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境回到平京,一路上也算太平。


    因為一路帶不到三個月的孩子南遊,出遊的一行人像一群省親歸來的隊伍那樣家常溫暖。


    雖說每個人都堪稱是大內高手,個個都可以一敵十,一路行來連說話都斂了聲音。雖說他們的中心應該在太子身上,可太子的注意力在物落和南遊身上。


    雖說有奶娘,奶娘也堪稱騎射高人,可南遊在太子弘舒和物落的車上時間更多些。


    所以這一夥大曆頂級的武行之人皆成了一團和氣,低目斂眉的親友團。每日都在喜悅中度過。


    每日能親手抱一抱那個粉嫩白皙的小南遊,便有高興至極的感覺。


    此次太子出遊,似乎對所有的人都成了一種修行。被迫的或者是自願從善如流的,無一不是收斂心性,靜心靜氣,放緩、放輕了腳步。


    所有人對南遊的疼愛,加上有花牆照顧孩子,小南遊一路上健康成長。完全不是當初那個病懨懨,瘦弱可憐隻有巴掌大小的小嬰兒。


    若是不到三個月的他有些記憶,這此也算他經曆了難得的一次遊曆和成長。


    一路上物落和太子弘舒抱著他看山看水,看市井。侍衛們微笑看著他,爭相抱他,隻要他有一聲啼哭,他都能聽得到所有人的心碎聲。


    所有人都要停下腳步,噤若寒蟬等著他被安撫,等著他安靜下來。


    據說愛是陽光,他雖小,也該能感受到和煦的溫暖吧。


    知道他是李仁孩子的人不多。誰知道他是不是也天生有神性呢。


    回到正陽城的時候,物落找了個理由住了一晚。


    他帶著弘舒去了戲台,讓花牆帶著南遊去和郡主素好見了一麵。


    素好身體已經恢複,見了長得可愛機靈的南遊忍不住喜極而泣。


    她伸出雙手,緊緊將孩子抱住。孩子似乎還記得她,暖暖地在她懷裏安安靜靜。


    “謝謝你,謝謝你們,謝謝小公子。”素好心中的感恩無法言表。


    “少爺叮囑過,太子對南遊疼愛有加,要將南遊要帶回宮中撫養,你暫且不能將他留在身邊。”花牆道。


    花牆是個大夫,似乎隻會認認真真地說話,直接了當。一點溫和婉轉的話都不會說。


    素好張了張嘴,又什麽也沒說。她有些後怕,這個孩子留在她身邊,不知道還會不會遇到危險。


    太子喜歡南遊,要將他帶回宮中撫養,至少大夫不缺,花牆也能經常去探望。


    素好實在是怕了,數年前恩愛的丈夫去世,後來李仁也離她而去,自己的父親也已經不在人世,她是不是命硬克至親男丁?


    她點頭道:“好,隻要南遊好好的就行。”


    雖然說這話時也算是心甘情願,眼淚還是啪嗒啪嗒打落下來。


    物落拉著太子盡量晚些回客棧。他們從茶館出來的時候,郡主素好遠遠看著物落,這個她曾經陪伴過的少年又長高了。


    她微微笑著,又落下淚來。也許是傷感,也許是喜極而泣。


    物落似乎看到了她。微微朝著她的方向點了點頭。


    花牆抱著南遊已經回到客棧,小南遊似乎已經睡著了。


    夜晚的正陽城內燈火琉璃,有幾分富貴的繁華。


    素好回到自己的別苑,她似乎想了想,開始收拾自己的行裝。不管怎麽樣,她想回到平京,在平京她可以離孩子近些。


    她知道物落一定會經常尋機會讓她和自己的寶貝南遊見麵。這樣一想,她的眉頭展開了,心頭似乎也舒展了。


    此時院落內的月光灑在盛開的海棠花上,月光溫存柔美,似乎格外不同。


    素好突然失了魂魄一般走到院子裏,“是你嗎?李郎?”


    她抬頭看著散發著柔光的月亮,又低頭看著月光下含煙一般的海棠,哽咽失聲。一定是李仁來看他們了。


    “李郎,我們的南遊一切都好,我一切都好,你也在天上好好的。”素好輕聲道。她伸手輕輕地觸摸含著輕煙的月光。


    不一會,柔光漸漸消失。


    素好失聲道:“我帶著南遊的時候,你要再來看我們。”


    臉上盡是淚光。


    回到客棧,太子看著熟睡的南遊,後頭看著物落戲謔道:“今日小南遊麵色含笑,可是夢到好事了?”


    “許是夢到自己的爹娘來看他了吧。”物落一邊說,一邊脫了外氅。清秀的臉上有幾分倦意。


    弘舒起身幫他放好外氅,道:“累了吧,早些休息吧。”


    “有些乏了。你也困了吧。”說著轉身幫弘舒取了外氅。“最多兩日就能回到平京。老師布置的課業你可想好了?”


    “有些眉目,一路行來頗多收獲。你呢?也有不少想法吧?”


    “是,此行無論是山河湖海還是風土人情都頗多感受,與書本上得來多有不同。”


    兩人一邊聊,一邊洗漱睡了。


    晚上的月亮很好,四野清輝。


    樊總管和歐陽台大人並排坐在客棧的院落裏。


    “離平京不遠了。等到了平京我請你好好喝一杯。”樊總管道。


    “好。”歐陽台大人的話不多。


    “此行兩個月,能與你為伍深感愉快。”樊總管轉頭道。


    歐陽台笑了笑。“此行有物落小公子,我們都倍覺輕鬆。”


    樊總管點點頭,道:“深以為然。物落小公子前途無量。”


    兩人沉默了一會。


    “最羨慕他們少年知己,相互傾慕,相互體諒,相互提攜。”樊總管轉頭看著歐陽台微微笑了。“沒有俗事宿念,高低貴賤。”


    “物落公子天性自然,氣質淳厚。心性和氣韻皆高貴。”也許在歐陽台心裏,心性和氣韻有高低貴賤之分。


    “你是對的。同樣身份,同樣階品的人,氣韻心性高低不同便不能成為知己。”


    “太子見到物落能變成另一個人,物落公子見到太子能更開心自信,這也許是少年知己中最高的感情。”


    兩人在月色裏感慨悵惘,在他們三十多歲的人生過程中,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樣篤實的感情。


    現在他們兩人難得在太子弘舒和物落公子的影響下放下俗念,觀照自己內心的友情。


    恰巧也有心性、行事相似的人,為何不成為兩不相疑的友人呢?


    他們覺得自己說的對,也許做的也對。


    向好向暖從善如流總之是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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