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濟帆閉上了眼睛,沒有理會蒼術。


    這麽多年他有過不少的下屬,但都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他隻求能將他交代下去的任務完成就是。


    這樣的日子他也早已經習慣,從來都沒有人像葉緋色主意這麽大,不僅敢置喙他的決定,還敢和他叫板,還鬧脾氣。


    隻是他說生氣也生氣,但似乎也沒有那麽生氣。


    此時,葉緋色身處離京城不遠的一個小鎮中,找到了席書清說的那個客棧。


    “這席小姐也當真是小題大做,看什麽病還不能在京城看,要出京來到這種地方。”請纓抱著劍撇嘴道。


    葉緋色戳了戳她的腰,“那席家是清流世家,咱們家大人是個什麽名聲你也是知道的,再加上席小姐的娘親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病,選在這裏完全合適。我可告訴你,你回去不能和你家大人說席夫人的病。”


    讓請纓不和嚴濟帆說她見了誰這不現實,但是她病人的隱私,她還是要保密的。


    “那到時候大人要是怪罪下來,你可要幫我擔著的。”請纓倒也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要是回去大人能夠不怪罪葉緋色這一次的頂撞,那很明顯葉緋色對大人是不一樣的。


    在客棧中等了半個時辰,席書清才帶著席夫人來到。


    葉緋色給席夫人把了脈,又詳細問了這些年的一些情況,才笑著柔聲說:“席夫人不必憂心,您就是生孩子的時候虧了身子,等我給您開個方子調理著,然後您一開始每隔三日來針灸一次,等一月之後,您的惡露就能止住,然後您再慢慢吃藥調理,不出三年,我包您與席小姐像姐妹一般。”


    席夫人驚喜萬分,喜極而泣,拉著葉緋色的手說:“真的嗎?我還以為我的大限將至,我的身子真的還能痊愈嗎?”


    對席夫人的心情葉緋色多少能理解一些,耐心的安撫了席夫人,直到席夫人安心,才走出了房間。


    席書清緊隨其後,等來到外麵,才感激道:“真是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葉緋色展顏一笑,“你也救過我,是我應該做的。”


    言罷,兩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葉緋色略感尷尬,其實席書清算得上是救了她兩次了。


    這次就算不是席書清及時給她約了這個京城之外的地方,她都沒有想到還能用金蟬脫殼這一招。


    她讓請纓在範呂上朝的必經之路上,先是放了一個蜂窩,讓馬蜂製造出混亂,等範呂從轎子裏出來之後,請纓將蜂王漿瞧瞧甩在範呂的身上,再放出蜂王狠狠蟄了範呂,範呂就中了蜂毒。


    那蜂王可是她辛苦培育的,原本是用蜂毒來製藥,這次算是便宜了範呂,讓範呂平白就品嚐了這麽珍貴的蜂毒。


    這蜂毒連她自己一時半會兒都解不了,要是有她研製的解藥,三四天可痊愈,要是沒有,那就疼個十天半個月吧。


    “說來也是慚愧,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想找你試一試,外麵都說你是嚴大人的人,我還以為你會難相處,還是鼓足了勇氣才與你說話的,沒有想到你這麽和善。”席書清的臉上是真誠的笑容。


    葉緋色卻是沒有辦法做到這麽坦誠,不好意思的笑著:“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是大夫,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樣,比你我厲害,年紀輕輕在大理寺任職,顧忌肯定比我多。但我還是有個不情之請,若你有空,我能來找你說說話嗎?”


    席書清眼睛裏盛滿了希望。


    這……


    葉緋色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想了想才說:“席小姐厚愛,我不敢辜負,但是席小姐既然知道嚴大人的名聲……”


    “嚴大人是嚴大人,你是你,你救了我,還救了我娘親,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已經知道了。”席書清不等她說完便斷然道。


    人家都說到這種份上,她要是再推辭,就顯得是她不近人情了。


    時間一晃過去三天,葉緋色給席夫人再針灸了一次,席書清便帶著席夫人先回京了。


    送走了席家母女,簪紅看著葉緋色說:“姑娘,我們也應該回京了吧,上善堂剛開張,大人身上的傷也還沒有痊愈,您還在大理寺任職呢,出京時間太長怕是不好。”


    葉緋色輕哼一聲,輕飄飄地說:“你家大人身上的傷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說我不是給他留金創藥了嗎?至於大理寺那邊,仵作又不是隻有我一個。”


    範呂的蜂毒還沒有解,她現在回去肯定要被請去給看,要是看不好影響她的口碑,要是看好了那影響她的心情,說不定還要被範呂懷疑。


    還不如就再待個五六天再回去的,到時候範呂要是請她去,她就隨便開個方子給範呂,告訴範呂快好了。


    京城,嚴府。


    嚴濟帆已經能起身稍微動一動。


    “大人,席夫人和席小姐已經回京了,但簪紅說姑娘還不打算回來。”蒼術說。


    還不回來,難道還要他親自去請不成!


