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阿秀一左一右挽住李歸塵的肩膀眼中盡是心疼,這重逢之喜讓二人清淚長流。李喜和尚也是圍著李歸塵轉圈,眼神上下打量,確認李歸塵於礙才放下心來。樹林遇刺生死一線之隔,若非李至忠告知他們李歸塵正趕往定臨,幾人不知還要在族裏哀怨到幾時,特別是阿蘭阿秀,每每入夜總是抱著李歸塵穿過的衣衫哭泣,消息再晚些時日,隻怕李歸塵平安歸來,她二人已經魂斷九空。


    李歸塵久久無話,輕撫二女的秀發開口道:“沒事了,以後都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公子平安就好!”二女眼角帶淚,有喜悅有相思。


    “可不許再哭,要是再哭到了晚上本公子可要打屁股了!”李歸塵此時眼眸已經恢複正常,開口打趣道。


    二女麵色一紅,又想起了馬車上的日子。


    李歸塵放聲笑道:“放心!那女乞丐最好不要再叫本公子碰上,不然定要將她抓住拔個精光,看她還如何易容行騙!”


    “公子不知羞!”


    “就是!就是!”


    聽著李歸塵吊兒郎當的話,二女心裏才確認李歸塵還是那個李歸塵,無論如何也不會變。


    “玲瓏呢?李管家把她帶到哪去了?”李歸塵擔心玲瓏的傷勢早想開口詢問,可又怕二女心生芥蒂。


    “就在前麵不遠,過兩街有個醫館,聽說是太常穀的產業。”阿秀指了指東南方向說道。


    “玲瓏傷勢嚴重,我們還是先去看看她吧。”阿蘭接過話茬,李歸塵自然同意。心中急切的他正好借坡下驢。


    “塵哥!這邊我熟,我來帶路!”尹樂拍著胸脯道。


    “那好吧,你帶路便是!對了老三,幫我打聽一下這月夕樓是誰家產業,給謝遊方這種人落腳,想來也不是什麽善良之輩,既然我來了,那便一並將他鏟除!”李歸塵握著拳頭惡狠狠道。


    “呃……塵哥,這月夕樓是我們家的一處宅子,平日用來租借給那些豪門子弟,賺點銀兩……”尹樂聲音越來越小,他還不敢明說這月夕樓是他做主建造的,而且用來租借也是他的主意,別的不說,頂著定臨城第三樓的美譽,一天數萬兩的租金,賺錢是真賺錢!


    “呃……”


    李歸塵一陣無語,是尹家產業自然也不好追究,而且隻是租借關係,一樁生意到也不算助紂為虐。


    一行人在尹樂的帶領下直奔醫館而去。


    “平涼侯留步!”


    正在李歸塵走出大門之時,一帶甲校尉將他留住,門外的黑槊龍驤軍也還沒有散去。那校尉走到李歸塵身邊一陣耳語,李歸塵這才了然。原來這黑槊龍驤軍是奉皇命來此相助李歸塵,還讓這校尉帶話給李歸塵,西周女帝拓跋元姑召李歸塵入宮見駕!這讓李歸塵十分不解,他與皇室並無交集,此時皇室掌權人拓跋元姑卻要親自見他,難不成皇室要與九空亭翻臉?


    李歸塵攏了攏心思,如今天下的詭局,皇室沒有必要冒如此大的風險與九空亭做對,心中稍定一些。看著列陣在前的龍驤鐵騎讚了一聲好,兵強馬壯用來形容這五百騎最為妥帖,拒馬列隊手中長槊杵地散發森然幽光。百戰榜上有其名,果然不假!黑槊龍驤一共五萬騎,五百騎就有如此氣勢,那五萬騎策馬衝陣之時又是何等壯觀?隻怕那些春秋百戰榜上的絕世高手也要避其鋒芒!


    李歸塵轉身對幾人交代好要去皇宮一趟,很快便回來,讓尹樂帶著眾人先行前往醫館,待玲瓏傷勢穩定之後在醉仙樓匯合。隨後騎上那校尉事先準備好的馬匹,策馬揚鞭直往皇宮而去。


    定臨城的街道上一陣馬蹄聲傳揚出去,李歸塵策馬在前,五百鐵騎在後,聲勢浩蕩。去往皇城之路不用刻意尋找,定臨城四門直道的終點便是西周皇宮,整個西周國的核心。龍驤軍的馬很不錯,奔若風雷,不到一刻鍾的功夫李歸塵已至宮圍禁地之下。


    那校尉見李歸塵已至皇宮門外,行了一禮之後率軍回營複命,馬蹄聲遠去,隻留下一地塵土飛揚。李歸塵看著遠去的黑槊龍驤軍自言自語的念叨到“有機會做個大將軍也不錯!”


    “平涼侯不就是大將軍嗎?我大周的鎮遠大將軍。”有一人從宮門處走出,上前為李歸塵牽馬之時開口說道。


    “哦?覃將軍當日在天水城阻我入城之時可不像今日這般低聲下氣。”李歸塵一眼便認出了牽馬之人,一身亮銀鎧甲腰懸秣馬刀,正是天水將軍覃昭禮。


    “平涼侯說笑了,今時不同往日,牽馬這等小事何足掛齒?”覃昭禮淡然一笑,沒有絲毫不滿。


    “那就煩請覃將軍引路吧。”李歸塵說完坐在馬背之上閉目養神,不再理會此人。


    “末將領命!”


