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趙家可不會讓自己繼續這麽安逸地當個捕快了。


    好在鄭家也不會因為自己在牢裏給趙老爺子多些吃的喝的就對付自己,多半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趙家該有的體麵鄭家多少還是會給的。


    眼下這情況,彭聰也算是明白了,估摸著應該是趙黎卯有些關係,不知怎的搭上了繡衣司。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繡衣司開口了,無論自己多難都得辦成。


    辦成了自是皆大歡喜,說不好自己還能和眼前這位繡衣郎大人搭上線,以後不說前途無量吧,起碼在平通也能混得比現在強。


    可若是辦不成,到時就不是他彭聰自己為難自己了,而是繡衣郎來為難他了。


    彭聰很快就權衡好了利弊,但是這件事兒依舊讓他很為難。


    鄭家的人可時刻盯著呢,就等著趙老爺子殺人償命,在那斷頭台上哢嚓一刀,自己不過是個捕快,能有什麽錦囊妙計,將那趙老爺子就出來呢?


    彭聰抬頭看了眼正在望著空氣發呆的繡衣郎,心中暗罵:這些人,就會打機鋒,有什麽話不會直說嗎?


    彭聰硬著頭皮,抱拳問道:“下官愚鈍,不知大人可否指點一二。”


    繡衣郎微微一笑,伸了個懶腰,依舊望著空氣說道:“前些天看了個話本,裏麵有個小偷倒也怪機靈的,怕被盜的那家發現,便贗造了個假的放回去,把真的給偷出來了,好笑的是主人家還沒發現......”


    繡衣郎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彭聰心中腹誹:講話講一半,可真有你的......等等,贗造個假的?


    這不就是偷梁換柱嗎?


    彭聰回憶了一下,鬧房裏麵的囚犯都是經過自己手的,他印象裏最近除了那趙老爺子以外,還真就沒有哪個比較瘦的老頭被關進去的。


    可如果不用牢獄裏的囚犯,難得抓個無辜之人來頂罪嗎?


    彭聰看了看眼前的繡衣郎,神情有些複雜。


    若是用本來就犯法的囚犯去偷梁換柱,去定罪,彭聰並沒有什麽負罪感,畢竟那些人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彭聰不是個好捕快,他會貪汙受賄,會收錢辦些髒事,但也隻是針對那些本就被抓進牢獄中的犯人。


    對無辜之人下手,他沒做過,也不忍做。


    繡衣郎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猶豫,說道:“聽說,彭捕頭上有一位老母親,不知身體可好。”


    彭聰瞳孔微縮,腦中轟隆一聲,震在當場。


    彭聰一下子又回過神來,趕忙說道:“多謝大人關心,家慈身體無恙。”


    彭聰心中咒罵,對方這哪裏是關心,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脅,自己要是不辦或是沒有辦好這件事兒,隻怕自己和母親都躲不過一劫。


    晦氣!


    他心中罵了一句,立刻答應道:“大人,您放心,下官一定辦好,不負大人栽培。”


    繡衣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起身準備離開。


    他拍了拍彭聰的肩膀,笑著自言自語道:“聽說東邊儀城的荷花池開了,鄭家打算明天一家老小都去儀城賞荷,當真是件雅事啊。哈哈哈。”


    “恭送大人。”


    說罷他就走了,隻留彭聰一個人在屋內陰沉著臉在那兒坐著。


    繡衣郎最後臨走時的那番話是什麽意思他當然知道,隻能說,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彭聰起身,他內心還是有些糾結,同時還有為難,不知道上哪裏去找這所謂的替換之人。


    “頭兒,畫像畫好了。”


    彭聰走回了先前那間屋子,一旁的捕快便將陳老爺子畫好的畫像遞了過了。


    他點點頭,接過了畫像,打開一看,沒什麽特別之處,看著就像個普通人。


    雖說彭聰多年的經驗讓他對自己識人的本事有所信心,但出於謹慎,他還是吩咐道:“現在寒書齋應該還在上課,你待會兒將這幅畫帶過去給寒書齋的周先生,讓他詢問一下每個學生,看看這是誰的父親。”


    如果說寒書齋裏有學生的父親和畫卷之人一眼,那自然說明賣給陳老爺子月寒錦之人不是盜賊,反之則是。


    雖然也有可能某個學生的父親就是盜賊,但可能性不大,暫時可以排除嫌疑。


    彭聰將畫卷重新遞還給了那名捕快,他接過卷卷好就準備出發,彭聰忽然想起一點細節,又將他叫住,說道:“對了,如果有些學生下午回家了,就請明天上課的先生上午再核實一遍。”


    彭聰交代完了之後,陳老爺子湊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差爺,還有什麽事兒嗎?俺可以走了嗎?”


