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站起相送,曲文東的背影完全消失,他的眼中露出了神秘的光芒。


    今天,曲文東前來,是對他的一次考核。


    而他,也印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江東舊案,遠比想象中更可怕。


    曲文東是知道內幕的,但眼前卻說不得,為什麽,因為他們的力量太小,一旦卷入江東舊案,曲林兩家,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不告訴林蘇,是對林蘇的保護。


    林蘇懂這個,所以也不再追。


    外麵丫頭來報:“三公子,晉公子前來拜訪。”


    曲晉?


    林蘇臉上堆起了笑容,趕緊起身,門口一陣香風飄來,出現了一個身著華服的彩衣公子,香味正是從他身上飄來的,縹緲而又高貴,如果沒判斷錯的話,該是林家的春淚。


    “林兄落腳曲家,小弟該當早來拜訪,隻因昨日與友人相聚,誤了時辰,罪過罪過……”曲晉滿臉堆笑,深深作揖。


    林蘇也滿臉笑容:“晉公子乃是曲家三代子弟中的第一人,蘇入京之前,就久聞大名,今日一見,幸何如之?”


    “林兄快莫如此,晉可是深知林兄之詩才天下無雙……今日前來,正是受托請林兄明日辰時前往摘星樓赴淩雲詩會的,不知林兄可肯給晉這一薄麵?”


    “淩雲詩會?明日辰時?”


    “正是!”


    “哪些人前往?”


    “自然都是文道天才,可以說,淩雲詩會,將聚焦京城最有名望的各路天才,京府會試十位之前的人,都會邀請,各州會元,也都在邀請之列。”


    “既是晉公子親邀,蘇豈敢辭之?明日必往!”


    曲晉微笑致謝,寒暄幾句,出了逸仙院。


    他一出去,陳姐她們三人同時從房間走了出來,臉色全都不善:“公子,你怎麽能答應他?我跟你說,這個人……”


    林蘇擺擺手:“我知道他是什麽人,我也知道明天是什麽會,但你們都放心,該來的總會來。”


    三女麵麵相覷。


    暗夜歎口氣:“看這架勢咱們也沒法兒留他啊,那麽今晚大家都忍下,別陪他玩不成名堂的,讓他好好準備準備。”


    “不能啊,麵臨艱難困苦,我需要放鬆,你們三個,今晚一齊陪我……”


    暗夜啐他一口:“三個陪你?明天你扶著牆去參會啊?你真以為你那麽強,你也就在綠衣身上有狠,陳姐你都整不服帖……”


    綠衣和陳姐的臉蛋同時紅如火,暗夜你個臭不要臉的,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


    當日晚間,一條消息發到了無數方位,林蘇將參加明日的淩雲詩會。


    這條消息一出,激起了一股看不到的衝擊波。


    張宏從書房站起,久久地凝望天邊……


    秋子秀充滿佛性光輝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幾州會元眼中都有一種神奇的光芒,躍躍欲試……


    相府,陸幼薇已經上了床,猛地坐起:“小六,將我那件藍裙備好,灑上春淚,還有……明日天亮之時,立刻叫醒我,萬萬不要誤了。”


    “小姐,詩會隻是寅時開始……”


    “我知道,你按我說的辦就行。”


    小六怔怔出神,內心悄悄歎息,小姐,我知道你是要給三公子留下最好的一麵,但是,小姐你知道嗎?你和他根本不可能的,三公子昨日又生了一件大事,老爺已經站到了他的對立麵了……


    綠柳山莊,章浩然也接到了邀請,一聽林蘇會參加,章浩然和章亦雨麵麵相覷。


    “你去嗎?”章浩然問妹妹。


    “我去不去的反正你也看不見。”章亦雨回了他一句答非所問的話。


    明白,她會去,但卻不是參加詩會,隻是會在外圍觀察。


    那麽,你去嗎?


