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河畢竟不是神仙,見周言咬死不承認,一時間也沒別的證據,隻好先點頭認可道:“或許是吧。”


    隻是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總會破土長出苗來。


    周言有意再深挖些東西,追問道:“聽杜執令的意思,你那位朋友該沒見過‘公瑾’,那又如何聽他親口說是雨施捕快?”


    即便不是當事人,也能發現對方前後話中的矛盾。


    杜雲河的那位同輩,肯定是沒見過他周某人的,那自然更談不上親耳聽他承認來自雨施縣衙。


    其實他已知道,自己早先的推測大概接近真相:十有八九是“盜號狗”所為。


    可苦思冥想下,實在有想不到那人是怎麽“盜號”的。


    他與阿綺雖是筆友,但畢竟不是真正的網聊,沒有賬號這一回事,更沒有真實的書信往來,所以理論上並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因此他想盡可能深入了解杜雲河的那位同輩。


    “這……我也不知。”杜雲河沉吟一番,亦是不解。


    由此可見,他與那位同輩,尚未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周言的思慮更深,想著是否對方故意瞞他,不願透露。


    眼下彼此皆不願透露更多的信息,局麵頓時僵住了。


    李縣旁觀許久,見他們聊不下去,撫著長須道:“想不明白的事,不妨擱置。”


    他稍作停頓,接著道:“那位公瑾,想必是雲遊四海的逸士,如有緣分,必可得見,不必掛懷於心。”


    “難得良宵,明早雲河便要回返望江,周言你也隨他一道去吧。”他說著從懷中掏出封封好的書信,遞給周言。


    “明天就走?”周言接過八成是推薦信的信件,接著確認道。


    他先前已有猜測,杜雲河必不會久留於此,最快明日就要動身,此時聽李縣意思,果然如此。


    “公務在身,不便久留。”杜雲河微一頓首。


    他著急著回返,不僅僅是趕著回去述職,更重要的是跟那位同輩通個消息,告知對方並沒有找到公瑾其人。


    “那我等會回去收拾一番,明天隨時可以動身。”周言表態道。


    他在雨施縣裏,隻有祖宅這份產業,將門一鎖,便再沒了牽掛。


    “那便如此說定了。”李縣替他倆拍板。


    他說著坐到了桌邊,忽然唏噓感慨道:“你二人此去一別,不知相見何日。”


    他拾起一隻酒杯,斟滿酒水,舉起後輕輕晃了晃,“此地恰好有酒,不妨在此做餞別之飲。”


    “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為此佳句,我先滿飲此杯。”說完後,他將杯子遞到唇邊,仰頭一飲而盡。


    看起來倒挺像那回事,可落在周言眼底,總覺得對方有蹭酒的嫌疑。


    他自覺與李縣已有些親近了,因而打趣道:“既是餞別,那您這做上官的,是否該為這頓酒買單?”


    原諒他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定不能讓對方蹭酒的行為得逞。


    李縣萬萬沒想到,周言這濃眉大眼的小夥子,竟敢如此拿上官開涮。


    但不得不說,這小子的直覺還真有點準。


    他雖是一縣之長,但在家裏頗沒地位,平日裏討口酒水都要搜腸刮肚找理由,難得有機會,當然得蹭上一杯。


    眾所周知,家庭地位低下的男子,身上一般也沒什麽銀兩。


    李縣這些年摳摳搜搜,才攢下些許銀兩,周言三言兩語就要掏空他的積蓄,實在是要命。


    可這會兒酒也喝了,場麵話也說了,當然不好推辭,否則他這個縣令還要不要做了?


    他已開始後悔,早知道不如在家裏宴飲,還能有個正當的理由問真正的“一家之主”討些銀兩。


    怎奈何一時行差踏錯,偏偏來這酒樓裏尋人,真可謂偷雞不成蝕把米。


    如今打落牙齒往肚裏吞,他隻能含淚掏空小金庫了。


    李縣眼眶含光,死死盯著周言,一字一句從牙縫裏蹦出來:“那是自然!”


    周言看了,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將人想岔了。


    看李縣這因為分別而幾欲落淚的神情,心下隻有羞愧和感動。


    張重卻是大喜過望,前一刻還為要大出血而心痛不已,轉眼就跳出來個“替死鬼”,這世界真偏愛自己吧。


    李縣要是知道他心下所想,怕是真要噴出一口老血。


    周言餘光一瞥,瞧見張重喜上眉梢,馬上猜到了他的想法。


    他偶爾也蔫壞,難得能叫張哥出一次血,當然不會讓他輕易逃過。


    他眼珠一轉,有些為難道:“大人願意做東,那自然再好不過,隻是……”


    故意沒將話講完,等對方來接。


    “隻是什麽?”李縣眉頭微皺,自己都願意大出血了,這廝還想作甚?


    周言首先看了看張重,直將他看得發毛。


    最後轉回臉來,對著李縣道:“隻是張哥已答應請客,按理您作為上官,不該掠您的美,隻是凡事都有先來後到……”


    他再次停住。


    張重聞言,臉色一垮,而李縣則與之相反,眉梢帶上了些喜意,“無妨,本官向來願意成人之美。”


    若能守住荷包,稍稍丟些麵子又有何妨。


    周言一頓,李縣這做領導的,未免太體貼下屬了。


    但有些時候,體貼也並非是件好事。


    比如現在,正要他掏錢的時候,再體貼就顯得摳搜了。


    好在他已有對策,因而笑道:“可眼下杜執令在側,若我等讓大人坐視下屬請酒,傳將出去,豈非落人笑柄。”


    李縣聽罷,馬上品出不對勁來,這小子莫不是要將自己架在火上烤?


    他隻能尷尬一笑。


    同時心裏嘀咕著:自己是否是看走眼了,這混小子好像有點沒眼力勁啊?


    周言尋思著,大夥都這麽熟了,且分別在即,開開玩笑無傷大雅,還能活躍氣氛,於是接著道:“所以卑職有個主意。”


    “講!”李縣算是被趕著上架了,捋須的手不自覺多用上了幾分力氣。


    “此地菜肴雖佳,酒卻不夠醇香。據我所知,城南留客樓的酒乃是雨施縣絕頂,因而屬下認為,不妨張哥請客吃菜,大人掏錢沽酒。”


    “你!”李縣一陣氣結,險些抬手指著對方,但憑著滿腹涵養,忍了下來,隨即緩緩點頭,“可。”


    僅有兩字,卻是無限心痛。


    兩人“一拍而和”,其他人自然沒有異議。


    李縣想是心下憤恨,首先打發周言去城南沽酒。奈何劉雲心疼小兄弟,自告奮勇接下差事,使他一點小小的報複都沒得逞。


    是夜,美酒佳肴,三人口福大飽。


    你問另外兩個?


    他們同樣吃得開心,飲得酣暢,隻是心也滴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筆友是龍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火箭隊小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火箭隊小智並收藏我的筆友是龍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