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楚黎肉眼可見的好轉起來,身上的傷口也不大疼了。


    楚慕北陰沉了一夜的神情,總算緩和了幾分,他示意手下的副將取一百兩銀子給陳嫻月,就當是診金。


    陳嫻月不肯收,她這幾個孩子走了許久的路,腿都要走廢了,她想要輛馬車,能載著她們去眉城。


    她正要開口,遠處有個傳令兵騎馬趕過來,行色匆匆。


    隻見他走到楚慕北跟前,跪下請安,接著低聲稟報了幾句,楚慕北神色不自然的瞧了瞧陳嫻月他們,薑落對上他的視線,他卻隨即避開了。


    “薑禦史為官清正,他的親眷落到這等地步……”楚慕北猶豫不決。


    傳令兵告訴他京城的衙差將薑家逃走的消息知會了附近幾個州縣,他們都已經派出人手搜捕。


    薑家其他的人已經被抓了回去,隻剩下薑禦史的妾室和三個子女還下落不明。


    可巧這四個人居然被他們撞見。


    “少將軍……楊太守的人即刻就到,咱們還是主動把人送過去吧?”副將建議道。


    “不行。她們畢竟救了黎兒,我不能……”楚慕北將馬車上的佩劍拿下來,準備派人用馬車把他們四人送走。


    副將攔在他麵前跪下,“少將軍!薑家可是謀逆大罪,您想牽連大人嗎?”


    ……


    “少將軍!”一隊穿著暗青色繡著紅邊的衙差騎馬趕來,領頭的男人正是一路從京城押解薑家親眷的衙差徐安。


    薑落暗道不妙,想不到她們逃了這麽久,居然還是被抓到了!


    “快走。”


    薑落拉了一下陳嫻月的衣袖,低聲提醒。可陳嫻月看到來人已經被嚇得腿軟,渾身抖的像篩子一樣,動彈不得。


    “少將軍,聽說您抓到了薑家的欽犯。”


    徐安帶著楊太守的人下馬請安。


    楚慕北臉上掛不住,“你是誰?”


    “小人徐安,是公府的衙差。”


    他不卑不亢,甚至趁著請安的間隙回頭瞥了一眼薑落他們。


    “怎麽辦……”陳嫻月帶著哭腔,他們一定知道那個叫龐州的衙差死了,這件事肯定會懷疑到他們身上來。


    完了完了!


    她不能讓人傷害薑落,她隻能自己抗下所有罪名。


    “都說秦州刺史楚大人治境有方,家教更是森嚴,想必少將軍不會和逃犯有什麽牽扯吧?”徐安臉上帶著恭敬的笑,話裏話外卻都在質疑薑家親眷為何會和楚家軍同行。


    楚慕北的副將年紀頗大,一直跟在楚刺史身邊,見慣了官場上的風浪。他立刻上前,半是威脅半是撇清關係,“公府的奴才真是好大的氣勢!我家少將軍昨日帶兵追緝綁匪,這些人全都是從綁匪手裏救下來的。”


    “至於你口中所說的反臣家眷……她們臉上又沒刻字,我們怎麽會知道她們的身份!”


    徐安起身再拜,“既然如此,那小人就把人帶走了。”


    他一揮手,手下的人立刻上前將四人捆綁起來。


    薑落心情跌落到穀底,她可憐巴巴的望向楚慕北,滿眼的期待和哀求。


    許是她的目光太熾熱,楚慕北的心一沉,可他……無能無力。


    陳嫻月和薑然跪在地上哀求饒命……


    徐安拖著四人離開隊伍,楚慕北的副將看了一眼自家的少將軍,立刻會意,他上前叫住他們,伸手塞給他們一些銀子。


    “他們救了我家三小姐,算是楚家的恩人,還請諸位善待一二。”他軟了語氣的道。


    “日後諸位要是到了秦州,我家大人必不會虧待各位。”


    “您放心。”徐安眉開眼笑的接過銀兩,聲音也跟著諂媚了幾分。


    他們騎著馬,將陳嫻月等人用繩子拖在後麵走。


    就這樣走走停停了四五日才回到原來的官道上。薑家其他的人早就等在了原地,為了防止他們再次逃跑,成年男人都戴上了幾十斤的枷鎖。


    “你們一家人也算團聚了。”徐安罵道,“咱們該算算總賬了!”


    “承兒!落兒!”薑河又惱又喜,本以為他們可以逃掉,結果沒想到也被抓了回來。


    “大伯父。”薑承有氣無力的打招呼。


    “我的承兒,你受苦了。”薑老夫人將他抱在懷裏,不由老淚縱橫。


    楊太守又安排了四個衙差和之前京城的四個衙差一起押解他們去嶺北。


    徐安自從把薑家的人抓回來之後,那是三天兩頭的毒打!逼問他們為什麽找死,居然逃走。


    薑落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因為年紀不大,才逃過一劫。可她也從這些衙差罵罵咧咧的言語中得出結論,這些人不知道龐州是被他們殺死的。


    可龐州脖子上明顯的割痕……除非是因為那地方荒郊野嶺,他的屍體被野獸糟蹋了,所以徐安等人才沒有發現他被人殘害的痕跡!


    入夜,徐安手裏握著馬鞭,他指著薑河罵道,“爺本來在京城過的快活的很!你們這些反賊害的爺跟你們一起發配不說!還想逃走!”


    “你們是想害死爺啊!”


    啪!


    高高揚起的馬鞭落在薑河的身上,薑河悶哼一聲,倒頭撞在了牆上,流了一地的血。


    徐安還不罷休,還要追著打。


    薑落擺脫陳嫻月的手,擋在薑河身前。


    “官爺!不是我們要逃走,是……”她仰著稚氣未脫的臉蛋,眼溜溜的眼睛蒙著霧氣,“是因為我們看到龐爺被林子裏的野獸咬死……我們害怕被懷疑才逃走的。”


    “滾開!”徐安愣住,失神了好一會兒才推開她。


    她固執的站在薑河身前,小小的身軀對抗徐安。


    她伸手摸了一下圍牆的硬度,不疾不徐的道,“徐爺動用了周邊這麽多州縣的力量,難不成隻是想著把我們抓回來打死?”


    要知道押解的衙差雖然可以虐待犯人,但要是所有犯人都死在了路上,他們拿不到流放地的文書,也沒法回京城交差。


    “你是何意?”徐安探究的望著她,分明就是個營養不良的女娃,居然有這樣的氣勢和見識。


    “我的意思是你若再動輒打罵,我們薑家人也不是軟骨頭,大不了一起自殺,讓你抬著屍體去嶺北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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