    章亦雨問她兄長。


    “這小子的詩會,參加會很沒有存在感,說實話這種感覺並不好,但不參加呢?又有可能錯過最精彩的文道盛事,哎,我啊相當糾結……”


    文道天才,習慣於成為眾人的中心,沒有人願意充當陪襯,所以,章浩然一般情況下不參加婚禮和葬禮,為啥?他成不了主角嘛。


    詩會,他是願意參加的,因為他可以是光芒萬丈的主角,但明日有林蘇在場,主角就不會是別人,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一夜時間,不管是何等的漫長,終會過去。


    太陽照樣升起。


    林蘇從溫柔鄉裏醒來,睜開眼睛時,昨夜陪他的綠衣已經起床了,他一坐起來,綠衣就進來了,端來了早餐。


    “相公,睡得好嗎?”這是綠衣很關心的事情,今日將有一場極其重要的詩會等著他,一般情況下,很少有人能睡著,如果休息不好,狀態就不會好,對於動腦筋的人而言,是致命的。


    “在你這樣的小美人陪著睡,怎麽可能不好?”林蘇抓住她的手,拉進懷中,捧起她的臉蛋親她的唇。


    綠衣甜蜜地跟他接了,很快就掙脫:“壞相公,快吃飯,上午你還可以好好構思構思,最好各種題材的詩詞都打個腹稿……”


    一上午時間,林蘇在逸仙院四處轉轉,三女以為他是在打腹稿,全都避開,但沒有人知道,林蘇才沒有打腹稿,他不太相信,今日的詩會,會是比詩詞,跟他比詩詞,誰給他們的勇氣?梁靜茹麽?


    即便是比詩詞,功夫也一定在戲外。


    他不知道的是,摘星樓此刻已經好戲開場了,針對他的行動其實在一個時辰之前就已經展開。


    摘星樓,建在南城,樓高百丈,手可摘星,所以號摘星樓,踏上最高的樓頂巨大紅亭,北望可見城中風月,西望可見西山桃花,還有靈隱寺隱隱約約,真正是風月無邊。


    今日的摘星樓,群英薈萃。


    真正是個個皆學子,往來無白丁,下三樓都是白衣學子,其中不乏各州各府名動一時的俊傑,但即便是這些俊傑,也隻能是在下三樓。


    四樓,九成以上都是當期殿試的學子,有資格當期殿試,都是會試金榜題名的舉人,這些人走遍天下,誰不是昂著腦袋的?但今日,他們卻沒有資格上五樓。


    上五樓的才是文道天才。


    各州會元可上,京府會試前十的可上,文心大儒可上,特邀嘉賓可上。


    下方擠得滿滿當當,風物最好的五樓,卻並沒有多少人,確切地說,隻有二十人左右,十三個州的會元,京府會試前十中的六人,兩個大儒,另外還有四個嘉賓,這四個嘉賓,其中有三人是女子,謝小嫣、畢玄機、陸幼薇,還有一個光頭和尚,秋子秀。


    秋子秀乃是曲州次元(被林蘇硬生生踩下),按道理是不具備上五樓資格的,但他在一眾會元之中,卻沒有絲毫遜色,一點理由足夠:他是在坐眾人中唯一一個寫下了兩首彩詩的人。


    一首就是“秋柳山間影,離人月下愁”,一首是當日他跟林蘇飄香樓對拚時寫下的那首琵琶詩:“梵音清寺滿,琵琶鬧市空”。


    文道天才雖眾,留下彩詩的人又有幾人?


    一首彩詩,基本就可奠定一個人的文道地位,這種地位甚至是狀元都有所不及的,若幹年後,沒有人再記得每屆狀元是誰,但彩詩流傳數百年,百年之後,人家還記得。


    秋子秀寫下兩首彩詩,已經是大蒼除了七彩狂魔林蘇之外,最出風頭的文道天才之一。


    學子詩會辰時開始,但一大早摘星樓就擠滿了人,為什麽?因為詩道大儒王成年會在摘星樓講解詩詞。


    這也是詩會的議程——導師授課。


    這個議程,誰會錯過?


    詞道入科考,起於會試,殿試自然也會延續,對於詞,絕大多數應試學子都是陌生的,所以,從會試到殿試的五個月時間裏,詞道大家成為所有學子共同的追求,然而,詞道大家能有幾個?


