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蟬昇沒有接觸官場,身上也沒有個一官半職的,說白了,就身份而言,和那些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並沒有什麽名義上的區別。


    當然了,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


    正因如此,韋蟬昇並不算特別清楚,繡衣司三個字到底代表了什麽。


    他隻是偶爾從父兄口中聽到過這個衙門,似乎神神秘秘的樣子。


    但韋旭昇就不一樣,他本就任職左驍衛,雖然並沒有獲得很多家裏的助力,但憑借自己一步一個腳印,也還是深得左驍衛將軍的器重。


    他和繡衣司可是打過不少交道的,也聽聞過很多繡衣司的傳言。


    總而言之,他是知道繡衣司的厲害的。


    他怎麽也想不到,王肅是怎麽和繡衣司扯上關係的?


    難道說,他本來就是繡衣司的人?


    可能也隻有這一種可能了。


    怪不得他能從吳山七星手中救下蟬昇,原來說是繡衣司的人。


    韋旭昇說道:“原來王兄是繡衣司之人,失敬失敬。”


    韋旭昇的語氣稍稍變化,更多了一分敬畏,以及一分淡淡的疏遠。


    畢竟繡衣司,可以算是真正的皇帝鷹犬了,所做所為,皆是都在暗處幫聖人處理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甚至說監視文武百官,這可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王肅沒有解釋,知道鄧青此舉何意,微笑著點點頭,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轉頭對那下人說道:“我知道了,現在就過去。韋兄,韋賢弟,你們二人帶著二狗先行一步,我去去就回。”


    韋蟬昇答應道:“好,王大哥,我們先走了。”


    王肅去到了門口,果然有一人身穿黑色繡衣郎的官服,提著一個包袱站在門口,好在韋府附近沒什麽行人,否則說不定四周來往行人都會對其指指點點,多半眼神中會既有恐懼,又有厭惡。


    見到王肅,此人將包袱遞給了王肅。


    “謝了。”王肅下意識回了一句。


    那黑袍繡衣郎穿的乃是黑袍狻猊,也就說明了此人至少也是個百戶。


    想之前那平通城內的韓百戶,同樣是百戶,人家就能在個偏遠小城裏當個作威作福的土霸王。


    而在這天京城內卻隻能當個跑腿的。


    “王銀袍。”王肅拿了包袱就準備回去時,那人卻叫住了王肅,又從懷中取出一張疊好的紙來,說道,“這是您要的地址。”


    王肅接過紙條,沒急著打開查看,反而是看著眼前的繡衣郎問道:“你認識我?”


    王銀袍,這是個很久遠的稱呼。


    這還是當年任銀袍玉麒麟時,一些比較熟悉的同僚這麽稱呼的。


    而且要知道,當時王肅任銀袍玉麒麟時,用的還不是本名,而是另一個代號,所以這麽稱呼王肅的就更少了。


    那繡衣郎抱拳說道:“回王銀袍的話,您可能不記得我了,當年丁家莊一案的時候您救過我一命。”


    丁家莊?


    王肅稍微有點印象,當時自己似乎是救過一位同僚。


    是眼前這位嗎?


    “你叫什麽名字?當年之事,我有些記不清了。你現在在繡衣司裏怎麽樣?”


    既然人家主動和王肅打招呼了,他也隻好寒暄兩句。


    那繡衣郎說道:“我叫郭寶恩。托您的福,小的僥幸撿回一條命,眼下剛升至百戶。”


    王肅點點頭,拍拍這個年輕人的肩膀,說道:“好好幹,牢記誓言。”


    “喏。”


    王肅說完便進了韋府大門,進門之時,兩側守門的護院都對他投來敬畏的目光。


    “王賢侄來了?快快入座。”


    王肅放完了鄧青送過來的一包袱書信,剛一進宴會廳,韋律便熱情地說道。


    他剛才聽見下人來報,說是有個身穿繡衣司官服的人來找王肅了,細問之下,那人身上穿的官服上麵還繡著狻猊,韋律一聽這話,便覺著自己對王肅的猜測沒有錯了。


    旁人,也就是尋常百姓不識貨,加上繡衣司本就神秘,他們甚少見過繡衣司的製服,並不清楚繡衣郎身上穿著的繡衣上麵繡著的圖案都代表了什麽意思。


    可旁人不知道,身為工部侍郎的韋律會不知道嗎?


    那可是狻猊啊。


    身穿黑袍狻猊的,那在繡衣司,可都至少是百戶往上走的。


    一個百戶,還是繡衣司的,可以說是地位不低了。


    可就這麽一位地位不低之人,卻隻是來給王肅送東西的。


    那王肅在繡衣司得是什麽地位?


    韋律想都不敢想。


    再加上王肅有意無意流露出來的和關漸慈的關係,韋律心裏更加火熱了。


    這也是他為什麽見到王肅這麽熱情的原因。


    王肅入座之後,晚餐算是正式開席了,席間韋律還不斷和王肅喝酒,可以說是把王肅當作平輩好友來喝酒了。


    倒是一旁的韋夫人平日裏就管些後宅之事,不太知道自家丈夫怎麽對王肅這般熱情。


    她向韋蟬昇問道:“蟬昇,今日去過擎涅寺了,心、心本大師怎麽說?”