    嚴濟帆揉了揉太陽穴,喃喃道:“請纓和簪紅也是女下屬,還有其他人,怎麽就沒有人像葉緋色這般?”


    蒼術:她們倒是想,但也要有那個膽子。


    而他連說這話的膽子都沒有,隻小心翼翼道:“但是葉大夫出京的這幾天也沒有發生什麽事,上善堂雖然是新開張的,不過有濟民堂在前,掌櫃和夥計都應付得宜,沒有出亂子。”


    嚴濟帆勉強靜下心,點點頭:“要是出亂子,本官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不過她不回來也不全是壞事,她若回來,範呂那邊定是要請她去,她若說治不好範呂,範呂要覺得她或許是受了我的指使,若是治好了,範呂也要懷疑是她動的手腳。”


    “那大理寺那邊呢?如今您傷著,範呂與陛下上奏說讓宋大人暫理大理寺的事情,這兩日是沒有案子,要是有案子,隻怕宋大人會借題發揮。”蒼術道。


    “你去大理寺說一聲,說葉緋色被本官派出去辦事了,歸期未定,而且大理寺那麽多仵作,不差她一個。”嚴濟帆沉聲說。


    真不知道如今誰是上司誰是下屬。


    人家下屬是為上司分憂的,葉緋色反過來給他找麻煩。


    若不是看在葉緋色真有幾分本事,他才不會這麽縱容!


    又過去五日,葉緋色才回了京城。


    但她並不是一個人回來,還帶了幾個百姓,徑直進了嚴府。


    嚴濟帆正在書房中看著公文,蒼術走了進來:“大人,葉大夫回來了。”


    還知道回來。


    他手中的筆頓了頓,卻沒有抬頭,淡淡道:“回來就讓她把這段時間自己的事情做好,本官沒有耐心次次都容忍她。”


    蒼術沒有離開,而是瞟了他一眼,小聲說:“大人,葉大夫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還帶了些人,說是有事情想要和您商議。”


    嚴濟帆抬起頭,眉頭擰了起來:“她又惹了什麽事?”


    蒼術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去瞧瞧吧。”嚴濟帆隻得起身。


    來到大廳便見到葉緋色安撫著帶回來七八個人,見到他來就對眾人道:“這位大人就是大理寺卿,你們有什麽冤屈都隻管和他說。”


    嚴濟帆難得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都還沒有葉緋色自己身上的麻煩,葉緋色倒是會給他找事情。


    “大人,求您做主啊!”八個人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吐出一口濁氣,他也隻得坐下說:“有什麽事情起來慢慢說。”


    “對對對,你們隻管說,這位大人一定會給你們做主的。”葉緋色將離自己近的兩位老人攙扶起來。


    她這次出京倒也不算是一無所得,原本是想在周圍也遊山玩水一下,沒有想到還有意外所得。


    “大人,我們本是京郊的農戶,都是本分人家,沒有想到範呂大人的兒子途經我們村子,看到了我們的女兒,就強搶了回去。我們夫婦去範府找人,卻被人打了出來,直接被趕出了京城,要不是這位姑娘,我們夫婦連京城都進不來啊。”


    一個老婦人垂著胸膛說。


    事情葉緋色已經聽老婦人說過一遍,但如今再聽一次依舊讓她火冒三丈。


    另一個中年男人也說:“草民家裏有一塊田在河邊,範大人的兒子想要在河邊建一個別苑,就強占了草民的地,草民去找他理論,也被他的人打了,草民的腿若不是葉姑娘妙手,如今都還不能下地。”


    接下裏的人說的也都是範呂的兒子欺男霸女的事情。


    嚴濟帆一一聽完,目光從葉緋色的臉上掃過,才對眾人說:“你們說的事情本官知道了,本官需要細細考量,你們先在府中住下來,先不要心急。”


    眾人看向葉緋色,見葉緋色點了頭這才跟著府中的下人走了下去。


    嚴濟帆端起茶盞啜了一口,語氣甚是平淡:“範呂中毒的事情,你做的?”


    葉緋色扁扁嘴:“我隻是路見不平而已,大人不必謝我。”


    謝?


    她可真敢說。


    嚴濟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大人,我已經詳細調查過了,這些村民說的話千真萬確,範呂的兒子範聰真的在河邊蓋了一座別苑,我還去縣衙裏查過了資料,那塊地並不是範家的,這些都是證據。”葉緋色認真道。


    嚴濟帆皺眉瞧著眉飛色舞的葉緋色,語氣中含了一絲不確定:“你這是……在為本官鳴不平嗎?”


    範呂中毒,再到現在挖到範聰這些違法亂紀的事情,這都是針對範呂的。


    “是為大人鳴不平,但是大人也不要多想。”葉緋色眼神清澈純淨:“大人是我的上司,如果大人隻是個尋常上司也就罷了,奈何在外麵的名聲,嘖嘖嘖……,大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沒有好日子過。”


    她隻是保護好自己的靠山而已。


    “你想太多了,本官還不至於這麽脆弱,以後這種事情別自作主張,惹出麻煩還不是要本官幫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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