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東,千金台。


    這千金台乃是近幾年新開張的,短短三年時間已經成為整個汴京最大最豪華的賭坊,幕後老板九爺更是神秘莫測,百姓們都猜測千金台有如此規模,後台肯定很硬,估計這傳說的九爺,就是朝中某位官爺也不一定。


    風和景明,千金台門口卻站著兩位麵色鐵青的小郎君,長相英俊不凡,就是衣著打扮有些狼狽,看起來像富貴人家的落魄公子哥。


    倆人久久對峙於千金台門前,那守門的威猛漢子都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道:“我說您二位,這麽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若是不賭,就快些回家,別堵在門口耽誤我們賭坊做生意啊。”


    其中一位年紀稍小些的郎君這才拱手道:“不好意思啊大哥,我們這就走。”


    說罷,就要拉著另一位一看就不怎麽好伺候的主離開。


    隻是他連著拉了好幾下,那人活像是生根了似的,紋絲未動。


    “此處不簡單,安安,我朝律法你知道吧,嚴謹官員私設賭坊。”那人說。


    安安正是剛才拉他的小郎君。


    “知道啊,可這關我們什麽事兒?”安安毫無感情的回。


    那人總算動了動,貼近安安輕聲道:“你沒聽路人說嘛,這千金台的九爺,很可能就是朝廷某位大官。”


    “所以呢?”


    那人給了安安一個你怎麽如此沒有眼力勁兒的神色,痛心疾首道:“你我身為大禮朝子民,有義務將這幕後之人揪出來啊。”


    安安也翻了個保證能讓那人看到的白眼,緊了緊身上的包袱,無情開口戳穿:“殿下,你是不是又想進去賭?”


    “噓!”一聽這個稱呼,那人急忙作噤聲狀,“都說了別這樣叫,要是讓我爹和我娘知道我私自回京,咋倆都要玩玩兒。”


    安安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捂住嘴。


    “可是,殿......少爺,一路進京,咋們盤纏被您賭得真沒剩多少了,也不知什麽時候能見上娘......夫人的麵,咋們還是從長計議,省吃儉用吧。”


    趙炳煜惆悵一聲,身為當朝七皇子,連他自己都要忘了自己還是個皇子。


    他母親劉貴妃乃是陛下最寵幸的妃子,而他本人卻是幾位殿下中最廢材的皇子。


    成功成為了他母親母儀天下路上的絆腳石,且體弱多病,難以養活,八歲的時候被皇上送至浙江金華觀代發修行。


    十年過去了,劉貴妃還是皇上最寵愛的女人,他則從小廢材長成了皇室邊緣人物,還染上了賭癮。


    這要讓劉貴妃知道,估計得氣得當場暈厥。


    趙炳煜這些年在金華觀修行,練就了一副凡是往好處想得本領,其實就是沒心沒肺。


    惆悵了幾秒,貧窮以及劉貴妃就都被他拋之腦後,此刻他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著:進去千金台發一筆橫財。


    於是趁著安安不備,一把奪過他身後的包袱,衝進了賭場:“我就賭一把,無論輸贏,馬上出來。”


    大意了。


    安安急得直跺腳,寧信男人會生孩子,也別信輸錢公子說自己就賭一把的鬼話。


    就是因為他逢賭必輸,因此有了輸錢公子這個名號。


    關鍵他還沒有一點自覺,越輸越賭。


    安安可憐巴巴坐在千金台門口的台階上,劉貴妃要是知道殿下染上賭癮,非得一刀劈了他不可,越想越難過,真想當場就哭一哭,他這都是什麽命啊。


    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連守門漢子都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拍了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哎,小郎君,攤上這麽個哥哥也是苦了你了,不過你還是想開點吧,說不定你哥贏錢了呢?”


    安安抬起頭,一臉哀怨的看著那漢子委屈道:“他不是我哥,他是我家少爺,他賭錢從來沒贏過。”


    “啊?這.....那你還是節哀吧。”漢子原本以為他們是兄弟倆,沒曾想是主仆,再看小郎君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心下立刻明白過來。


    下人日子不好過啊。


    一刻鍾時間過去了,趙炳煜還沒出來,安安在心裏盤算著京城人脈關係,想著能有什麽法子能讓他們不至於流浪街頭,風餐露宿。


    想了一圈,人脈是有,但信不過,倘若讓陛下知道殿下無詔回京,那是重罪,會害了自家殿下。


    “哎”


    安安重重歎了口氣,扭頭朝千金台裏麵瞅了一眼,內間喧嘩,色子押注聲不絕於耳。


    片刻後,安安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朝那賭坊門口漢子走去。


    漢子以為他要進去找自家少爺,都準備幫他一把,親自帶他進去找人了,沒曾想他隻恭敬客氣問了一句:“大哥,敢問城中可有什麽招零時工的碼頭?”


    漢子錯愕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這細胳膊瘦腿的能抗得動大包嗎?


