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刻鍾以前,皇宮已化成了一片血海,血海中有無數屍體蠕動,萬千具人類屍體盡數匯聚於血海正中的漩渦之中。


    漩渦上方,萃取出來的血肉精華,化作一縷縷淡淡的血線,飄入了占據王定州身體的怪物口鼻之中。


    李元熹的屍體已經逐漸變得僵硬,在翻騰的血海中上下沉浮。


    不同於其他屍體的是,李元熹懷中玉佩發出一層淡淡的白芒,將他周身覆蓋其中,血海雖然沸騰,卻無法侵蝕到李元熹分毫。


    被血手抓住的劉向北,此時已經被抽成了一具人幹,整個人的狀態也是變得奄奄一息,隨時都有可能會氣絕身亡。


    就算是劉向北心堅如鐵,此情此景也難免的心生絕望,如此強敵根本不是他們現在所能抗衡得了的。


    李元熹的屍體就是明證,強大如這位儒家君子,竟然都道消於此。


    試問整個梁國,整個天下,還有誰能阻擋得了這蓋世魔物?


    王定州的身體此時已經開始潰爛,血肉如同爛泥般向著下方血海流下。


    五境武夫千錘百煉的肉身,竟也抵擋不了真血之力的侵蝕。


    城中生靈,此時也終於意識到了來自身後襲來的危險。


    被裹挾控製的百姓們想要往外逃,但經受了一天折磨的他們又怎麽跑得過飛速蔓延的血潮。


    更何況,那些手持利器的亂賊們又豈容這些到嘴的羔羊逃跑,後有噬人的血潮,前有殺人的惡鬼,百姓們簡直就是被逼到了絕境當中。


    可即使如此,卻依舊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帶頭反抗亂賊。


    彼此個體之間雖然存在著武器的懸殊,但這些亂賊們大多常年混跡於社會底層,或是幫派中人,或是地痞流氓。


    這些人不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平時也是饑一頓飽一頓的,身體素質倒是和中層那些養尊處優的大戶們不相上下。


    可要是對上那身處底層的苦力壯丁,這些人根本就不算什麽。


    但在這樣的亂局下,手持利刃者挾殺人之威,就算是身材矮小瘦弱的亂賊,也能騎在一個八尺高的壯漢頭上拉屎撒尿。


    亂賊數量約莫占了總人數的九分之一,其他九分之八的百姓竟然自甘淪為了羔羊。


    不要說是去和亂賊搏命,甚至就連敢於站起來逃跑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百姓都是盲從的,為政以德,百姓以從德,為政以暴,天下皆以從暴。


    從古至今,未有絲毫改變。


    官邸往外二十裏,血潮已經逐步蔓延到了往日京城最繁華的鬧市裏。


    這片區域也是倍受亂賊青睞的地方,在這裏做生意的大多都是中層靠上的大戶。


    那些達官顯貴們家中子侄親戚,也大多安置在這裏經商買賣,店中奇珍貨物,金銀財寶數不勝數,自然成為了亂賊們眼中的肥肉匯聚之地。


    一群滿載而歸亂賊,正用騾車拉著成箱的財貨往城門方向跑,後方來襲的血潮他們剛才是見過厲害的。


    其中一個同伴不信邪,愣是要去拖一個即將被血潮吞沒的小娘們,結果瞬間就被血潮吸了進去。


    不要說是屍骨了,就連一根毛都沒留下來。


    眼看著後方血霧襲來,寬闊的街麵上全是逃難的人群,亂賊們雖然殺了一日,可帶頭之人的頭腦此時大多還比較清醒。


    自然知道後方襲來的血霧根本就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當下就帶著手底下的人和搜刮來的財貨往城外逃去。


    抓來的百姓大多當場砍死,人數實在太多的就索性捆起來留在了原地,反正以血潮推進的速度來看,用不了多久,留在原地的人就會死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亂賊隊伍少的也有十多個漢子,多的則是成百上千,如今全都匯聚到了街麵上的大路來。


    沒辦法,搜刮搶來的寶貝實在太多,不用牲口拉車根本就帶不走。


    梁國京城雖說是遠比州郡府城寬闊的多,但能供大型牲口疾馳的道路卻也不多,城中設有四門,主幹道也就隻有四條。


    道路雖然寬闊,但也耐不住人多,主道很快就被各種牲口和車馬堵塞了起來,前麵的在爭道廝殺,後麵的則是越等越心急,索性直接就衝上前去加入了戰團。


    隻有極少數的人看清了現狀,火急火燎的打點了一下車中珍貴的財貨,挑揀一些值錢的東西做了一個包袱,背在身上輕裝向城外跑去。


    很快,血潮襲來,第一批先是吞噬了那些被留在店鋪或是院子裏麵的百姓,任憑他們如何大聲求救哀嚎,卻絲毫沒有能夠阻滯血潮推進的速度。


    眾生悲啼,越來越多的人被卷入血潮之中,短短一刻鍾功夫,死在血潮下的人就多達數十萬。


    越來越多的黑氣混雜著血氣衝上高天,本就陰沉的天空此時變得愈發昏暗起來。


    哪怕是有衝天火光的映照,卻仍舊讓人看了覺得發滲,像是在麵對無邊的黑暗深淵一般恐怖。


    被拋棄在店鋪庭院中,被砍傷後扔到路邊上等死的人們哀嚎不止,城門四周匯聚的底層百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救救,救救我們吧!」


    「老天爺,神仙大人,求求你們,快來救救我吧!


