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落頓覺一陣惡心湧上心頭,她不受控製的吐了出來。


    她忙掀起自己的衣袖,胳膊輕微浮腫,有處發癢的地方,她隔著衣服撓了幾下,當時以為是蚊蟲叮咬,眼下已經潰爛。


    “落兒?”陳嫻月慌得亂了心神,說話結結巴巴,“你,你哪裏不舒服?”


    “你跟小娘說……”


    “我沒事。”薑落放下衣袖,緩了好一會兒才穩住身形,她推開靠近的陳嫻月和薑然,擦拭了一下嘴角。


    “這病會傳染,你們,你們離我遠些。”


    陳嫻月一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甚至落兒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她跟著一起赴黃泉都想好了。


    徐安聽到薑落也染上了疫症,頓時臉色突變,逃也似的離開數十步開外。


    “她不能跟我們一起走,不然咱們都要被她傳染!”


    周岩心中有些不忍,可他更不想死,便勸道,“三小姐得了這個病,為了大夥兒的安全,咱們還是把她安置一下吧。”


    他說的委婉,如今這亂哄哄的世道,她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便是有股子聰明勁,可留她一個人,也隻能是死路一條。


    陳嫻月毫不猶豫的站出來,“我不怕。”


    “老太爺,老夫人。”陳嫻月衝著他們跪下磕頭,“我不怕死,讓我留下照顧落兒吧。”


    “隻求你們幫我照顧好承兒和然然。”


    薑然哭著撲進她懷裏,“娘我也不怕,我要跟妹妹一起。”


    薑承並沒有說話,他堅定的走到薑落跟前,無聲的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薑莊辭重重的歎息了一聲,這造的什麽孽啊!


    “你們搶著送死有什麽用!”


    “我看落兒精神尚好,咱們想法子給她治病要緊啊。”薑莊辭顧慮重重,他舍不得落兒就這麽死了,可糧食都要沒有了,還妄想草藥治病……


    薑老夫人惋惜道,“老爺,我知道你舍不得落兒,落兒何嚐不是我心頭肉啊。隻是咱們現在進不了城,別說看郎中了,就是討碗水也不容易啊!”


    薑落咳嗽了兩聲,“別擔心,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我沒事的。”


    薑莊辭見狀,趕忙道,“咱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一下,我看這天氣,恐怕要下雨了。”


    “好,好。”薑河點頭,他帶著人走在最前頭。


    這些人沒有放棄她,但也避之不及。尤其是那些衙差,避瘟神一樣,遠遠的跑在最前麵。


    “妹妹……”薑承跟在她身邊,他猶豫了許久,總算下定決心。


    “小娘照顧你我很放心,趁我現在有力氣,我想跑回臨川給你找藥。”


    他站定腳步,作勢就要離開。


    “不行。”薑落死死的抓住他的手,他這一去就是在送死。


    臨川距離此處幾百裏,他們來的時候先坐了幾日馬車,又走了六七日才到。


    馬車走一天的路程,靠著腳程少說也得三四日才能趕上,要是單單靠著走路來回,那至少也得個近兩個月。


    薑落趁著外人走遠,給自己注射了抗生素,她有藥,活下來沒有問題。


    “可是……”薑承帶著哭腔。


    “哥哥你放心,我不會死的,我有神仙庇佑。”她身體虛弱,聲音卻十分堅定的道。


    離開城門,沿著河一路向北,大約走了三十多裏地,遇到一個依山傍水的村落。


    村子裏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隻剩下一些老弱婦孺靠著樹皮草根艱難度日。


    天色昏暗,薑落覺得自己頭昏腦脹,力不從心。


    沿路上時不時能碰到來來往往的逃難的人,他們無不麵色愁苦,死氣沉沉,全無生機。


    薑落覺得胸口憋悶,有些呼吸不上來,她停下腳步,慢慢調整自己的狀態。


    因為擔心傳染給旁人,她和陳嫻月隔了幾十步的距離,連薑承靠近她都不行。


    她磕磕絆絆的走著,腿發軟,旁邊和她擦肩而過的男人,沒有注意到這麽小的身影,直接撞倒了她,她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額頭撞到裸露的石頭上,磕的她登時失去了神智。


    “妹妹!”


    薑承見狀去扶她,也被絆倒在地,他顧不得身上的傷痛,連滾帶爬的去扶薑落。


    “妹妹!你醒醒……妹妹……”


    “你這個人沒長眼睛啊!”薑承惡狠狠的道,他恨不得把這個人殺掉。


    那人一聽居然是個孩子,立刻回罵,“我呸,小東西,死了活該!”


    說完立刻跑開,消失在黑夜中。


    “落兒。”陳嫻月聽到身後的動靜,摸黑找了回來。


    “落兒。”


    “都怪你!”薑承狠狠的推開她。


    如果她堅持背著妹妹,妹妹就不會被人撞倒了!


    陳嫻月忍著眼淚,雖說是落兒擔心傳染給他們,堅持不讓她背,可她怎麽能聽一個孩子的安排。


    薑承說的不錯,都是她的錯。


    她該死!


    陳嫻月心疼又自責的把薑落抱在懷中,眾人已經在村裏歇下。


    她不敢和旁人住在一處,隻能帶著薑承薑然另找了個幹淨的草屋住下。


    薑落額頭上的傷口很深,流了不少血,胳膊也擦破了皮。


    陳嫻月簡單幫她包紮了一下傷口,接著找了個木桶去河邊提水回來,想燒開水給薑落喂一些。


    彼時,徐安正在小院裏來回踱步。


    他已經忍耐到了極限,今日的事情更讓他下定決心,他要回京城。


    去他娘的押解罪犯!


    他要活命!


    他趁著夜色,叫上汪強,兩人將眾人僅剩的幹糧席卷一空,悄悄離開。


    薑落摔得厲害加上高燒不退,一夜過去之後,依舊是昏迷不醒。


    陳嫻月自責的一夜無睡,眼睛哭的紅腫。


    她跑去哀求薑莊辭想想辦法救一救薑落,薑家的人還沉浸在幹糧被洗劫一空的悲傷中,哪有功夫管她的哀求。


    她跪在地上磕頭,因為嘴笨,似乎她心中的千言萬語都可以靠著越磕越重的頭來表達。


    薑河看不過去,讓薑柳氏把她扶起來,“嫻月啊,你放心回去,好好照顧落兒,我們和爹商量商量辦法。”


    “好。”陳嫻月感激的衝他叩謝,眼角帶著晶瑩的淚珠,如同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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