    彭聰正為那個繡衣郎所交代的事情發愁,正想揮揮手把陳老爺子給打發了,看了陳老爺子一眼,卻突然愣住了。


    瘦弱、老頭。


    彭聰剛才並沒有想過趙老爺子的事情,並沒有發現,這陳老爺子,和那趙老爺子,身形相近,外貌雖有差別,但也不算太大......


    彭聰神情複雜,盯著陳老爺子看。


    如此看來,此人不正好可以用來偷梁換柱,把那趙老爺子給換出來嗎?


    彭聰有些糾結,一邊是自己尚存的一點良心,知道將無辜之人牽扯進來是錯的,會叫人枉害了性命。


    可另一邊又是自己的老母親的性命,自己若是不從,以繡衣司的手段,隻怕枉死的就是自己和娘了。


    該如何抉擇呢......


    陳老爺子見眼前這位捕快一直盯著自己,眼神奇怪,心裏有些發毛,有種不安的情緒,他便牽強笑道:“差爺?還有什麽事兒嗎?”


    彭聰呼出一口氣,有些憐憫,又有些愧疚地看了陳老爺子一眼,客氣地說道:“此事事關重大,可能和最近從雍北逃竄來的江洋大盜有關,還請老人家在我們衙門的牢房中暫住兩天,待到查明真相就會放您回去。”


    “這......”陳老爺子自然是不想進牢房的,說道,“差爺有所不知,俺家裏那孫子,做不來飯,俺還得回去給他做飯。”


    彭聰看著陳老爺子一臉不情願,心裏也是有所愧疚,語氣依舊客客氣氣的,說道:“您放心,我一定派人安排好您孫子,不會讓他吃不飽飯的。”


    陳老爺子還想開口找借口,彭聰心裏歎了口氣,斬釘截鐵地說道:“老人家放心,您的要求我都會盡力滿足,讓您在牢獄中暫住兩天,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若那人真是江洋大盜,知道了是您將他給供了出來,可能會對您不利。住在我們這兒,也是方便保護您。”


    見彭聰語氣堅決,陳老爺子雖然心中還是隱隱有些不安,但還是咽了咽口水,點頭同意了。


    彭聰點點頭,喊道:“來人!”


    進來一個捕快,他吩咐道:“將老人家暫且送入牢房,單獨住一間,不得怠慢!”


    雖然不是很懂彭聰這樣吩咐的含義,但手下還是照做不誤。


    陳老爺子還想說些什麽,卻已經被那個捕快給帶下去了,想說也來不及了。


    畢竟對方是官,自己是民,陳老爺子還真就沒有這個膽氣敢和對方硬氣。


    彭聰見陳老爺子被帶下去了,無人之後,便深深地歎了口氣,既有內疚,又有無奈。


    等會兒我便派人去查查此人背景,若是背後沒有什麽關係,那便隻能委屈老人家你了。


    不過你放心,隻要你那孫子我替您養了,我一定將他同我親子視之。隻要有我彭聰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讓他餓著。


    彭聰在心裏如此安慰自己。


    其實,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事後彌補,自以為能夠償還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孰不知,有的錯一旦犯下,那便難以彌補。


    有的良心一旦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整個人,就會無止境地向下滑去,再也上不來了。


    所謂無奈,不過是給自己的軟弱和逃避找的借口罷了。


    想那趙勳,屠人全家上下三十三口人,最後收留其幼子,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道義嗎?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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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狗這一天的學上得,那叫一個莫名其妙。


    先是中午有兩個捕快過來問東問西,到了下午,那個肥頭大耳的周先生又不知從哪找來了一副畫像,放學了也不肯輕易放人走,非要挨個拿著畫像問:“這個是不是你爹啊?”


    問完之後才肯放人離開。


    笑死,二狗自己都沒見過自己那死在戰場上的爹爹長什麽樣,哪裏記得?


    於是問到他的時候,他就翻了個白眼,回答道:“不一定是。”


    周先生聽到這回答,臉一下子就黑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誰家缺心眼兒的孩子還能不知道自己爹長啥樣?


    不一定是是個啥意思?


    不過當他抬起頭來一看,是二狗這小子,剛才捕快也來和他說了事情始末,他也知道二狗這孩子早早沒了爹,也就沒再問,臭著張臉甩甩手,示意二狗趕緊滾蛋。


    二狗能回家了自然興高采烈,蹦蹦跳跳就跳出了寒書齋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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