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前,鎖在陣中的萬千厲鬼,最終竟是隻有十分之一,在接受了浩氣洗禮之後,能夠脫去戾氣,回複清明。


    其餘的,竟全都被浩然正氣化為了飛灰,隻是消散之時,眼中卻也沒了戾氣,隻有悔恨或是眷戀不舍。


    留存下來的十分之一厲鬼,在第一縷朝霞出現之前,便被陳墨用一張金色靈符送走。


    事後葉子玉向陳墨問起,他說這是一張專門度化冤魂的靈符,隻是他的這一張品質達到了黃符層次。


    因為即使是隻剩下了十分之一,也是千餘條魂魄,尋常的靈符,根本不能度化如此數量的冤魂。


    看著隨黃符一起消失的千餘魂魄,葉子玉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忙活了一夜,最終竟是隻能救回千餘人,其中艱險,不足為外人道也。


    陳墨轉頭看向了葉子玉,見到他的神情複雜,便知道此時他在想什麽。


    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以你我二人之力,能夠救回千餘魂魄,已是殊為不易,這還全要靠你的劍,若沒有此劍在,就算是一個魂魄我們也度化不了。”


    葉子玉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厲鬼乃是不容於天地之物,用這樣洗禮的法子度化厲鬼,能夠剩下這千餘魂魄,就已經堪稱逆天之舉了。


    此時天際盡頭有一縷晨光出現,漸漸的天光大亮,遠處小縣城中,也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報曉之聲。


    葉子玉神色一動,遠處有一襲白色身影閃掠而來,正是昨夜被鍾波震傷的小寧。


    小寧徑直就來到了葉子玉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番,沒有發現明顯的傷勢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接著又關切的問道:“公子,你沒受傷吧?那些冤魂怎麽樣了?”


    說完這才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發現哪怕一個冤魂,甚至連他們的氣息都感應不到,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葉子玉微笑道:“我沒事,冤魂度化了一些,隻是大部分都被浩氣煉成了飛灰。”


    小寧見葉子玉神色並不是很開心,便出言寬慰道:“公子盡心便是,難道在這世上,做些好事還得被人求全責備嗎?”


    葉子玉搖了搖頭:“我並不怕別人如何議論我,我但求盡力而為,不愧於心便是。”


    一旁的陳墨忽然笑道:“你們二人說的都對,世間事,有多少是自己力不能及,凡事但求盡心無愧,便也不負此心了。”


    葉子玉和小寧皆是點頭稱是,陳墨說道:“此事既然已經解決,我們再去解決另外一件事把。”


    說完便朝著山林中走去,葉子玉一拍腦袋對小寧道:“差點忘了,還有那兩位被我們扔在山崖上了,咱們快去看看吧,山中多猛獸,可別讓老虎給叼走了。”


    小寧也是剛剛想起李緒二人,便急忙和葉子玉,一起朝著山崖處疾掠而去。


    三人到了山崖上,所幸昨夜廢墟處有浩氣激蕩,林中野獸早已退避到了山林深處,故而李緒二人並未遭到野獸襲擾。


    陽光照在了兩兄弟臉上,似乎早晨的太陽格外刺眼,李緒迷迷糊糊的伸出一隻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旋即一翻身,還想繼續睡,一旁的李益也是翻了個身,二人看來並無大礙。


    陳墨昨夜所做的度化厲鬼,比之和餘鬆交手還要費力許多,此刻臉上,竟是罕見的出現了一絲疲態。


    葉子玉也留意到了陳墨的身體狀態,昨夜全靠陳墨支撐陣法,這才能夠成功度化那千餘冤魂。


    陣法消耗的靈力,雖然可以憑借丹藥補回來,但是其維持陣法,又要支撐天誌神環,對於心神的消耗可想而知。


    葉子玉有些擔心的說道:“前輩,昨夜你消耗巨大,不如再在這裏歇息一日,我們明日再啟程如何?”


    陳墨思索片刻後,卻是一擺手道:“我沒事,不必擔心。把他們叫起來,我有事要和這李益說。”


    葉子玉聞言,也隻得先去將李緒二人叫醒。


    李緒二人被推醒後,皆是揉著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四周的環境。


    卻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片密林之中,又掃視了一下站著的三人,一眼便看見了站在正前方的陳墨。


    李緒仿佛回過神來一般,急忙站起身來東張西望,找了半晌,也沒有看到那個大惡人的蹤跡。


    忽然他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什麽也不說,就給陳墨磕頭不止。


    陳墨也不去扶他,任憑他在那磕頭不止,一旁的李益此時也清醒了過來。


    卻見李緒不住的對著麵前的布衣男子磕頭不止,他昏迷前隱約記得,這三人李緒應該都認識,怎麽現在李緒會有如此舉動呢?


