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追蹤到蘆葦盡頭,也沒發現鸕鶿蹤跡,血跡也在岸邊消失了,十分詭異。


    趙炳煜蹲下身撚了撚蘆葦葉上的血跡,已經幹涸了,帶著一股濃重的鐵鏽味。


    “是人血。”


    金嬌嬌警惕地環顧四周,沒有打鬥痕跡,斟酌道:“該不會有人行凶後,在此處拋屍吧?”


    趙炳煜站起身,讚同道:“不無可能。”


    “那我們趕緊走吧,說不定作案之人就在附近。”


    金嬌嬌拉住趙炳煜轉身就走。


    兩人還沒走兩步,突然,一片臨空的蘆葦尖葉朝兩人襲來,趙炳煜一把推開金嬌嬌躲開攻擊。


    “誰?”


    蘆葦從中傳出一陣急行的響動,快如遊蛇,一個模模糊糊的側影突然竄出,折射的刀光從兩人眼前晃過,銀劍直衝他們而來,趙炳煜猛地將金嬌嬌拽到自己身後,出手欲接劍招,誰知那人隻是虛晃一招,忽然又收劍騰空而去,速度驚人,他們完全沒看清來人長相。


    論輕功的話趙炳煜追上她綽綽有餘,考慮到金嬌嬌的安全,他沒有追出去,害怕周圍還有其他埋伏。


    金嬌嬌呆呆望著刺客離去的方向,恍惚覺得那人身形甚是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當心留意四周,可能還有別的埋伏。”趙炳煜將她護在身後,眼中透著精銳的光,偵測著蘆葦四周敵情。


    “呃……那兒!”


    金嬌嬌突然驚呼一聲,抓著趙炳煜衣服指著遠處蘆葦蕩道:“快看,那兒有人。”


    隻見江麵浮著一個白色漢族服飾的男人,身體卡在那片蘆葦蕩中間,露在外麵的衣服已經被血液染成了深紅色,一動不動的,看不出死活。


    “還真是拋屍現場啊!”


    “你乖乖待在這兒別動,我下去看看。”


    金嬌嬌被趙炳煜安置在岸上一處幹燥之地,脫鞋打算下水救人。


    “你?”金嬌嬌麵露擔心,抓住他的衣擺,並不想讓他下水。


    趙炳煜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放心,我心裏有數。”


    金嬌嬌放手,“行吧,那你自己小心。”


    江麵上那人頭頂正對著他們,仰麵朝天泡在水中,因為失血過多,所以麵色慘白,額前貼著幾縷濕漉漉的碎發,跟個水鬼似的。趙炳煜朝他遊過去,拽住他的手臂將他拖出蘆葦從,一看對方麵容,心髒差點兒沒被驚出嗓子眼,此人竟是他表哥劉宣和!


    他趕緊伸手去探他動脈,好在還有跳動,呼吸微弱,又仔細查看了他身上傷勢,隻有手臂上被劍重重割了一刀,看著嚴重,搶救及時的話應該並無生命危險,趙炳煜這才勉強鬆了一口氣。


    “怎麽樣?人還活著嗎?”金嬌嬌坐不住,站在岸邊準備接應。


    趙炳煜攬著劉宣和上半身,朝岸邊遊過去,金嬌嬌搭手將人拉上了岸。


    “沒事兒,還有生命特征,先幫他把手臂上的傷口處理一下。”


    “好。”


    金嬌嬌隨手撕下一塊衣裙布料,幫他把手臂上的血暫時止住,接著掰過他臉龐想試著叫醒他。


    “怎麽是他!”


    “?”金嬌嬌被嚇得直接跳起來。


    “你認識他?”趙炳煜驚訝地問。


    “他是順豐二十八年的狀元郎,好像姓劉,具體叫什麽記不太清了。”


    那年她還未及笄,聽聞新科狀元陪聖上祭天,她特意逃學一天跑到街上觀禮。當時的劉宣和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身著青綠色官袍,騎行在高頭大馬之上,一夜間成了整個汴京小姐的夢中情郎。


    就是這一幕深深影響了年少的金嬌嬌,以至於在之後的幾年裏,她幾乎是以當時的劉宣和為標杆去設定自己擇偶標準的。


    金嬌嬌探了探他的鼻息,完全感覺不到呼吸,急道:“沒氣了,你不說人還活著嗎?該不會隻是沒死透而已吧?”


    “呸呸呸,老婆你別瞎說。”


    趙炳煜暫時顧不上金嬌嬌認識劉宣和這事兒。


    “真的沒氣了,不信你摸。”


    “應該是水嗆進氣管和肺了。”趙炳煜將他身體攤平,十指交疊,一邊在他胸口有節奏的按壓,一邊耐心解釋道。


    金嬌嬌看出他在做心肺複蘇,困惑地摸著下巴問道:“這種救援之術,我在醫書裏看過,隻是……你是不是少了一個環節?”


    “……”


    “隻要把水按壓出來就行。”


    他瞄了眼劉宣和毫無血色的嘴唇,自然知道少什麽環節。


    “你這樣是沒用的,必須得傳氣。”金嬌嬌看出他的猶豫,“你該不會下不去嘴吧?”


    打算逼他一把,“不然我來?”


    “!!!”


    趙炳煜瞪著她,語氣堅定,“絕對不行!”


