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王肅打開了錦囊,借著油燈昏暗的光芒,看清了錦囊之中所裝紙條裏麵寫著什麽。


    不過......


    可惜的是,由於先前王肅落水,渾身上下沒有不濕透的。


    這種情況他該早有預料的。當時陳老爺子將他的隨身物品盡數歸還的時候,王肅先拿的是自己的佩劍算盤,其次便是那本記錄著血海深仇、惡人惡行的賬本。


    不過賬本同樣因為落水而濕透了,有些紙張甚至都已經粘連在了一起,曬幹之後亦是如膠似漆情比鴛鴦,不能將其分開,若是以蠻力為止,怕是整個賬本得被撕得不成樣子。


    當時王肅就心想:也罷,這本賬本跟了我這麽長時間了,也幫我記了不少賬,也算是壽終正寢了。


    其實也不算是壽終正寢,畢竟那本賬本應當還有一小半是空白的,不出意外的話還能記個一年半載的。這種情況,應該算是英年早逝吧。


    不過好在王肅記憶力本就出眾,而且,要知道,能被王肅記在那本賬本上的,都是些幹了傷天害理之事的惡徒。他們有的人無惡不作,殺人放火那是樣樣精通。


    那些已經劃掉名字的,包括剛收完債的宋善,其餘的王肅買了個新帳本,跟二狗借了支筆,重新謄寫在新的賬本上。


    王肅暫住陳家療傷這段時間,可以說是他少有的清閑時光。


    若是叫王肅的熟人來,隻怕都會詫異:王肅這家夥,原來這麽愛笑。


    但在謄寫的時候,王肅不再是二狗心裏暗罵的那個姓王的家夥了,而是令江湖上一眾惡徒聞風喪膽的收債人。


    惡行不能忘,血債不能忘。


    遺忘,意味著背叛......


    揮毫撒墨斜似劍,側筆狂攬彎如鉤。(注1)


    字字泣血,劍劍收債。


    憑借記憶,王肅補完了舊賬本上還未收到債的名字,仍覺著缺了點什麽,稍作思考,恍然之後,雙目冰冷,揮筆又寫下了最後一個名字,吹幹墨漬,這才滿意地合上這本新的賬本。


    最新的一頁,寫著:宋天行。


    言歸正傳,由於那日落水,加上這麽長時間了,王肅也沒把清源小道士所贈的錦囊拿去曬一曬,導致其中大部分子已經模糊得無法辨認。


    王肅連蒙帶猜也沒什麽辦法,最後隻能辨識出幾個相對比較完整的字來。


    天京......機緣......


    說是幾個,其實也就這兩個詞,四個字罷了。


    王肅看那紙條的大小,以及紙條上麵已經洇了的墨痕,猜測原本至少得有十六個字。


    隻可惜現在就剩這麽四個字了。


    看來,這清源小道士掐指算命的本事也沒多厲害嘛。若真是有那未卜先知的能耐,他當初在贈我錦囊的時候就該算到我有落水此劫,放紙條的錦囊就該選些能防水的,又或是將字寫在綢緞上,如此一來方才不會有如今的局麵。


    王肅暗暗笑道,覺著自己就是在自己嚇唬自己。


    他能猜到自己要去天京,估摸著就是巧合,碰巧給他撞對了,並說明不了什麽。


    雖然清源小道長那一身武功的確讓人看不透,但若真說有卜算之能,王肅還是有些不大信的。


    王肅心想:也有可能是清源小道長聽出了我的口音,猜到了我是中州人,便隨口胡謅了天京吧......


    他心中好笑,虧得清源還妄稱妙手神算清源子,原來也就是個樣子貨,說到底,不還是個江湖神棍嗎?


    現在這紙條上為數不多能認得出來的四個字,還是他之前就對王肅說過的。


    當時清源小道長便說道:“千萬記住,到時不要去理會那‘血光之災’。天京有一場機緣在等著你。切記!切記!”


    想起清源小道長所說的話,王肅至今還是沒有弄懂他所說的“血光之災”究竟指的是什麽。


    難道是說宋天行追殺嗎?也不對啊。


    清源小道長也說了,這所謂的“血光之災”並不是應驗在王肅自己身上,而是應驗在他的親近之人身上。


    算了。


    王肅搖了搖頭,有些自嘲地笑道,嗬嗬,明明覺著這清源小道長就是被老道士帶壞了,也成了個江湖神棍,還真就管不住自己去琢磨。


    這也算是王肅的陋習了。


    不論是之前任繡衣郎,還是說現在成了收債人,王肅每日要做的活,總歸是要多動動腦子的。這也就讓王肅養成了沒事兒就愛在腦子裏胡思亂想。


    嗯......


    胡思亂想這個說法可能不大準確,或者說,不大全麵,但意思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意思。


    雖然在大多數的情況下,王肅的胡思亂想,的確就是胡思亂想,除了消磨一下無聊的時光,也沒有什麽其他用處了。


    但有時候,胡思亂想也會給王肅那一絲一閃而過的靈感。


    這就和讀書是一個道理。


    書嘛,多讀讀總歸是好的,說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


    多想想也總歸是好的,說不定哪一瞬就想出來了呢?


    王肅不再多想,該想的也想得差不多了,再想下去,那可就真成胡思亂想了。


    這可不行。


    王肅將紙條重新塞回錦囊裏,用那紅繩係上,揣進兜裏。


    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每天繼續去那小瀑布下麵,積攢真氣,等到丹田之中真氣充盈,便可一鼓作氣,衝破宋天行在自己經脈之中所留的“屏障”,恢複到貫川通流境。


    至於外傷,沒有真氣的幫助,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了,上好的療傷藥這兒也買不到,王肅隻能依靠自身肉體的愈合了。


    好在宋天行主要對他造成的還是內傷,外傷並不嚴重,估摸著等他內力恢複了,外傷也會自我愈合得七七八八。


    王肅呼出一口氣,將油燈吹熄,一輪明月懸玉星空,不需燭火照明,也看得清上床睡覺的路。


    確實是困呐!


    翌日清晨,天尚未全亮,依舊是灰蒙蒙的。


    王肅起了個大早,也把二狗給拉了起來。今天事兒有點多,便早起一些,方便辦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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