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二狗練劍的時候就發現了,此處不比平通的石柳鎮,或是他和王肅一路走到天京,路上都有剩了半截的木樁子。


    韋府就不一樣了,韋府裏雖說沒有木樁子,倒是有完整的樹。


    可問題就在於這韋府的樹,就算是二狗這麽個不識貨的泥腿子,都能夠看出這些樹木的不凡來。


    韋府的樹栽種下去,都是由專門的花木匠精心打理,枝繁葉茂,各有體態,縱使已經入秋,仍是鬱鬱蔥蔥。


    二狗想著王肅雖然平時看上去挺有錢的,可誰知道賠不賠得起這樹錢。


    自己要是真拿這些樹來練劍,隻怕是要把那個姓王的家夥留下來做工抵賬了。


    想想還是算了吧。


    好在韋府的下人常年戰戰兢兢,早就練就了一身察顏悅色的本領,看出了二狗的為難,就去柴房要了根又粗又大、還沒劈開的木墩子。


    二狗大喜過望,謝過對方之後便開始了練劍。


    練了好幾天了,二狗感覺自己一點進步沒有。


    倒不是說劍招上的沒有進步,畢竟二狗的努力又不是真的喂給狗吃了,一天成千上萬次的“砍”,他自然是練得十分嫻熟,力道、姿勢都恰到好處,一些小武館或是小門派裏的那些剛進門的弟子,說不好練得還沒有二狗專心,練得沒有他好呢。


    但二狗就始終沒有領悟到兩者的區別,他甚至在懷疑那個姓王的家夥是不是在騙他了。


    畢竟,這這麽劈啊、砍啊之類的,聽著可不像是什麽劍招,倒像是教人砍樹伐木,最後把木頭劈成柴火丟灶台裏去燒火......


    彼祖母祖母之。


    姓王的家夥不會真的在忽喲我吧?


    二狗越想越覺著可能。


    畢竟他在路上也不是沒有見識過王肅出手。


    當時路上有些個沒有本事,不長眼睛的小毛賊,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王肅身上來,想要打劫王肅。


    二狗當時就在一旁吃飯,拿王肅揍小毛賊的場景來下飯。


    這多少算是武學榨菜了吧......


    當時王肅以一敵三,連腰間的算盤都沒有出鞘,就這麽提著套著劍鞘的算盤,一人一劍就給打倒在地,捂著肚子,起都起不來,看得二狗連連叫好,就連手中捧著的飯都多刨了兩口。


    直呼真香!


    看看,看看,隻有這種飄逸的劍法,配上同樣飄逸的身法,這樣子才算是真正的劍客嘛。


    你再看看姓王的家夥都教了我些什麽?


    劈劈砍砍的,都是些嘛玩意兒啊?


    不行,等姓王的家夥回來了我一定要好好問他一問,說不定這老小子真就是在忽悠小爺我。


    不對,這姓王的肯定是看小爺我天資聰穎,生怕小爺我一下子就把他那點劍法全給學會了,到時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他這個當師父的臉上無光,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


    哼,那可不行,小爺我可是磕過頭的,還叫了這老小子這麽多聲師父,可不能叫他把便宜都給白占了。


    這不是白嫖嗎?


    二狗越想越氣,這一生氣,就把手中木劍給丟在了地上,賭氣不練了。


    “二狗怎麽了?”


    這一幕恰巧被剛進院子裏來的韋蟬昇給看見了,他好奇地問道。


    對於二狗來說,韋蟬昇終究是屬於外人,自然不好直接和他說,他覺著姓王的家夥就是個大騙子,專門騙小孩,不教他真本事。


    二狗直接換了個意思,說道:“師父教的劍招我一直沒能領悟劍意,有些煩躁。”


    “哦,這樣啊......”


    韋蟬昇一手卷著書,瞧瞧敲在左手掌心,二狗現在的經曆讓他想到了他自己。


    一來是和二狗一般年紀的時候,小孩子嘛,理解能力還沒這麽好,有時候看一些古文名篇,通讀幾遍,背誦幾遍,逐字再琢磨幾遍,都一直未能理解其意,就像是陷入到了死胡同裏,走不出去。


    還有就是上次到無量寺去,讀了幾天佛經,雖然之前沒有怎麽接觸過,但出乎意料地理解得很快,就連那無量寺的方丈都誇他有悟性,有佛性,和他佛教有緣,說需不需要他來引他皈依佛門。


    不過,一開始讀的都是些淺顯易懂的佛經,可是說隻是佛教思想的皮毛,等到讀到了真正高深的佛法,韋蟬昇還是犯了難,似懂非懂,玄之又玄,還是沒能完全理解其意。


    當時的自己,不就和眼前的二狗一樣煩躁嗎?


    韋蟬昇覺著好玩,便微微一笑,對二狗說道:“二狗,你也莫要一直練劍。有時候,一味苦練是練不出什麽好結果的,須知勞逸結合,正好今天有個詩會,要不,我帶你出去玩玩?”


    二狗一聽,雙眼放光,但礙於王肅的威懾力,他還是故作矜持,扭捏地說道:“真的嗎?可、可是......可是我師父讓我待在這兒練劍,萬一師父知道了......”