    「老爺,祖宗!大夥身上都沒錢沒物,列位老爺們就大發慈悲,高抬貴手讓咱們出城逃難去吧!大恩大德,小人們沒齒難忘!」


    哀嚎聲,求救聲匯聚,卻被震天的喊殺聲和刀劍碰撞聲所掩蓋,血潮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吞噬著百姓的生命。


    但相比於眼前的仇寇,越來越多的人也開始逐漸忘記了身後襲來的血潮!


    真血附體控製的怪物再次揮掌拍向了李元熹的屍體,而隨著吸收的血肉精華的增加,他的力量也變得愈發強大。


    初時隻有築基層次,如今已經達到了金丹瓶頸,隻差一步就能突破金丹,提升至元嬰境界。


    在血手的猛烈攻擊下,玉佩表麵竟是凝聚出了一個頭戴儒冠的小人。


    小人環視了一眼四周,一指點出旋即就有一道白芒射向了空中的血手,血手和白芒相互碰撞吞噬。


    二者看似勢均力敵,但儒冠小人在射出白芒後,虛幻的身軀變得十分縹緲,像是隨時都會消散一般。


    儒冠小人乃是玉佩中誕生出的器靈,大凡法寶品階以上的器物,都會誕生出其自主的器靈來。


    隻不過,器靈的強大和靈智的開發程度,根本還是在於器物本身的品秩和所具備的威能。


    以這塊玉佩來說,品秩乃是法寶層次,若非是有李元熹的先生和李元熹的浩然正氣常年滋養,根本就不可能凝聚出這樣的儒冠小人來。


    而今的情況已經到了萬分危急的時刻,儒冠小人再強,也隻不過是一件法寶器物,沒有主人的靈力加持,敗亡隻是遲早的事。


    漸漸的,白芒愈發的微弱起來,怪物獰笑一聲,左手掌心中凝聚出了一個漩渦,將血海中的能量源源不斷吸入體內。


    隨著能量湧入,空中的血掌也變得更加凝實起來,儒冠小人發出一聲悲歎,縹緲的身形徹底消散,血掌毫無阻滯的拍向了下方李元熹的屍體。


    怪物眼中滿是得意之色,似乎已經能夠看到玉佩隨著李元熹的屍體一起崩裂,然後成為血潮養料的場麵。


    劉向北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就連抬起眼簾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看到這一幕,他心中徹底的絕望了。


    忽然,半空中的怪物神色一變,猙獰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狐疑的神色,他凝神看向血潮下方。


    緊跟著,一聲驚天巨響傳出,轟隆,轟隆,猶如天上炸雷般在血潮中響起。


    最後一聲巨響過後,砰的一聲,血潮猛然間自中心漩渦處炸裂。


    熾盛的白芒瞬間照破長夜,恍如驚鴻現世般自血潮中升騰而起。


    這熾烈如太陽般的光芒落在了怪物身上,落在了血潮之中。


    好像是春日化雪一般,血潮飛速消退,根本承受不了哪怕一絲一毫的白芒照耀。


    怪物此時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這樣的白芒簡直就堪稱是天然克製他的宿敵。


    而他,在這樣的白芒之下根本沒有任何的招架之力。


    李元熹懷中的玉佩沐浴在白芒之下,儒冠小人再次凝聚而出,頭上儒冠的紋絡比之方才凝實了不知多少,就連迷你的眼睛裏,似乎也多了一絲靈動的神意。


    一隻通體雪白的雪兔蹦跳著來到了李元熹的屍體旁,紅寶石般的大眼中竟是閃過一絲十分人性化的悲憫之色。


    在雪兔後方,一道衣衫襤褸的身影緩步走來,兩側的血潮被他身上的白芒照耀,瞬間就被蒸發成了一片虛無。:


    血潮中的淒厲哀嚎聲仍舊不斷響起,但卻絲毫影響不了葉子玉前進的步伐。


    此時葉子玉的雙眸中已經完全被一股無形的真氣填滿,竟是呈現出詭異的透明之色,仿佛一對清澈至極的琉璃珠子一般,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


    一枚古樸的玉簪悄然插在葉子玉的頭上,占據王定州身體的怪物躲在了一處殘垣斷壁的後方,猙獰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竟然開口了,朝著葉子玉顫聲道:「你,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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