    壓下心頭疑惑,他一把拉住了李緒,低聲問道:“兄弟,你這是做什麽呢?”


    李緒卻一把推開了李益,眼看就要繼續對著陳墨磕頭。


    陳墨此時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葉子玉和小寧二人皆是沉默不語,隻是靜靜的站在陳墨身後。


    被推倒的李益聽到笑聲,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整個人忽然將跪在地上的李緒撲倒。


    李緒剛要怒斥,卻見李益此時已是雙眼通紅,死死的把他按在了地上。


    雖然憑著他的修為,輕輕一掙便能將李益震飛出去,但是此時他卻不敢這麽做,也不願這麽做。


    李益在地上沉默半晌,一把將李緒拉了起來,又仔細的,為他拍去了身上的塵土。


    過了片刻,李緒剛要開口同他解釋,站在他身前的李益忽然抬手,啪的一聲,李緒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麵頰。


    李益眼中滿是猩紅的血絲,他瞪著李緒道:“這一巴掌,是為我李氏一脈打的。”


    接著又是一巴掌摔在了李緒臉上,然後說道:“這一掌,是為那些保護你出逃,而被朝廷誅殺的李氏族人打的。”


    緊接著,竟是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臉上,對李緒道:“我識人不明,輾轉為他們手中的棋子,如今更是丟掉了先祖留下的寶物,我已是無顏活在這個世上,今日便以死明誌。”


    說完他便不顧眾人,衝著懸崖邊上便跑了過去,竟是想要尋短見輕生。


    李緒聽到他說寶物二字後,也是神色大變,急忙向懷中摸去,果然懷中空空蕩蕩。


    那顆父親千叮嚀萬囑咐,交給自己保管的圓珠,如今竟已是不翼而飛。


    在他愣神的功夫,李益此時已經衝到了懸崖邊上,眼看就要跳下去。


    小寧已經準備出手,如此情形,陳墨的笑聲卻越發高亢。


    隻聽陳墨在李益即將跨出那一步時,忽然說道:“李氏看來是真的沒落了,後世子孫竟如此窩囊,真是不比當年了。”


    說完也不去管李益跳不跳,轉身對葉子玉二人道:“我們走,不要管他們。”


    李益聽到陳墨的話後,卻是忽然轉身,在陳墨背後叫道:“站住!你究竟是何人?你說我們沒關係,可你不能牽連上我們李氏先祖!”


    陳墨此時緩緩轉身,銳利的目光掃向了身後的李益,李益被這銳利的目光一掃,下意識的便縮了縮脖子。


    緊跟著又倔強的昂起了頭,毫不退讓的同陳墨的目光對視在了一起。


    二人之間相距不過三十步,陳墨甚至不需要動手,心念轉動,便能取走李益的性命。


    山風拂過,吹起了幾人的衣擺,此時眾人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李緒見狀急忙跑到了李益身前,一拉他的袖子低聲道:“這是我的救命恩人,專程為救我李家而來,兄弟你千萬不能造次!”


    李益此時卻不領李緒的情,甩開了李緒的手,直視陳墨道:“就算你是我李家的恩人,可你也不能羞辱我李家先祖!”


    陳墨冷笑一聲:“你們李家先祖還用得著我去羞辱嗎?整個天下,整個人界,但凡有點實力的勢力家族,誰不知道你李家如今的境況。”


    李益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哪有什麽萬年不倒的世家大族,家族興起衰落,本就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就算是你們修行中人,也有山門興起破滅之時,又哪來的永恒和不朽?”


    陳墨笑意更冷,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說道:“似你這般人,也配妄議君子之澤?正如路上田豪所說,百無一用便是你這樣的書生。”


    李益還想反駁,一旁的李緒卻再也看不下去,竟是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繼續同陳墨爭論。


    李緒這次倒是沒有跪倒,隻是對著眼前的三人深施一禮。


    繼而便對陳墨道:“前輩,不知我們是如何脫離險地,我和兄弟身上的東西,是不是被那餘鬆老賊給奪去的?前輩又救了我一次,如此大恩李某和兄弟沒齒難忘。”


    小寧見他毫不知情,剛想出言向他言明一切,一旁的葉子玉,此時卻輕輕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小寧轉頭看去,卻見葉子玉輕輕的搖了搖頭,小寧隻得作罷。


    陳墨此時卻將頭轉了過來,看向他們二人,輕聲道:“把東西還給他們吧,省的那個窩囊廢又要尋死覓活。”


    陳墨此言一出,李緒二人眼中頓時閃過一抹亮光。


    李益更是驚呼一聲,道:“東西在你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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