    覃昭禮在前牽馬,馬蹄聲在宮牆之中回蕩,自始自終覃昭禮未曾表現出絲毫不滿。二人一馬慢悠悠的朝宮內走去。


    正此前方有一頂金色轎子自宮門而出,雕龍刻鳳奢華不已。轎中人聽見馬蹄聲將也是命人停轎,宮圍之中走馬,至少都是公侯以上才有的殊榮,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位侯爺。豈料一出轎子馬上閉目養神之人竟是一位麵生的年輕人,而頭前牽馬之人竟是新任的定遠大將軍,黑槊龍驤主帥覃昭禮。


    “覃將軍這是?”


    轎子中下來之人滿臉疑惑的開口問道,覃昭禮此時在朝中左班可謂是第一紅人,他屈尊為人牽馬如何不讓人震驚!


    “回帝子,陛下召平涼侯入宮見駕,因平涼侯初次入宮麵聖對宮中不甚熟悉,陛下特意吩咐要我前來引路。”覃昭禮恭敬回到道,轎中人原來是西周帝子拓跋無楓。覃昭禮不敢怠慢,拓跋元姑已年近四十,至今膝下無子。不出意外女帝百年之後拓跋無楓就是承襲大位之人。


    “平涼侯?莫非是?”拓跋無楓眉毛一挑道。


    “正是九空亭少主,鎮遠大將軍李歸塵。”覃昭禮恭敬回應到。


    拓跋無楓看著閉目養神的李歸塵和一旁伺候的覃昭禮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哈出一口熱氣,緊了緊身上價值千金的貂裘,留下一句覃將軍莫要忘了自己姓周還是姓李便匆匆離去。


    覃昭禮聞言也不辯駁,搖頭一笑繼續往後宮而入,皇帝陛下在後花園,此行的目的地自然也是。入了皇宮內院李歸塵就沒有騎馬的待遇了,跟在覃昭禮身後穿過曲折的小徑來到聽雨亭前,覃昭禮複命之後便即離去。李歸塵站在亭外石階之下靜靜的看著亭上龍飛鳳舞的聽雨二字,也不知是何人揮毫落地,刀筆如龍,短短兩字就能看出落筆之人橫掃八荒的霸氣。皇道之氣古來飄渺,王封嶽如何?一身氣勢說霸絕天下亦不為過,即便是如此人傑也無絲毫帝王之氣,而這聽雨二字氣吞山河,見字如麵,透過這兩個字似乎可以看見一尊帝王於高台之上翻雲覆雨號令天下!


    “外麵雪大,平涼侯既然來了何不近前說話?”高台之上一道溫婉的聲音響起。


    “遵命!”李歸塵下意識脫口而出,那道溫婉的聲音不容拒絕,讓人無法抗拒。


    李歸塵抬腳踏上漢白玉石階,逐梯而上。西周女帝拓跋元姑斜靠在臥榻之上,一襲金色龍袍頭待鳳叉腰纏玉帶,手心把玩著一塊雕刻精美的方形玉壁。北海鮫珠鏈南山寶玉冠,無論多麽稀世的珍寶在她身上都黯然失色。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絲毫看不出這張傾城的麵容已經三十有七。李歸塵不敢於她直視,拱手一禮。


    “聽聞平涼侯下山隻為閱盡天下佳人,怎麽?平涼侯是嫌棄朕人老珠黃了嗎?竟然都不願看朕一眼?”拓跋元姑溫婉之聲響起。


    如此言語饒是平素嘴上跑馬的李歸塵也是措手不及。李歸塵萬沒想到西周女帝開口第一句是如此輕浮,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應對!


    “平涼侯無需拘束,說起來朕能主宰這一方天地也是受了李家的恩惠,朕欠著你們李家人情。”拓跋元姑一腿微屈換了一個舒服的睡姿。


    李歸塵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拓跋元姑如若不是做了這西周的皇帝,放在宮牆之外定是傾城傾國的禍水!而正因為她已居帝位二十載,舉手投足之間更多了常人沒有的霸道貴氣,哪怕是一個細微的動作都不是李歸塵這個愣頭青能抵抗的。


    李歸塵強行撇開雜念開口問道:“不知陛下召我何事?”


    拓跋元姑並未回答,而是抬起修長的玉指問道:“平涼侯覺得此處景致如何?可還入眼?”


    “此處瑰麗無比,自成天地水秀魚鱗,每棵樹每顆石都有講究,而這亭上聽雨二字更是點睛之筆!不過再好的景色在陛下傾城容貌麵前都不值一提。”李歸塵答道。


    拓跋元姑輕聲一笑坐直身子,低頭把玩著手中兩寸見方的玉壁,沉吟片刻抬頭道:“你倒是油嘴滑舌,這兩個字確屬上佳,我數次落筆都不及他的氣勢,幹脆就一直掛著了。”


    李歸塵片刻呆滯心中微苦,這馬屁是拍到馬蹄上了,這兩個字竟然不是她寫的,那麽字的主人呼之欲出,定然是西魏末代傳奇帝王所留。


    “可即便這舊字再好,也不及如今皇帝陛下展顏一笑來的驚豔。”李歸塵實話實說道,剛才的驚鴻一瞥一時間竟讓他忘記自己此時身在何處。


    “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平涼侯這張嘴真是討人喜歡,比那冷冰冰的李近丘不知高出多少,青出於藍,李家一代更強過一代呀。”拓跋元姑輕笑開口,看得李歸塵又是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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