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在宮中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機構,因為它上麵同時有三個部門。


    內廷,大理寺,以及宗正寺。


    宮中有宮女太監犯了大錯時,內廷可以要求慎刑司對其進行拷問。


    若是後宮中的娘娘和內廷五品以上的大太監犯了罪,因不便押解出宮,大理寺可以要求慎刑司代為刑拘審查。


    另外就是皇子王爺犯罪時,一般宗正寺會委派慎刑司進行初審。


    按理說,禁軍隻有看護慎刑司的義務,卻沒有動用慎刑司的權利,除非有皇帝的旨意。


    因此葉傾懷一開始並沒有想到慎刑司。


    慎刑司中有許多密不外傳的手段,葉傾懷曾聽敬敏太後提起過一二,十分可怕。


    若是秦寶珠當真被帶進了慎刑司,那就算死罪可逃,隻怕也是活罪難免。


    葉傾懷不敢細想。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慎刑司。


    慎刑司的門並不大,門外的石燈裏亮著兩盞昏暗的燈火,兩側各守著一名侍衛,見到葉傾懷立即扶著刀半跪下來行禮。


    葉傾懷看也沒看侍衛一眼,跨過門檻快步走了進去,直奔正堂主事的房間。


    那主食的正獨自一人在屋中在吃飯,見到葉傾懷帶著這麽多人推門進來,手上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連忙起身叩拜。


    “今日午時禁軍可曾押著蘭貴人來過此處?”葉傾懷開門見山急切問道。


    主事一怔,額上瞬間淌下了汗來,結結巴巴地問道:“蘭……蘭貴人?”


    “朕的後宮中隻有這一個主子,你不識得嗎?”葉傾懷厲聲問道。


    那主事臉色驟變,立即提著前擺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道:“陛下饒命,真的不關下官的事!禁軍說是奉了大理寺的命令,要借用慎刑司的地方刑訊混進宮裏的奸細,下官真的不知道是蘭貴人!下官要是知道是蘭貴人……”


    “人呢?”葉傾懷喝斷了他哭哭啼啼地解釋聲。


    “在,在下麵……”


    “帶朕去看。”葉傾懷的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已從主事驚慌失措的眼神中猜到了秦寶珠的情況,但她不敢相信。


    主事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從桌上提起一盞小燈帶著葉傾懷他們下了慎刑司的地牢。


    這座地牢雖不大,卻處處透著幽暗陰森的詭秘氣息,葉傾懷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有一股血腥氣。


    主事在第一間屋子門口停下了,他提著燈站在門口,垂著頭不敢看葉傾懷。


    葉傾懷推開門,一股冷氣撲麵而來。


    屋裏橫排著五張石床,牆壁頂上開著一扇小小的窗,月光從那扇窗裏灑下來,正照在石床上。


    是停屍間。


    其中一張石床上放著一具屍體,上麵蓋著一塊粗糙的白布。


    葉傾懷的呼吸突然一窒。


    她身子一晃,渾渾噩噩地走到那張石床邊,緩緩掀開了白布。


    白布下是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麵容。


    秦寶珠躺在那裏,麵色白得像一張紙,嘴角還蓄著隱隱的血跡。


    那雙活潑靈動的大眼睛永遠地閉上了。


    再也不會對葉傾懷露出狡黠燦爛的笑容了。


    葉傾懷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一直跟在葉傾懷身後的秦陽突然衝出了人群,他踉踉蹌蹌地走到石床旁,不可置信地看著石床上的屍體。


    “寶珠……”秦陽輕聲呢喃道。


    他抬起頭看向葉傾懷,眼中兵荒馬亂,問道:“是她嗎?”


    他的聲音很輕,有些虛浮,還有些哽咽。


    葉傾懷不敢去看他的眼。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種讓人心疼的幾近哀求的迫切。


    迫切地希望得到葉傾懷的否認。


    葉傾懷撇開眼垂下了頭,低聲道:“對不起。”


    一種絕望之情浮上了秦陽的麵龐,他的眼中像是有什麽東西驟然碎掉了。


    他兩腿一軟,扶著床沿跪了下來,把頭埋在床邊,痛哭起來。


    一個那麽高大的男人,此刻哭得竟像個孩子一樣無助。


    那哭聲像是一柄尖刀,一聲聲,都紮在葉傾懷心上。


    葉傾懷突然覺得,人們總說心疼,原來是一種真的能感覺到的肉體上的疼。


    秦陽按在白布上的雙手越攥越緊,指甲陷進了掌心的肉裏。那張白布被他帶的往旁邊一滑,落在了地上。


    秦寶珠的屍體徹底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葉傾懷掃了一眼,不禁瞪大了雙眼,深吸了一口氣。


    她的外袍被扒掉了,身上隻剩一件白色的中衣。胸口有一個寸長的血窟窿,是被一劍穿胸而死,胸口以下的白衣已被血浸透了,看著觸目驚心。


    更為觸目驚心的,是她褻褲下體的地方也染滿了鮮血。


    葉傾懷皺了皺眉頭。


    她心中浮現出了傳說中慎刑司專門對付女人的那些刑罰,那些令人聞之膽寒的刑罰。


    她的心像是被憤怒、懊悔、愧疚和仇恨一齊絞了起來。


    秦陽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他跪在床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妹妹的身體,像個被嚇壞的孩子。


    然後他看到了秦寶珠垂在身側的手,突然神色大慟。


    那隻被他從小牽到大的小手上,一片指甲也沒有了,每根指頭的甲溝處都血肉模糊,還在緩緩地滴著血。


    秦陽抬了抬手,卻終是沒敢觸碰她的手。


    他從小到大混跡在街頭巷尾,挨過的拳頭和刀子數不勝數,卻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疼過。


    葉傾懷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秦寶珠的十指,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好像都被人抽走了。


    “是什麽人做的?”葉傾懷回過頭來,看向慎刑司主事。


    她的聲音比這座鐵牢還涼,眼中滿是血絲。


    兩名侍衛將主事的押到葉傾懷麵前,不待別人推,主事已自己跪下了。


    “陛下!下官冤枉啊!下官真的不知道是蘭貴人!禁軍帶著好多人進來直奔地牢,下官也攔不住啊……”主事的頭在地上磕得咚咚直響,頭上的烏紗掉落在了地上,滾到了石床邊。


    “朕再問你一遍,是什麽人做的?”葉傾懷俯下身,一把抓起主事的頭發,讓他那張驚慌失措的臉麵對著自己,一字一句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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