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鳥載著月漓緩緩落地,閉了閉眼表示沒眼看。


    江楓適才察覺,有隻鳳鳥在此,再見著月漓身負重傷,當即棄了雲淮,跳下礁石朝鳳鳥麵前走去。


    頭一回見如此大的鳳鳥。


    江楓多少有些敬畏,猶豫片刻躬身揖禮,朝鳳鳥敬道:「多謝。」


    鳳鳥拿血紅的眸子斜他一眼,張開鉤喙扔下飛霜,適才歪了歪身子,致使月漓順著翅膀從後背滑下。


    見狀,江楓連忙伸出手,將月漓穩穩攬入懷中。


    做完這一切,鳳鳥啼鳴一聲,再次揮動翅膀撩起一地飛沙走石,兀自朝海上飛去。


    最後,一道紅光自頭頂落下。


    江楓與雲淮再睜開眼時,已回到海底。


    「江楓」懷中,月漓方才睜開眼,便偏頭吐出一口血,氣若遊絲的昏了過去。登時倒吸一口涼氣,沉著一張臉轉而望向兩人,語氣不善道:「她受傷了?」


    江楓當即別開臉,一副「不關我的事」表情。


    至此,「江楓」一臉肅殺看向雲淮。


    白無常下意識望向雲淮,見他捂著胸口倒在地上,忙上前一步勸道:「好險,諸位皆安全歸來,大人這一劫也算化解了,二殿,不如咱們先離開這裏?」


    聞聲,「江楓」那張黑的比鍋底好不到哪去的臉,才算勉強恢複了幾分自然,伸手抱起懷中月漓,率先離去。


    緊接著,黑白無常跟上。


    江楓扭頭,看了眼倒在地上無人問津的雲淮,隻得走上前伸了出手。


    小白奉命看守鮫人,生怕她說些有的沒的,擾自己清靜,遂施法封了鮫人的嘴,在她那張數丈長的蚌殼上躺的昏昏欲睡。


    忽聽有腳步聲傳來。


    小白登時從蚌殼彈坐起身,急急忙忙迎上前,見著月漓被「江楓」抱在懷裏,腳下一頓停在原地,躊躇不前。待她見著月漓一雙腿鮮血淋漓,登時有幾分明白,轉過眼再望向鮫人時,咬牙切齒道:「你做下的?」


    鮫人嘴被封著,又見著厲溫抱著人回來,心下惶恐的要死,下意識退縮著躲閃,


    「江楓」冷冷瞧她一眼,兀自走去蚌殼前將月漓小心翼翼放了上去,適才又有吩咐道:「黑白無常!」


    「屬下在!」黑白無常躬身應道。


    「著本殿的令,領了這廝的魂,押赴泰山魂獄,本殿要她以陰魂祭泰山!」


    黑白無常互喚一個眼神,欲言又止。


    小白有幾分不解,上前一步問:「為何是回頭,怎麽現在還要留她一命?」


    「江楓」冷笑一聲,彎腰坐在月漓身側,伸手撫過她蒼白憔悴的麵龐,一臉心疼不已,卻又刻意隱藏自己心緒,沉聲道:「你家尊主尚未發話,自然要等她醒來發落,才好領回陰司。」


    小白一愣,直懷疑眼前究竟是不是厲溫?


    江楓將雲淮扛在肩頭,這一路兩人幾乎是一步一步挪著走,興許是見著到了地方,他腳下忽然邁大了一步。


    「疼疼疼疼疼……」雲淮捂著胸口,彎下了腰。


    江楓無語住了,隻得再耐著性子將人扛著一步一步走近,遠遠地張口道:「難道你們不覺得奇怪,為何這鮫人身為海底之主,咱們來來回回見著的就那幾個鮫人,並著一隻螃蟹精,其它的呢?」


    「江楓」轉過眼來,道:「千年前,海族沒了龍族統禦,各自畫地而治,除了些距離她鮫族近海尚且管得,再旁一些的海族,憑她想管卻也管不了。」


    小白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這鮫人雖自封了個海底之主,卻也隻能欺軟怕硬,是這個意思罷?」


    說著,她轉頭望向白無常,麵上頓了一頓,


    似是想到了什麽。


    白無常見她望向自己,默不作聲選擇垂下眼簾。


    江楓道:「依我看,倒也不必等月漓醒來,就此拿了她的命,速速回船上才是正經!」


    雲淮抬眼望向鮫人,遲疑著道:「殺不得。」


    僅僅三個字,眾人紛紛側目。


    就連一向好脾氣的江楓,亦忍不住擰眉道:「這是何意?」


    「鮫人雖罪該萬死,然而海底無主,到時還不知鬧得怎樣,聽聞鮫族雖食人,卻隻吃罹海難者,再變作他們的模樣,替死人完成夙願。」


    白無常暗暗點了點頭,道:「是這個理!須知海裏亦有不少成精的,在海底興風作浪,凡界漁民罹難,鮫人也時常有救人之舉,近些年鮫族替龍族看管海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小白不解:「她害我尊主如此,這筆賬就這麽算了?」