    韋蟬昇大手一揮,笑道:“放心吧,有我在,我會和王大哥說清楚的,他不會責怪於你的。”


    二狗依舊扭捏道:“這......這不好吧?”


    “欸,沒事兒的。二狗,我讀書呢也有遇到過都不懂的地方,這時候不能一味苦讀,出去轉兩圈,呼吸些新鮮空氣,方不至於氣短胸悶,有時候看看花鳥草木,聽聽市井喧囂,心中困惑自然迎刃而解了。”


    二狗心中腹誹:我當初就住在鄉下村子裏,天天看那些草啊樹啊的,耳邊全是那群小屁孩的叫嚷聲,也沒見我能讀得進去書啊......


    不過二狗還是一副受教了的表情,乖巧地點點頭,說道:“韋哥哥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們就、就出去玩一小會兒吧?”


    韋蟬昇笑道:“好好,好。那我們就出去玩一小會兒。”


    二狗心裏暗笑,臉上卻還是一副擔心王肅回來找他麻煩的表情,將木劍放好後就跟著韋蟬昇一道出門去了。


    出門的時候還遇上了正在拿著一柄大戟的韋旭昇。


    韋旭昇赤裸著上身,上衣綁在腰間,一柄大戟揮舞得虎虎生風,渾身冒汗。


    二狗看得兩眼放光,這看著也老帥了。


    見到韋蟬昇,韋旭昇將大戟放在了武器駕上,上麵還有好幾種長杆兵器。


    這倒也不難理解。


    軍陣廝殺不比江湖上的打打殺殺。


    軍陣之中大多都是協同作戰,動輒成千上萬,最少也是數百人交鋒,將士們所使基本都是長杆兵器,諸如槍、戟、大刀和矛一類的。


    而江湖之中多的則是捉對廝殺,長杆兵器比起刀劍一類的短兵要少了一分靈動,若是被人近身,很難施展得開,容易被人一擊斃命。


    兩軍交戰之時,摩肩接踵,長杆兵器一掃便是敵人,比起短兵要厲害不少。


    韋旭昇看著韋蟬昇,問道:“要出去?”


    外出不比家裏,特別是韋蟬昇這種官宦子弟,出門更是要注意一些,外出的衣服要莊重一些,在家的常服則要隨意、寬鬆一些。


    韋旭昇一眼便看出了這是韋蟬昇外出的衣服,於是乎有此一問。


    韋蟬昇笑道:“正是。今日杏園那兒有一場詩會,我有些興趣,正好二狗還沒去過詩會,便想著帶他去一下。他來天京兩三天了,還沒怎麽出去見識過天京呢。”


    韋旭昇看向了二狗,二狗在院裏練武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本身也是要練武的,自然知道其中辛苦。


    想當初他剛開始練武的時候,也是二狗這般年紀,可卻沒有二狗這般吃得住苦。


    韋旭昇心中想道:看來王兄當年習武應該也是吃了不少的苦,不然也不會有這一身高深的武藝了吧?


    他心中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兒,沉吟片刻後,取過一張汗巾擦拭身上汗水,說道:“最近京城不太太平,這樣吧,反正我也沒事兒,就跟著你們去一趟好了。你們在這兒等會兒,我去換身衣服就來。”


    兩人都沒什麽意見,二狗是覺著反正都是出去玩,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的也沒有什麽差別,自然就無所謂了。


    韋蟬昇則是覺著自己大哥既然說了最近天京不太太平,那就說明真的不太太平,大哥想要跟著也是為了自己好,自己自然不該辜負這一番好意。


    韋旭昇不愧是軍伍出身,做事雷厲風行,二狗發會兒呆的功夫就把衣服換好了。


    與以往不同的是,韋旭昇竟然也換了一身儒衫,原本剛毅的麵龐都看著柔和了不少。


    稍有些美中不足的是,他這一身儒衫還是有些寬鬆,瞧著有些隨意,一身健碩的肌肉都被掩蓋了下去,旁人看不出其中端倪,見了估計也不會以為是什麽軍卒,而是個高高大大的讀書人。


    韋蟬昇倒是習以為常了,畢竟人家是倆親兄弟,這麽多年了,什麽沒見過。


    韋旭昇還曾經趁韋蟬昇小的時候,彈他的小雀雀......


    咳咳咳......


    言歸正傳,二狗卻是沒見過韋旭昇這般打扮,還覺著有些新奇,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韋旭昇笑道:“走吧。”


    三人叫來府上馬車,直奔城中杏園而去。


    二狗坐在馬車上,掀開馬車側窗,好奇地打望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一切。


    但他卻沒有向韋家兄弟倆詢問,而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打量著。


    韋旭昇問道:“王兄呢?怎麽沒叫上他一起去?”


    可能是韋旭昇神經粗大吧,直到現在他才想起來這回事兒。


    韋蟬昇解釋道:“王大哥今早就出去辦事兒了,直到剛才都還沒有回來,可能是事情比較麻煩吧。”


    韋旭昇哈哈一笑,此地畢竟是天京,首善之城,萬國之都,王兄縱使有一身武力,卻也不是萬事都稱心如意的。


    嗬嗬,想那胡族國師,貴為天榜第一,想要入唐來這天京,隻怕也是要拜倒於大唐盛威之下。


    韋旭昇看向了西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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