,那就要先賭一把。”


    “現在正是我這個主角,能夠暫時從主線之中抽身而出的時候,簡單講就是鏡頭不再落在我身上了。此時的重點,是慈航普度和黑山老妖之間的交鋒。”楊壽提著神劍,飛縱回客棧,袖子一甩,就先關上了門窗。


    隨後盯著聶小卓道:“小卓!要想脫困、脫險,唯有先幫我恢複法力···甚至更進一步。”


    “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


    楊壽說完這句話,一麵盯著聶小卓的表情看,一麵感受著幻境的波動。


    “很好,幻境沒有劇烈的反抗我的行為,有兩個原因,第一是此時的劇情重點不在我的身上,我處於留白位置,所以這個時候,我做與主線劇情無關的事情,隻要不對主線造成影響,就可以為所欲為。第二是因為主線劇情已經推進過大半,幻境已經基本穩固,不再像初時那般,稍稍異動,就會引起巨大的波動。”


    想到這裏的楊壽,不免又覺得,幻境代入的身份,其實也沒有絕對的‘好壞’之分。


    主角的優勢是占據主角光環,並且可以擁有更多、更好的機緣。


    而配角的優勢,或許就在於可以自行發揮、操作的留白比較多,在不幹涉主線劇情推動的前提下,可以悄然去做很多不在‘劇情範圍內’的事情。


    如果有一個成熟的團隊,合理的分配主角、配角的任務,那麽對幻境的開發,將會極其有利。


    “我需要做什麽?”聶小卓果斷對楊壽問道。


    楊壽攤開《昆侖道經》打開陰陽合修的部分道:“我是純陽身,你是純陰身,初次合修,氣息相互調劑,對你我修行,都有好處。”


    “唯有你我修為再增長幾分,才能有可能在這亂局之中,獲得一線生機。”


    “聶小卓,我要你助我修行!”


    此時說出這話的,再也不是寧采臣,而是楊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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