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絮兒去離陽了,她的一個要好的小姐妹得了病,急趕著要去探望下。”


    美豔的女子在果盤裏麵仔細翻尋了一遍,將所有的梅子都挑出來托在自己掌心,這才滿意的把果盤推給江離,驚訝的道,“這死丫頭竟然沒有告訴你!”


    江離心想這漂亮女子善於記仇果真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梅子不給吃也就罷了,狠起來竟是連自己人都不放過。好在他的臉皮本就極厚,隻當沒有聽出這話裏麵的挑唆,接過果盤隨手抓了把瓜子,一臉認真的解釋道,“應該是那日陪人出去吃飯,不巧錯過了,不然怎麽也要陪著她一起走一趟。聽聞這離陽城熱鬧繁華,還從未去過呢。”


    柳曉曉對於江離臉上悵然若失的神態很是滿意,想著畢竟是吳絮兒喜歡的人,能跑來尋她也算是有心,便好言寬慰道,“也就幾日時間便回來了,你且安心等著便是。”


    江離磕著瓜子連聲稱是。想著當晚輩也有好處,可以不用浪費力氣說那麽多話,隻要裝純良扮可愛就好。


    卻聽柳曉曉歎了口氣,心想早知道江離是個憊懶家夥,可自家的吳絮兒說起來也是個不省心的,這兩個湊到一起去,說到底也未必是良配,隻怕將來一波三折少不得折騰。她有心仗著並不穩固的長輩的身份說上幾句,隻是還未開口,看著江離瑟縮著身子一臉受教的模樣,哪有半分的真心誠意,那些說了也是白說的話兒便又咽了回去,隻撿些最為要緊的話說說。


    “我家吳絮兒一向被嬌慣了的,脾氣算不得好,尤其是這些年她名聲大了,那些小性子便越發的不知收斂了,你們相處有些時日了,想來也是小有感受。為這事兒我也是沒少說她。”柳曉曉頓了頓,接著說道,“吳絮兒生性單純善良,處得久了自然知道她的好,些許不足還要請小江公子多加包涵才是。”


    江離乖巧的點了點頭。


    柳曉曉寬慰的笑了笑。


    身為長輩對於尚未成親小情侶的叮嚀戛然而止,柳曉曉自然從未有過這方麵的經驗,更不用說紅袖裏從來都是談情,很少有成家方麵的話題。何況麵前的“侄女婿”擺明了你隻管說我隻管聽的態度,能夠恰到好處的點頭已是感人,至於如何落實那自然是另外的事情。


    沒有深入的互動,一時之間也沒有新的話題可以不露痕跡的接續上,沉默下來的房間內氣氛略微有些尷尬。隻有劈啪劈啪的瓜子聲,時斷時續的節律聽起來像是一個老舊的滴漏,在不斷的提醒著此刻的沉默時間實在有些過於長了。


    柳曉曉秀眉微蹙,她望了望空蕩蕩的桌子,想著今日送水的丫環多半還在睡覺,不然此刻也可以泡個茶續個水什麽,不至於如此無事可做無話可說。她想了想,於是從手心裏麵挑了兩粒梅子,遞了過去。


    江離如釋重負的籲了口氣,接過梅子的同時,也沒忘了奉上一把手中瓜子給柳曉曉。


    經過以物易物的兩人,關係顯然上升了一個層次。想著門外那些被自己撞作一地的碎木條,這位毀了半側圍欄的罪魁禍首停下手上的動靜,很是識趣的道,“外麵的那些,回頭我去找人給柳姨修好。”


    想著之前柳曉曉滿是懷疑之色的問題,就算當真無賊心也無賊膽,江離又不露聲色的將柳姑娘改成了柳姨,以示自己胸襟坦蕩毫無汙濁之心。


    “樓裏麵本就有熟識的木工,這點銀子,你柳姨還是出得起的。若真有難處再去找你出力。”柳曉曉淡淡一笑,盤算著經過這麽多的鋪墊,也該到了說正事的時候了。像是同所有因為不方便而約定俗成的習慣一般,她用力清咳了一聲,認真的說道,“還是說正事兒吧。”


    江離端正好坐姿,等著聽下文。


    “你沒問過我,所以我也就沒說起過。”


    “那是我的錯。”江離微微一怔,沒好氣的說著。


    事到如今江離自然知道柳曉曉不是個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前任花魁,原本以為柳曉曉會解釋一下師門來曆,哪知道聽著柳曉曉開口便要賴上自己,偏偏話裏又好像真有那麽幾分道理,江離想著漂亮女人不僅記仇,看來果真如書上說的那般,多半還不講道理。


    “也不全是你的錯。不過你自己的事兒不也從沒有想著告訴我們。”


    江離一臉懵懂,聽著柳曉曉輕聲細語說著理直氣壯的話兒,想著這條如山鐵證確是不好反駁,於是把之前微微上場的聲調按落下來,用著肯定的句式又說了一遍,“是我的錯。”


