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這一刻似乎懂了他……


    千年前的舊事,這個老人終究傷得很深。


    他愧對劍門。


    所以,他才長年在劍門關外徘回,船行春江上,隻渡有心人……


    此番他代表劍門出征瑤台,這個老人希望自己為劍門天下揚名,他希望昔日橫掃八荒六合的絕世宗門,用一種新的方式涅槃重生。


    他與獨孤行在這件事情上是心意相通的。


    基於此,他傳了他獨孤九劍中三式。


    “獨孤九劍,與眾不同,縱然一門相傳,亦是因人而異,我可以傳你劍譜,但並不能輔導你修練,中三劍,你抓緊時間揣摩揣摩,看看能否入門。”


    林蘇元神定位,意識融入這塊玉佩,裏麵的內容瞬間導出,化為文道樹上的一塊葉子,裏麵有六式劍招。


    前麵的三招林蘇已經學過,略過……


    後麵三招分別是:回劍式,天劍式,滅劍式。


    回劍式,其實是跟破劍式相對應的,破劍式一出,有攻無守,而回劍式,專門就是守勢,守勢一出,擋盡天下之招。


    天劍式呢?林蘇一看到這張揚豪氣的劍招,就熱血上頭,這劍招怎麽說呢?霸氣!生生將劍招演繹出了天地無雙的霸道,也許是他血脈裏帶著將門之風,他覺得這一招他一見就愛了。


    滅劍式,理論上更霸氣,滅嘛,但是,他再一次顛覆了,這滅劍式一點霸氣都沒有,看起來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招,獨孤九劍不應該普通,一定是另有玄機……


    李澤西手托酒壇,已經大半壇下肚了,劍門之人喝酒都一個德行,跟酒拚命的那種。


    他目光透過酒壇邊緣看著林蘇:“能入門麽?”


    “回劍式和天劍式能懂,假以時日必能入門,但滅劍式……我沒找到玄機所在。”


    “滅劍式,其實也叫滅魂式!攻擊的不是對方肉身,而是元神,此式不是靠真氣來發動,而是靠元神發動,你眼前領會不到沒有關係,將來元神足夠強悍時,方知此式的真正的威力所在……”


    林蘇心頭激蕩……


    獨孤九劍,真是無與倫比啊。


    六式劍招,有攻有守,有出其不意,有劍勢壓人,而且還有修行人的噩夢:滅元神。


    修行人修到高境,幾乎是不死之身,關鍵原因就是元神。


    隻要元神不滅,破劫重生。


    但是,那是沒遇到獨孤九劍。


    遇到獨孤九劍,一劍下去,形神俱滅!


    太可怕了!


    “前輩,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一下。”林蘇道:“劍門十二字法則,劍招為末,劍意為綱,劍心為王,何為劍心?”


    這個問題他曾經問過獨孤行,獨孤行不能回答。


    因為獨孤行並沒有獲得劍心。


    神秘的劍心,普天之下的劍修幾乎無人能懂,在獨孤行的認知中,唯有一人擁有,那就是讓他愛恨交織的李澤西。


    今日,林蘇遇到李澤西,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疑問。


    李澤西道:“劍心,乃是與劍意相對應的,劍意,用劍之技巧,而劍心,用劍之態度!跟修為無關,隻與意誌相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千萬人吾往也,方可得劍心!”


    林蘇心頭大浪翻滾……


    劍心,劍者之心。


    寧折不彎,遇強更強,無懼生死,無懼艱難,一往無前,鋒銳絕倫……


    “獨孤前輩曾言,你昔日專往不可入之絕地,專殺不可殺之高人,三年之後,始得劍心……”


    李澤西長長一歎:“劍心難取,劍心更難守!稍有挫折,劍心蒙塵,人也就渾渾噩噩,一個不察,千年大恨因此而生,所以,老夫實不知希望你摘得劍心呢,還是希望你永生永世都摘不得……言盡於此,這半壇酒我帶走了。”


    一個轉身,林蘇被送回大船。


    小船孤獨地遠去,融入波濤,融入遠山,融入殘陽……


    林蘇在船頭遙望這漸行漸遠的小船,心中不知如何升起一股悲涼……


    千年前,劍門三千勇士出征,戰死沙場,劍門實力一落千丈,成為群狼口中的肥肉,分而食之。


    如果李澤西出現,斷然不是這個劇本。


    但他沒有出現,劍門滅了,數萬弟子、數千長老全部喪生,獨孤行至今還耿耿於懷,對他這個唯一能夠改變結果,卻偏偏不改變結果的師兄恨之入骨。


    然而,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何。


    今天,林蘇覺得他找到了答桉,答桉就在李澤西的一句話中:劍心蒙塵,渾渾噩噩,一個不察,千年大恨因此而生!


