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沒怎麽翹過課,這一世才入學幾天就要謀劃翹課,周言多少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但這會兒夜色已深,他即便想請假,也來不及了。


    隻希望祝英才能冰釋前嫌,且足夠聰明,將“自己”的檢討書交上去,再為他說一兩句好話。


    不過他並沒有絲毫擔心,人生苦短,計劃趕不上變化的事有許多,偶爾先斬後奏,未必不可。


    隻是還是犯難,他是修行路上的新兵,許多細節並不了解。


    比如由指意入越凡,是凡人蛻變的一步,那突破時會否有天地異狀?


    如果有的話,那他還不能隨便找個僻靜之所。


    這點疑惑同樣適用於六劍神訣,阿綺將之幾乎讚為天上稍有,地上絕無,若沒個驚天動地的動靜,有點說不過去吧?


    他驀的心中一動,提到阿綺,這豈非是自己最佳的引路人?


    幸好她提早出關了。


    虧他剛剛還在後悔,沒詢問滄月淚,或是更未雨綢繆些,早早向杜雲河打聽好,實在是空有金山而不自知。


    趕緊越過城牆回到城內,幾聲梆子響提醒他夜色已深。


    望江是沒宵禁的,但此處夜生活並不豐富,道上行人零星。


    周言就近找了家客棧,要了間靜室,遁了進去。


    老規矩先排查一遍,避免泄密的可能後,他取出鏡子。


    在胸口一直捂著,鏡麵餘溫猶在,鏡上還有一行字“你覺得呢”。


    沒頭沒腦的,周言根本看不明白。


    這鏡子怎麽沒個聊天記錄什麽的,而且連發送信息的時間都沒有,比起上輩子的高科技,真差得有點遠吧?


    他仔細檢索記憶,將早前與對方的聊天內容細細回顧一遍,想從中推斷出阿綺問題的由來。


    好像先是寒暄了幾句,然後講了個故事,似乎再沒更多內容了。


    “你覺得呢”該是問自己看法,看法自然是對故事的。


    他確實聰明,抽絲剝繭之下,很快就回憶起這個問題的上文。


    於是抬指寫道:“那如果是你,會要別人的眼睛嗎?”


    他覺得阿綺會很快回應自己,畢竟這個點,才是他們正常“互訴衷腸”的時候,白天那一段,純屬意外中的意外。


    果然,幾乎是秒回,首先是句關心:“你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這麽久才有消息?”


    這真是阿綺嗎?周言心下疑惑更深。


    他並非那種多疑的人,隻是今天的阿綺,與往常出入太大,像這樣的關心之語,他此前幾乎從未見過。


    難道閉關一趟,還附帶柔和了棱角?


    但他尋思著,鏡子是不會出問題的。


    思及此處,他馬上就是一怔。


    好像是有個盜號狗在暗處窺視著自己?


    難不成……


    這念頭一起,懷疑便難以自製地滋長起來。


    阿綺說要閉關兩個月,卻提前出關,莫非這根本不是本人?


    這樣倒能對得上前後個性不一。


    可對方假扮阿綺的目的又是為何?


    還有,她是通過何種手段“盜號”的?


    是對方本就是阿綺的身邊人?還是說鏡子本就不隻一對?


    但為什麽這位也愛聽故事?


    兩人談論至此,似乎也沒多說些什麽,對方僅僅隻讓自己講了個故事而已。


    難不成她是這個世界的蒲鬆齡,四處收集故事來了?


    當然,這隻是他玩笑的想法。


    他有些後悔,早知道該多向滄月淚問一句,她家小姐到底怎麽了。


    眼下後悔已來不及,他隻好靠自己來試探。


    畢竟他跟阿綺,可是三個月的筆友,彼此的了解不止一些。


    但老實說,也並沒有太多。


    “剛剛有人找,聊了許久。”他解釋道。


    隨即又寫道:“你猜猜這人是誰?”


    他本來想著一點點試探,腦子轉了幾轉後才發現自己蠢笨。


    現成的最佳測謊儀在這裏,根本不用小心翼翼地試探。


    “你的朋友,我怎會知道。”阿綺的答案中規中矩。


    周言也不賣關子,“可這位是你派來的啊。”


    他嘴角勾起,已然有了計較。


    “你是說她到了?六劍神訣拿到了?”對方的回答滴水不漏。


    她若不是阿綺,卻也知六劍神訣的事,想必周言和阿綺的交談,全在她的眼下。


    如果再沒第二個盜號狗的話,她必定是杜雲河的那位同輩!


    “拿到了,不過你的婢女名字可真好聽,江月淚,隻聽著便覺意境全出。”他像是隨口一讚,卻在不經意間埋下顆雷。


    寫完這段話,他嘴角扯起,流露出一絲冷笑。


    “你聽錯了吧,應該是滄月淚吧?”熟料對方下一句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真是阿綺?


    否則沒道理知道滄月淚的名諱。


    他想不通,但也沒完全打消疑慮,他一向是個深思熟慮的人。


    “哦對,滄月淚,我這記性真不行了。”他自嘲一句。


    同時還不忘推理:如果真不是阿綺,那就隻可能是阿綺的身邊人。


    也就是說,阿綺也是神都人士。


    而這位身份存疑的“盜號狗”,是杜雲河的同輩,且看後者對她的關心程度,想來家世亦不尋常,很可能出於韋杜兩家。


    那阿綺,也極大幾率是這樣的頂尖豪門出身。


    這倒複合周言最初的推斷。


    隻是有一點仍想不通,若他所想無誤,那阿綺必定是認得杜雲河的,當初又怎會斬釘截鐵否認。


    難道其中有隱情?


    想到這兒,他不禁想起了最初的揣測,心底泛起陣酸意。


    其實也不能怪周言,從錯誤的結論開推,當然隻能推出更多的錯誤。


    他又極其自信自己的智商,那隻能越想越錯,離真相愈發遙遠。


    他決定暫且不給自己添堵,就當這位是真的阿綺。


    這樣自欺欺人的想了會兒後,心裏果然好受多了。


    至於到底是不是,來日方長,總能抓住馬腳。


    於是他又回到最初的話題:“你還沒回答我,如果是你,會要別人的眼睛嗎?”


    他打算就這個問題閑扯兩句,再提出修行的困惑。


    對方那邊久不見動作,想來是在認真思索,良久後鏡上文字終於改變:“我不會要,看不見的滋味,我不想讓別人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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