    說到心本大師的時候,她稍稍頓了一些,隻不過在場眾人無一人注意到而已。


    韋蟬昇深諳食不言寢不語的道理,自己娘親問話,他也是將口中的吃食嚼碎了咽下去之後才回答道:“心本大師說讓我去無量寺求取小金佛是佛祖為了看我的誠心,既然我已經去過了,雖然沒能把小金佛帶回來,但足以見證我的誠心了,所以不用再去求取一次了。”


    韋夫人聽後鬆了一口氣,她是實在不敢再讓自己的寶貝兒子以身涉險了。


    這次是運氣好,恰好遇見了王肅,幫他打退了馬匪,救回一條命來。


    別說什麽馬匪劫財不劫命,她隻知道那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萬一一不小心把她兒子殺了,隻怕她可受不起這喪子之痛。


    倒是韋律哈哈一笑,說道:“好,能不去就不去。說實在的,當初要不是你娘非要你去還願,上次這小金佛啊,我都不想讓你一個人去求。”


    韋蟬昇無奈一笑,說道:“爹,您不是常說娘當年是去擎涅寺求子才生下來的我嗎?既然如此,冥冥之中說不好真有佛祖保佑呢?這就和受人恩惠要報恩一樣。不過心本大師說了,讓我三日後一個人去擎涅寺誦半個時辰經就行了,就當作還願了。”


    聽到這話,韋律眉頭微微一皺,但也沒多說什麽。


    韋夫人在一旁倒是想起了什麽,說道:“三日後?三日後不是你的生辰嗎?”


    韋蟬昇點點頭,說道:“沒事兒的,娘。心本大師就讓我去誦經半個時辰,很快的。到時我午飯過後去,傍晚便能回來,不耽誤的。”


    見自己寶貝兒子都這麽說了,韋夫人也就點點頭,沒有反駁。


    但不知為何,對於心本大師要在這個時間點讓韋蟬昇去擎涅寺誦經,總有些不舒服,以及一點擔憂。


    韋律說道:“那你到時便快去快回,到時讓你大哥送你去。旭昇,你到時便送你弟弟過去,在那兒等半個時辰,之後再帶你弟弟回來。”


    “嗯。”韋旭昇就不如他弟弟這麽文雅了,嘴裏還在咀嚼著美味佳肴沒有咽下,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


    韋夫人毫不掩飾眼中的鄙夷和厭惡,韋律則是沒什麽,估計是習以為常了。


    王肅則是看得眼角抽搐,不愧是常年行軍打仗之人,這胃口,就是比旁人好一點點。


    不過隨即他就看到了坐在自己身旁,同樣在狼吞虎咽的二狗,手筷並用,吃得滿嘴滿手都是油。


    二狗察覺到了王肅看過來的目光,隨即停下了鯨吞的動作,有些奇怪地問道:“師父咋了?”


    “沒什麽?”王肅搖了搖頭,不忍直視。


    好吧,二狗這小子吃相也沒有多好......


    二狗這家夥讀書讀不好,做事也沒有半點規矩,行事作風沒有半點讀書人的影子在裏麵。


    這和當初陳老爺子所期望的完全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是背道而馳。


    可能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二狗本來就泥腿子一個,做事大都隨性而為,沒有什麽章法,現在和王肅這個老小子在一起待久了,更勝從前了。


    估計這小子以後也就隻能和王肅現在一樣,在江湖上飄蕩,飄到哪裏算哪裏。


    也許是韋蟬昇的生辰將至,這頓飯吃下來,席間一直歡聲笑語不斷,直到杯盤狼藉,一桌好菜都已吃得差不多了,眾人才離席。


    離席後韋律還單獨把王肅拉到一邊聊了會兒。


    也沒有什麽新奇的,無非還是那一套拉攏,想要王肅引薦他去拜見關漸慈。


    這些當官的著實難纏,王肅再三答應說是自己會和關漸慈提起這件事情的,隻不過關漸慈是否願意見他就不是王肅能夠決定的了。


    最後韋律才心滿意足地在侍女的攙扶下回了房間。


    看著韋律離開時手還正大光明地揩油,王肅大概也猜到了韋夫人今晚怕是要獨守空房了。


    不過王肅倒也好奇,這兩日觀察下來,韋律可不像是個什麽節製的人,怎麽隻有韋夫人這一房正室,沒有像其他朝廷官員那樣,三妻四妾。


    而且韋家香火也不怎麽旺盛,隻有韋旭昇、韋蟬昇兄弟倆兩個兒子,女兒更是半個沒有。


    目前看來,這韋旭昇大概率並不是韋夫人親生的,難道說韋夫人是續弦的?


    王肅搖搖頭,運轉內力將體內的酒氣都逼散出去,畢竟等會兒還需要查閱那些書信。


    別人家的八卦,還是少打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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