    他當時劍心蒙塵!


    他陷入了渾渾噩噩,所以也就沒能關注到劍門的危機。


    真的是這個原因麽?林蘇當然也不能真正認定,畢竟千年的時間跨度,還是太長了……


    “林兄長江之上會漁翁,兄弟們都很想知道,你這一會,會不會引發什麽感觸,留下一首詩篇什麽的……”霍啟湊了過來,眼神裏分外有期待。


    林蘇笑了:“你是不把船錢十倍拿回來,硬是不罷休啊,行吧,給你題一首!”


    手起,金紙出:“萬裏長江一葉舟,客心蕭瑟已驚秋,亂霞影照山根寺,落日光翻水麵樓,淺浦耀金知躍鯉,前灘點雪幾棲鷗,少年壯氣悲寥廓,未忍滄江下釣鉤。”


    筆收,七彩霞光彌漫甲板,霍啟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林兄,我必須得告訴你,從此以後,你不管去哪兒,我霍家的船隨叫隨到。”


    “c!不了解底細的人,還以為你知恩圖報呢,你這分明是人心不足……”


    李陽新跟霍啟鬧成一團,林蘇跟章浩然溜到了一邊,章浩然眉頭微皺:“剛才那個漁翁,不是一般人吧?”


    “你看出來了?”


    “什麽都沒看出來,我就看出一點,你給了他一壇頂級白雲邊,而且他還現場開了,如果他是一般漁翁的話,日後知道這壇酒的價值,可能會後悔終生。”


    哈哈……


    林蘇笑了:“你們玩你們的,我想點事情。”


    拍拍他的肩膀,進了房間。


    這一夜,林蘇大腦之中元神上下翻飛,修習新得的獨孤九劍,夕陽西下,隱隱的星光之下,林蘇出了房間,踏浪而去。


    一望無邊的長江之上,他的劍勢變幻萬方……


    一連三天,如他所料,回劍式、天劍式他已經步入小成境界,即便隻是小成境界,劍勢之威,依然是他最強劍招,尤其是天劍式,一劍出,如同開山辟地一般,麵前的江水一分為二,深達五丈開外。


    有那麽一刹那,風似乎都停止了吹動,有了獨孤行當日京城一劍破金印的半分神韻。


    更讓林蘇驚喜的是,隨著這二式的學成,他拔劍式、破劍式和微劍式也齊刷刷地前行了一小步。


    千萬別小看這一小步。


    需要知道,他的這三招是經過人魚聖地那麵寶鏡修正過的,幾乎已經是完美狀態,完美狀態的獨孤三劍再進一步,何種意味?


    但是,滅劍式他入不了門。


    他的元神也好,精神力也罷,強度都不夠,發動不了這毀滅性的一擊。


    ……


    海寧江灘,迎來了幾位客人。


    流民們眼界大開,天仙下凡啊,而且還不是一個,是一群!


    玉鳳公主、陸幼薇等人,內心的驚詫絕對不在流民之下,她們內心的震撼與顛覆一波接一波,都快趕上長江的浪了。


    海寧江灘,她們一點都不陌生。


    因為她們太關注這個地兒了。


    在她們的認知中,很早就呈現出一幅小橋流水人家的美麗畫卷,也呈現出窮人身著新衣,衣食無憂的人間仙境。


    但是,真到了海寧,她們才知道自己錯得很離譜。


    她們才知道自己格局還是小了。


    長江西岸,一長排的房屋,整齊、華貴,甚至比風流天下聞的海寧主城都漂亮得多。


    幾間巨大的工廠,橫貫田園,透出無比的大氣。


    精美的田園,是的,她們隻能用精美二字來形容田園,因為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規整的田園,似乎每一根田壟,都用尺子量過一般。


    馬路平整堅實還寬闊,似乎是一大塊石頭凋刻而成。


    綠柳垂楊,在這個季節演繹出離奇的動感。


    義水北川,她們心念念的花開沒有看到,但單憑這整齊劃一的花園,就已經是一幅入骨之畫。


    村民們她們也看到了,如她們所想的笑容,遠超她們所想的富足。


    義川湖畔,一塊巨石之上,題著三個大字“義川湖”,陳姐、崔鶯站在大石頭前,迎接她們,給她們介紹,說這是陳王題的字,玉鳳公主看到這熟悉的筆跡,眼眶都濕了。


    義川湖後麵,十多棟小樓,跟村民的樓房完全不同,漂亮得有若仙宮。


    廳院是凋花水泥磚鋪成的,點綴著各類綠植,外牆貼上了瓷磚,光潔如玉,幾女很遠就定了眼珠,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直到謝小嫣直接問出來:“綠衣妹妹,這牆麵所貼的,都是瓷?”