    攤上這種主人家,可憐啊。


    “城西小西湖金家碼頭,那兒長期招工,報酬也比別處給得高些,你可以去試試。”


    “多謝大哥”


    道過謝,問過路,安安就朝著金家碼頭去了,那單薄的背影,叫誰看了不心生同情。


    而此刻千金台內的趙炳煜,已經連著輸了三把,賭性仍盛。


    搖骰子的荷官也是第一次見這種客人,輸了也不見他有多心焦氣燥,像是為了賭博而賭博。


    一柱香後,趙炳煜將他們所有盤纏輸了個精光連帶著還欠了賭坊三十兩銀子,這才如夢初醒。


    東家見他眼神躲閃的模樣就知他拿不出錢了,起初還客氣地讓趙炳煜派人通知家裏人過來贖他。誰知趙炳煜敬酒不吃吃罰酒,不僅不聽勸,還口出狂言汙蔑賭坊人出老千。


    於是雙方在賭坊交起手來,趙炳煜看著一副貴公子模樣,生得細白嫩肉的,誰知竟是個練家子,六七個大漢和他過招生生落了下風。


    長久戰乃下下策,隻見他手一揮掀翻了賭桌,乘著混亂翻窗逃跑了。


    賭坊的人也是不依不饒,立刻派人追了上來。


    你追我趕了兩條街,狼狽的七皇子殿下情急之下躲進過了一家成衣鋪的更衣室。


    與此同時,千金台的打手們也追到了成衣鋪門口,趙炳煜見更衣室留有一件女子裙褥,不禁勾唇一笑,記上心來......


    鋪子一樓是男裝,二樓是女裝,款式各異,金嬌嬌在一樓挑挑揀揀,半天也沒挑出一件心儀的。


    “小姐咱們不是來試喜服嗎,你怎麽穿起男裝來了?”喜兒不解地問。


    金嬌嬌看著鏡中俊俏的自己搖了搖頭,太花哨了,不好。


    樂舒戳了戳喜兒的腦袋,笑道:“這些衣服啊,定然是小姐為顏大人挑的呀”


    “對呀,”喜兒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我怎麽把顏大人給忘了。”


    看著兩個丫頭一唱一和,金嬌嬌無奈搖頭,“我是給我爹買的。”


    “掌櫃的,除了喜兒手上那幾件和我身上這件,把店裏剩下的款式按照我爹的尺寸各拿一套”金嬌嬌吩咐道:“喜兒,樂舒,你們先照看著,我上樓換衣服。”


    吩咐完,她就上了二樓往自己更衣室走。


    一掀簾子,當場膛目結舌!


    更衣室竟然有人正在換衣服,那人背對著她,上半身未著寸縷,光潔的脊背上披散著烏黑靚麗的長發,漂亮的蝴蝶骨半遮不遮,誘惑至極。


    掌櫃的不是提前謝客了嗎?


    這位性感的,姑娘?從哪兒冒出來的?


    所以這位姑娘為什麽正在穿自己的裙?


    “內個,小姐,你......”


    金嬌嬌剛一開口,樓下傳來喜兒與人爭執的吵鬧聲。


    “我家小姐正在樓上換衣服,你們不要命了嗎,金家的店也敢亂闖。”


    與此同時,聽到動靜的趙炳煜也轉過了身


    “......”


    “......”


    目瞪口呆的金嬌嬌:這位姑娘好生高大,胸好平,竟然還有腹肌,人魚線好棒!


    女裝不整的趙炳煜:這小子誰?他眼神往哪兒瞟呢?


    空氣仿佛一瞬間被凝滯,兩人此時的心境有如雷劈。


    被劈的金嬌嬌:不是姑娘,是男的?


    被劈的趙炳煜:不是小子,是位漂亮姑娘!


    什麽情況?


    男變態!


    女流氓?


    電光火石間,趙炳煜將人一把拉過壓在牆上扣住,順帶捂住了金嬌嬌正欲尖叫的嘴。


    “噓......!”


    “唔,唔......”金嬌嬌卯足了勁兒掙紮。


    趙炳煜壓低聲音與她談判:“別出聲,我不是壞人,江湖救急懂吧?你就當沒看見我成嗎?”


    金嬌嬌兩個腮幫子鼓鼓的,被憋得滿臉通紅,兩隻眼睛圓溜溜地盯著趙炳煜,拚命搖頭,顯然半點不信他所言。


    “今日實屬情非得已,你答應我不出聲,我就放開你,同意的話就眨眨眼。”趙炳煜故意陰側側威脅她:“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不對你做些什麽了,小姑娘”


    兩人距離極近,單人更衣室同時容納兩人本就逼仄,衣衫不整,一男一女,畫麵如此曖昧旖旎,怎叫人不浮想聯翩。


    金嬌嬌不傻,這要是傳出去,她還不名聲盡毀。


    得先穩住此人。


    金嬌嬌朝他使勁眨巴了幾下眼睛,卷翹的睫毛隨之撲棱著,趙炳煜被她純真的模樣給逗笑了,立刻就鬆開了她。


    解除禁錮的金嬌嬌一把推開趙炳煜,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趙炳煜這才意識到剛才的逾矩,趕緊將半掛著的衣服給隴上。


    金嬌嬌打著顫問:“你你你……幹嘛穿我的衣服?”


    第一次穿女裝還被一個姑娘當場撞見,趙炳煜臉皮一向厚如樹皮,此刻卻也羞得不敢直視金嬌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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