    柳曉曉眉眼含笑,見江離答得有趣,大概也是覺得自己這番說辭實在有些過於牽強,未免顯得自己欺負晚輩後生,不由得掩口輕笑出聲,放棄了乘勝追擊的念頭。她思考了片刻,認真的說道:“其實剛才我都編造好了一個精彩的故事,現在卻不想說了,省得以後說起怪我今日騙你。倒是不像某些人啊,說謊的本事不行,臉皮倒是厚實得很。”


    江離猜著這意有所指的話頭,大概要落在那日城西亂墳崗上的一番對話。此時被柳曉曉假裝不經意的重新提起,聽著那溫柔話語裏藏著的調笑之意,江離臉上卻是毫無羞愧之意,至於低頭認錯什麽的,那更是想都別想。他撓了撓頭,換上了一副極為誠懇的神色,顧左右而言它的讚歎道,“隻知道柳姨人美心善,卻沒想到性子竟如此直爽,還真是地道的南疆女子的性格呢。”


    柳曉曉鼻尖微皺,發出輕微的一聲嗤笑聲,這些讚美之詞從這個賊眼鼠眼的家夥口中道出,還不知道要打多少折扣呢。


    “江公子也是我的恩人了,若是刻意欺瞞確實於理不合,顯得我柳曉曉刻薄寡恩。隻是我確實有著不方便言明的苦衷。”柳曉曉輕輕歎了口氣,盯著江離的眼睛,緩慢而認真的問道:“如果我不說,卻還希望你相信我,信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


    江離見她說得慎重而坦誠,不由得微微有些驚訝。確實如前麵柳曉曉說的,隨便編個似是而非的理由便能把自己打發了,無論是家學淵源傳女不傳男,還是跌落山崖獲得上古傳承,哪怕就推說當年哪位恩客的點撥之恩,自己難不成還能真去追查個清楚不成?


    每個人都有一些不願說起的秘密,甚至有些事情原本也算不上秘密,隻是單純的不想說與別人知曉罷了。既然柳曉曉直說了自有苦衷不方便言明,江離便也不再多問。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強人所難,非君子所為;強美女所難,更非男人所為。


    “柳姨說笑了,就算沒有這吳絮兒這層關係,人與人之間起碼的信任我也是有的。”江離想著自己這一個剛下山小魚小蝦,哪值當別人惦記。更別說若是柳曉曉真有惡意,剛才按在自己額頭上的小球球便能收了自己性命,何必舍近求遠彎彎繞繞的說上那麽一大通,當下拍著胸脯,一臉凜然正氣的道,“更何況我江離是那麽一個正直單純的人。”


    柳曉曉莞兒一笑,隻當沒看到江離那一臉自賣自誇的模樣,心裏麵卻是暗暗放下了一塊石頭。先前她想著江離的性格脾氣看似跳脫不羈,隨心起意,隻是不在意並不代表著沒有感覺,這樣的人一旦心有芥蒂,隻怕要比常人更難解開。所以想著無論吳絮兒與江離的關係,還是江離對自己的解毒之恩,都沒必要在心中留下一根暗刺,更何況自己和吳絮兒不但從來沒有害他之心,吳絮兒更是冒著風險做了些手腳,何須捏造理由,反倒顯得自己做賊心虛一般。


    她撫了撫胸口,長籲了一口氣道,“如此甚好。我還一直擔心小江公子怪罪於我。”


    大概是心頭放下的石頭太大太重,又或許是為了更好的表達心裏對於江離的重視,柳曉曉手上的動作便略顯誇張了一些。江離瞠目結舌的看著那一隻蔥白粉嫩的小手在那對羊脂白玉一般的半露酥胸上揉了又揉,隻覺得心馳神往,隻恨那隻手不是生在自己身上。


    見江離並未接話,柳曉曉微微一愣。常居煙花之地的她何等精明伶俐,望著江離那不敢多看卻又不舍得少看的眼神遊離不定,便立時知道是怎麽回事。雖然知道麵前的少年未必有什麽淫邪心思,多半隻是這個年紀裏獨有的好奇,兩朵櫻紅色的雲霞還是悄悄浮上了柳曉曉的臉頰。


    她不動聲色的取過疊放在塌邊的罩衣正要套上,卻見此刻江離早已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正一臉狐疑的望著手中餘下的那顆梅子發呆,不禁打趣道,“梅子比我好看?”


    這話說的極為自然,語調裏麵沒有什麽旖旎調情的味道,純粹屬於這位紅袖樓的前花魁憤憤不平於自己剛才竟然在一個毛頭小子的眼神前敗下陣來,從而一時興起的捉弄。


    倒是眼前這個家夥臉色如常,像是絲毫沒有聽懂柳曉曉話裏的促狹之意,隻是一臉疑惑的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是因為吳絮兒那小妖精不喜歡吃酸的緣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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