    “嗯,裏麵的瓷更漂亮,我帶你們去看看……”


    進入房間裏,眾女全都呆若木雞……


    綠衣吹的牛,至此全部兌現,話說能夠兌現的牛皮,基本不是牛皮……


    大塊的白瓷磚鋪滿了房間的地麵,幹淨整潔的衛生間,黃銅打造的抽水馬桶,輕輕一點,水就流出,要熱水就是熱水,要冷水就是冷水,她們這群來自京城的天之驕女,同一時間混成了紅樓夢裏第一次進大觀園的劉姥姥……


    陳姐開口:“各位妹妹,這裏的小樓,給你們每人準備了一棟,你們自己選,自己定個名字。”


    眾女麵麵相覷,這是綠衣吹的最後一個牛皮了,真的兌現啊?


    這麽高檔的房子,直接給她們一人送一套……


    謝小嫣臉蛋紅了……


    畢玄機目光投向妹妹,意思是,這是不是真的?


    綠衣輕輕一笑,站出來解答:“各位姐姐,別太在意,這樓,其實真正的成本也就幾百兩銀子,這麽點銀子大家不需要幫他省吧?”


    啊?幾百兩銀子?


    那對於林家大壞蛋來說,真是毛毛雨啊,不客氣了,選!


    幾女跑得飛。


    唯有玉鳳公主,遙望上方,那上方是一座山……


    “殿下!”陳姐在她耳邊輕聲道:“那裏就是陳王殿下所居的梅嶺,剛才殿下的侍妾閣心專程過來,邀請殿下明日赴陳王府。”


    玉鳳公主身子輕輕顫抖:“陳姐,皇兄的王府,你也去過吧?”


    “是的,去年年前,相公去王府時,我陪著去的,陳王殿下提到公主殿下將遠嫁大隅之時,我也在場。”


    玉鳳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明天,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與皇兄的會麵,注定不同尋常,唯有深知內情之人,才能隨行。而陳姐的意思也很清楚,她是知情人,玉鳳公主無需對她設防。


    海寧書院,落日斜照,折花峰頂,七彩詩篇在金光之下氣象萬千。


    旁邊的一棟小木屋裏,墨青和風舞麵對麵而坐,目光透過窗戶看著遙遠的義水北灘。


    “他的媳婦們、預備媳婦們好像到齊了,可他卻沒有回來。”風舞道。


    墨青輕輕一笑:“你想見他?”


    “你可別口是心非地告訴我,你不想見他!”風舞眼中別有一番意味。


    “什麽意思?”墨青橫她一眼。


    “行了行了咱們都別裝了,你有量天尺,我有九音鼎,你能知道我樂聖聖家的指令,我也知道你墨家對你下了指令,都希望他能夠通過我們聖家的通天道而入聖殿,我們倆爭這個沒意思,讓他自己決定怎麽選吧,反正也沒有人能強求。”


    這就是這幾天的變化。


    風舞得到了家族的指令。


    墨青也得到了家族的指令。


    指令內容高度一致,促成林蘇使用她們家的通天路進入聖殿。


    為何?


    前麵已經分析過,林蘇跟任何一個聖家捆綁,都是這聖家願意看到的。


    尤其是樂家和墨家。


    她們兩家跟林蘇可沒有任何矛盾過節。


    “窗子敞開了,你我也就不必藏著掖著……”墨青輕輕籲一口氣:“風舞,你覺得他會怎麽選?”


    “話說他的選擇,是最難猜的,就象當初青蓮論道一樣,他的每一步都踏在預測之外,這次或許也不例外……”風舞道:“不知道李歸涵這小娘皮會不會也來插上一手。”


    李當涵,是她們很關注的一個人,因為李歸涵跟他的關係,比她們都深多了,如果她插上一手,林蘇極有可能通過道聖聖家而入通天路。


    “她……還沒入涵穀麽?”


    “聽說沒有,這小娘皮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入涵穀,本身就很可疑,我個人覺得,有必要給道聖聖家提個醒,萬一她跑到海寧來,三兩下讓人給禍害成殘花敗柳了,那樂子就太大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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