    京城也無非七八人而已,詩道大儒王成年、貢院李平波、鄧清和、周洪園等……


    這個春節,這些精通詩詞之道大儒家的門檻,都快被求見者踏爛了,他們一般情況下都不見客,今日王成年大儒公開講詩詞,那真是萬人空巷啊。


    哦,對了,曲家小世子曲晉也在五樓,他是京府會試的第十位,剛好一腳踩在五樓的邊緣位置,能夠幸運地踏足頂級圈。


    從寅時開始,王成年就開講,他講的時候,謝小嫣輕撫瑤琴,仙樂飄飄之際,王成年唇齒生香,詩詞妙論伴著若有若無的音樂彌漫摘星樓,哪怕是一樓,都能聽到,足有數百人雲集的摘星樓,落針可聞,鴉雀無聲。


    這裏,隻剩下文道之妙。


    堪堪一個時辰,王成年結束了他的傳道,眾位學子如醉如癡,如夢初醒。


    五樓二十多人同時起身,拜謝大儒傳道。


    京府會試會元趙元雄代表眾人向王成年致謝:“先生詳解詩詞大道,一眾學子三生有幸也,一月之後的殿試,相信大蒼之學子,詩詞之上,均有先生之恩澤。”


    是啊是啊,先生未講解之前,學生尚不知詩詞之中有如此玄機,真正是聞師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不瞞先生說,學生此前自認詩詞兩道也有些造詣,現在聽先生論詩詞,才知自己孤陋寡聞……


    一時之間,感激之聲四起,王成年輕撚胡須,誌得意滿。


    學子們需要名師教導,而名師也需要頂級學子襯托啊,麵前這一堆人,本次殿試都將榜上有名,將來都是大蒼的名臣,隻要見到自己,都會視自己為師,文道之上,誰還能比自己更風光?


    正在得意之時,突然一個聲音傳來:“曲兄,你說曲州會元林蘇也會參加詩會?為何並未見到?”


    問問題之人乃是宰相陸天從的第四個兒子陸玉京,京城會試第三名,剛好踩在章浩然的頭上。


    這個問題一問,全場關注,章浩然手中的杯子僵在空中,而坐在輕紗賬內的陸幼薇,更是雙眼發亮,她兄長突然提出的這個問題,正是她一上午都在糾結的問題,她來得很早,都坐了一個半時辰了,她的目光無數次搜索樓道口,都沒有見到她想見的那個人,早想問了……


    曲晉站了起來:“他昨日明明已經答應了,我還提醒過他,早點過來,別錯過了王先生的詩詞授課,誰能想到,他硬是錯過了……鄉野小地方的人,終究不識禮數,先生見諒,見諒!”


    對著王成年連連施禮。


    王成年臉上悄然浮現一絲黑線。


    他授課,但凡接到邀請之人,誰不提前到場?哪怕是京府會試的會元,都到了,唯獨林蘇,偏偏不到!


    怎麽地?自恃你詩詞絕世,根本不屑於聽他授課麽?如此狂妄……


    陸玉京怒了:“好一個狂妄之徒,他有幾斤幾兩,敢如此輕慢京城名師名士?”


    他身邊的趙元雄淡淡一笑:“隻怕是自恃寫了幾首彩詩彩詞吧?”


    張宏道:“寫了幾首彩詩彩詞?趙兄真相信是他自己寫的?”


    這話一出,眾人全都如同打了雞血,就連一向雲淡風輕的秋子秀,此刻抬起眼睛,眼也亮如秋水。


    “張兄何意?”曲晉臉色略有不滿,至少,表現得略有不滿。


    “曲兄,你家與林家乃是姻親,自然不願意相信名垂天下的林三公子是個文賊,然而,他的詩詞首首風格不同,有的飽經滄桑,有的飄逸風流,有的世故老到,有的卻又充滿市儈氣息,有的又有戰場殺氣,試問一人,如何有這諸般經曆?一個不足雙十年華之人,如何能有如此歲月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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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晉眉頭深鎖:“這雖然難以理解,但聖殿畢竟已經認可,沒有真憑實據,不宜……”


    “聖殿隻是憑詩作本身而定品級,隻要在此之前,並未在聖殿注冊過的詩詞,自然定為原創,但究竟是否真是出自本人之手,聖殿也無法定論,以前亦有過,某人之詩被他人搶先呈給聖殿的情況……”


    張宏這麽一說,眾人開始動搖,他所說的這種情況的確存在。


    張宏補充道,定南侯府犯事之後,在血雨關一密室之中,有七十一具文士屍體,全部死於毒殺,兵部視為疑案,直到最近,這一疑案才因一人而解開,掀開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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