    “人是你撈上來的,救人救到底吧。”


    “我知道。”


    這人還不是外人,是他表哥,他當然要救,隻是……確實有點下不去嘴。


    “別婆婆媽媽了,人都快涼了。”金嬌嬌催促道:“你到底救不救……啊~”


    最後一個音還沒發完,雙唇就被另外一張薄唇吻住,金嬌嬌睜大眼睛僵在原地,思考和呼吸全被奪走,唇上的感覺卻在一瞬間被無限放大,觸感微涼,軟軟的,還帶著一股江水的鹹味。


    那隻是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親吻,趙炳煜很快就退開了,兩人心跳都有些急。


    “老婆,這是我的初吻。”


    這嬌羞的口吻!初,初……吻!


    誰還沒初吻了?金嬌嬌完全說不出一句話,等等,他們不是在救人嗎?


    迎著她震驚的目光,趙炳煜先是抿了抿嘴唇,像品嚐餘韻那樣,然後又用衣袖使勁揩了揩嘴唇。


    這一迷惑性的行為一下就點燃了金嬌嬌心裏的惱怒,他這是在嫌棄親了自己嗎?


    “賈銘!你是想死嗎?”金嬌嬌朝他憤怒地吼道。


    趙炳煜抬起頭,睫毛輕顫,一臉無辜道:“老婆,我隻是不想讓你們間接接吻。”


    “??”


    “……”


    滿腔怒火被一盆冰水澆了個煙消雲散,金嬌嬌又隻剩下一腦門的疑問和震撼。


    好一個賈銘啊,先獻出自己初吻以表示他恪守男德,再擦幹淨和她親吻的氣息,免得她和別的男人發生間接親密關係!


    這他娘的是個什麽邏輯鬼才?


    她守護了十九年的初吻,就這樣被他糟踐了,所有美好的幻想一瞬間被他全都打破!


    金嬌嬌此時此刻隻想一拳錘爆他的狗頭。


    接著有人為她替天行道了。


    隻聽“啊!”的一聲慘叫,趙炳煜捂著鼻子一屁股栽到了身後的淤泥中,攤開手心,滿手的鮮血,他鼻子上也掛著兩道新鮮出爐的紅色瀑布。


    而劊子手正是他那快斷氣的表哥劉宣和,他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杵在地上,偏著頭朝外吐出體內堆積的江水。


    劉宣和剛轉醒,眼神迷離,模糊中隻見一張紅嘴唇和兩個大鼻孔朝自己傾壓而來,畫麵感太過驚悚,嚇得他一拳朝對方鼻梁揮去,盡管身子虛弱,情急之下那一拳也使了他十乘十的力道。


    金嬌嬌當時就被逗樂了,捂著肚子在原地哈哈大笑起來,這大概就是古人常說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以及“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吧!


    實在太形象了。


    “祖宗,別幸災樂禍了。”趙炳煜求助地看著金嬌嬌,“笑夠了的話,勞駕您搭把手拉我出來。”


    淤泥太深了,他費了半天勁也沒能自救成功。


    劉宣和還在狀況外,吐完了水,看著淤泥中一鼻子鼻血的哀怨男子,和他旁邊捧腹大笑的女子,腦子裏一片空白,又從新躺回了原地。


    金嬌嬌見他又有暈過去的趨勢,一把拉住他的手,將他上半身扶起,“喂,你可別再暈啦。”


    劉宣和掀了掀眼皮,望著她,氣若遊絲地問:“是你們救了我?”


    金嬌嬌點了點頭。


    “多謝兩位救命之恩,”劉宣和突然猛烈地咳嗽了一聲,嗓音沙啞,“他日定當湧泉相……咳……報。”


    “好。”金嬌嬌一點不客氣,心裏盤算著這位姓劉的狀元現如今怎麽著也已經官至四品了吧,這麽大的恩情,日後必有大的用處。


    劉宣和失血過多,勉強說完這一句再次昏死了過去。另一邊陷在淤泥的趙炳煜見金嬌嬌不來搭救自己反而先去關心旁的男人,立刻打翻醋壇子叫嚷起來。


    金嬌嬌耳朵都起繭子了,隻好放下劉宣和,無奈地走過去將他拉出淤泥潭。


    “你怎麽這麽笨!”


    趙炳煜身上的衣服本就濕透了,又沾上了汙泥,臉上還掛著鼻血,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就這樣把他扔到劉貴妃和當今陛下麵前,想必兩人也是不願認親的。


    “你離我遠點!”金嬌嬌捏著鼻子,“臭死了。”


    “嫌棄嗎?”


    “我表現得不夠明顯?”


    趙炳煜賤兮兮道:“嫌棄也是你的人。”


    “……”金嬌嬌白了他一眼,“別說啦,趕緊把人扛回去請大夫吧,不然你又白救一場。”


    “是!遵命!老婆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他凝視了之前刺客藏身之地片刻,眼底深處蘊含著一絲複雜之色,沒再說什麽,抗起地上的劉宣和,帶著金嬌嬌走出了蘆葦蕩,往他們乘坐的私船方向而去。


    高高的蘆葦隨著江風擺動,好似江麵上的一道天然屏障,偶有幾隻野鴨從蘆葦蕩中飛起,發出嘎咕的鳴叫。


    幾人一走,一個蒙麵女子從蘆葦蕩深處走了出來,幾朵奶白的蘆花從空中飄蕩而下,柔軟地落在她烏黑的長發和銳利的銀色劍刃上。


    她慢條斯理地抬起劍刃,輕輕將蘆花吹落,接著將劍往天上一拋,銀劍在空中調轉了一個方向,自然垂落,回到了女子另一隻背在身後的手中劍鞘裏。


    足見其功力之深,黑色麵紗下女子勾起了唇角,最終重新消失在了濃密的蘆葦從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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