    「江楓」沉默半晌,道:「凡界與海臨近,海族生事,最終還要靠月漓去平息。」


    一句話,小白登時沒了下文。


    雲淮捂著胸口道:「依我之見,與其殺了,倒不如要她與月漓定個契約,一來可替大人省事不少,二來也可救下不少人命。」


    「江楓」轉過眼望著月漓,閉了閉眼道:「先拖下去,等月漓醒了再問過她的意見,」


    船上,一天一夜過去,一船的人紛紛醒來。


    淩風趴在船邊望著海麵,一臉的悲傷:「少主……小白!」這下好了,因為一個月漓,又搭進去兩條命,他登時兩眼一閉心一橫。


    「噗通」。


    忽聽有東西墜水裏的聲音,有船夫伸長了脖子往船下看,登時大喊:「掉下去了!有人掉下去了,快救人……」


    然而緊接著跳下去三個大漢,卻愣是撲了個空。


    淩風不識水性,隻憑著一腔勇猛,急急忙忙墜下海尋人,一口氣憋了沒多久,登時翻了個白眼沒了氣息。


    「江楓」忽察覺有人沉了下來,立即吩咐黑白無常去探。


    不多時,兩人一左一右架著昏死過去的淩風,回來複命。


    「淩風」見著如此,轉頭望向蜷在角落的鮫人,沉聲道:「你怎麽說?你若願救他,本殿先前說的便不作數,今後你須聽月漓吩咐,為她看顧近海的凡人,更要看顧好整個海族!」


    小白聽得明白,這是要納投名狀了。


    她心底巴不得鮫人拒絕,眼巴巴瞅著鮫人,卻忘了自己施法封了人家的嘴,見她半晌沒有吱聲,當即擼起袖子喜滋滋道:「看樣子是不答應了,諸位有傷的有傷,不便動手的不便,剩下的交給我!」


    鮫人登時一個激靈,縮著身子躲閃著,嘴裏「嗚嗚嗚」叫著。


    「江楓」如何不知她被封了口,隻是端著架子不願動手,再說他心裏有口氣,實在不願輕易就此放了鮫人,自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架勢,不予阻攔。


    白無常當即邁出一步,伸手攔在小白麵前。


    小白一見他攔著去路,愣了一愣道:「白大人這是要跟我作對?」


    「差不多行了,何必欺負人沒夠?將人嘴封著,現下又借題發揮,大人平日裏就這麽教你的?」


    小白氣結:「你光想著她如今被我欺負,我家尊主被人欺負的時候,你在哪?你和黑大人自北武起就是如此,事事與我家尊主對著幹,可有幫過一回?」


    一提到「北武」二字。


    「江楓」麵上頓時一黑,沉聲道:「夠了!」他抬眼望向小白,眼神裏有些複雜的情緒,冷聲道:「黑白無常所做,件件樁樁皆為奉命而為,幽冥陰司有幽冥陰司的規矩,到底不似你們陽間。


    在凡界,凡事自


    由你家尊主說了算,本殿與陰司眾人,隻可做監督與調停之責。


    你若又何不滿,待你家尊主下一回入幽冥陰司時,自可一同前往,不論是狀至五方鬼帝案前,亦或是狀至酆都大帝、泰山府君,本殿定奉陪到底。」


    江楓眼見氣氛怪異,不知北武究竟發生了什麽,隻得出言勸道:「眼下我家淩風性命攸關,可否請諸位先放下成見救人?」


    「江楓」抬眼,朝他冷冷看了一眼,令道:「放人!」


    白無常領命,轉身朝鮫人麵前走去,走上她耳邊低聲道:「說起來,幽冥陰司與海族亦算有幾分交情,你如今闖出這麽大禍事,惹得二殿動怒,實在咎由自取。


    我若是你,便思量的清楚,必先保下這條命,才有來日方長!」


    聞言,鮫人一臉驚訝過後,若有所思的望著白無常沉著的臉,若非他站在自己麵前,簡直要懷疑自己方才聽見的,不過是幻聽。


    「江楓」側目,望著白無常背影沉聲道:「放個人也這麽慢?」


    下一刻,白無常放開鮫人,腳下退了一步躬身揖禮:「二殿息怒,屬下隻是勸她莫不要不識好歹。」


    鮫人默了半晌,顫著手伸向白無常麵前,掌心躺著一顆鮫珠。


    雲淮見狀,出聲道:「就是這個!之前我與大人沉至海底,就是吃了這個。」


    白無常適才伸手接了過來,轉身朝淩風麵前走去,動作麻利的喂他吃下鮫珠。


    不過片刻,淩風張口吐出一肚子海水,逐漸睜開了眼,他方才睜開眼便用手捂住口鼻。


    雲淮道:「不必如此,你不但此刻能自由呼吸,也能說話,說起來,你下來做什麽?」


    「我……」淩風嚐試著開了口,見著果然口中能言語,轉身望向坐在蚌殼上的「江楓」,登時紅著眼眶道:「少主!屬下以為您……」


    江楓不由得一愣,望著淩風瞧著自己的軀殼,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心中百感交集。


    他這個侍衛,與兄弟無異。


    出生入死是他,但凡他有任何事,替自己衝鋒陷陣也是他,而今以為自己墜海丟了性命,也眼巴巴的追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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