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末尾有些改動,看完請再看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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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楊寧來到天然居的時候,這裏已是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百姓,自天然居各層樓上也是探出不少人頭來看著下麵。


    楊寧一瞥眼的工夫,剛想擠進人群,卻突然又猛地抬起頭來,向天然居樓上望去,剛才一打眼,一個碩大的光頭閃著亮光在他眼前一晃而過。


    天然居三樓的一處雅座窗戶處,正站著一臉笑吟吟望著他的胖大和尚法空,而旁邊的一個三縷長須、一身普通青衣布袍的儒雅文士,竟然是張居正,見到楊寧目光向他望來,他也是微笑著對楊寧一點頭。


    楊寧心裏不由一陣高興,本來自己還愁著拿什麽來震唬住順天府的公差,此刻有張居正在,卻是不用愁了,張四維是與高拱站在一條戰線上的,肯定與張居正不和,自己說什麽也要將張居正拉下水!


    楊寧想擠進人群,無奈人圍得實在是太多了,他試了幾次,卻是無甚縫隙,想了想,他馬上大聲喝道:“本公公辦事,無關人等都他媽的滾開!”


    這一嗓子是他尖著聲音使勁嚎出來的,相當刺耳,立刻引起了圍觀人群的注意,他們紛紛回頭觀瞧,待看到楊寧身上一身簇新的錦衣蟒袍,頭上帶著太監所特有的紗翎官帽時,不由臉色都是一變,慌不迭向兩旁讓去,給楊寧讓開了一條路。


    楊寧輕輕鬆鬆就走了進去,邁上台階,他才看清了如今天然居內的形勢。


    天然居的大堂及門口,站了十幾個穿著公服的順天府衙役,手裏拿著鐐銬、鎖鏈、封條等物,為首兩個頭目模樣的公差,都在三十左右,一胖一瘦,麵帶油滑,一看就是經常混跡於市井坊間的老油條!


    而在這些衙役對麵,蘭飛鳳與那吳伯居首,後麵跟著一眾天然居的黑衣大漢和跑堂夥計,正對那些衙役怒目而視。


    兩群人的中間地上,則直挺挺躺著一個口吐白沫,臉色烏黑的年輕人,穿了一身破舊衣服,旁邊圍著他蹲著幾個同樣一身破舊衣服的年輕人,看樣子是地上躺著之人的同伴。讓楊寧有些奇怪的是,這地上躺著的年輕人盡管麵孔發黑,但楊寧仍舊是瞅著眼熟,隻是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見過了!


    “怎麽樣,蘭掌櫃,爺們兒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們天然居做的飯菜有問題,現在鬧出了人命,府尹大人命我們封店拿人,你們如今這般阻攔,分明是妨礙我們執行公務,難道你們想造反不成?”那較瘦一些的公差頭目陰陽怪氣地道。


    蘭飛鳳已經看到了門外的楊寧,麵上閃過一絲喜色,嘴裏卻是冷冷回應道:“王捕頭,我也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天然居一向奉公守法、誠信經營,所賣的飯菜絕對不會有問題,我已經命人去請大夫了,到時候讓大夫一驗這年輕人的身體便知他所中何毒,到時候是不是有人故意搗鬼,也就清楚了!”


    “哼!蘭掌櫃,你在和我們兄弟開玩笑吧?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竟在你們這天然居吃死了人命,這是何等惡劣的事件,如何處理此案,自有順天府衙通判大人來決定,這屍體自然也由仵作來查驗,尚且輪不到你做主張,如今你乖乖地和兄弟們回去,順天府的大牢裏,本捕頭自然會交待好好照顧你這等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兒!”另一個胖一些的公差頭目一臉的不耐煩,說到後來,卻是一臉色迷迷的神色。


    “你——!”蘭飛鳳不由氣得滿麵通紅。


    楊寧知道是時候該自己出場了。


    “哼!這是哪裏來的野狗,好大的口氣!”楊寧冷哼一聲,邁步進了大堂。


    “誰他媽活膩……!”那胖公差頓時大怒,轉頭正要喝罵,待看到楊寧一身的穿著,後麵的話竟生生咽了回去。


    “你是——?”那胖公差有些驚疑不定地道。


    楊寧悠哉悠哉進了大堂,在一張幹淨的椅子旁緩緩坐了下來,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憑你還不配問我的身份!”


    “你——!”胖公差臉上怒氣一閃,正要喝罵,那姓王的瘦公差卻扯了扯他的胳膊,對他一使眼色,搖了搖頭,那胖公差才忍住沒有發作。


    “這位公公,兄弟們都是順天府的公差,正在這裏執行公務,還請公公行個方便!”姓王的捕頭一臉笑意,神色恭敬地道。


    楊寧眼一翻道:“我給你們方便了,誰又來給我方便,咱家是來這吃飯的,你們封了店,還讓我怎麽吃飯?”


    楊寧這話擺明了是要找碴了,姓王的捕頭臉色一僵,忍了忍火氣,仍舊強笑著道:“公公,這實在是沒辦法,你看現在這天然居吃出了人命,你非要在此處吃,怕要影響了你的胃口啊,要不您換一家?”


    楊寧立刻搖頭道:“不換,我就喜歡這一家!”


    姓王的捕頭終於沒了耐性,沉下臉道:“這位公公,你這是擺明了讓兄弟們為難啊,本來看在同是為朝廷當差的份上,兄弟不想與公公為難,可公公要硬是強出頭,那就別怪兄弟們得罪了!”


    聽這姓王的捕頭竟如此威脅自己,楊寧不由一陣好笑,他臉色突然一寒,盯著那王捕頭道:“你知道我是誰啊,你就敢妄言得罪,不怕給你主子惹禍麽?”


    這淡淡的話語讓那姓王的捕頭臉色一變,沒等他開口,那胖捕頭早已忍不住,破口罵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一個小閹狗而已,竟敢在兄弟們麵前猖狂,你小兔崽子再牛,難道在內監還能大過孟公公去?”


    這胖捕頭罵得實在難聽,當麵罵太監是“閹狗”,這可是犯了太監的大忌,不過楊寧倒不怎麽在乎,他本來就不是太監,他隻是嘿嘿一笑道:“這位仁兄可真是厲害啊,我是小閹狗,那孟公公自然是老閹狗了!你說得對,我再怎麽大,也大不過孟公公的!”


    這話一出,那胖捕頭頓時麵如土色,他本來隻是罵楊寧的,可如今經楊寧這麽一說,那可是連孟通都罵進去了,這話要是傳到孟通耳朵裏,他一個小小的捕頭能有幾個腦袋!


    “你、你、你不要搬弄是非,我什麽時候說孟公公是——,是……那個了,我隻是罵你!”


    楊寧冷冷一笑,正要說話,卻聽到門外又是一陣騷動,人群紛紛散開兩邊,接著,又是一幫穿著公服的衙役闖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穿著六品補服的中年武官,這幫人的衣服明顯不同於順天府衙役的衣服。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是誰在聚眾鬧事,難道是想造反不成?喲——,本官當是誰呢,卻原來是相好的在這辦案呐!”那武官一進來就咋咋呼呼,待看清了順天府眾衙役,不由又是一臉戲謔地道。


    那瘦捕頭一見來人不由臉色一變,幹笑著道:“王大人,正是順天府的兄弟們在此辦案,就不勞煩王大人過問了,王大人請便!”


    那姓王的六品武官一聽就滿臉火氣道:“王三,本官看你腦子是讓驢給踢了吧,發生在這四九京城的每一起案件,哪件不歸咱們五城兵馬司管?你竟然讓本官請便?”


    楊寧這下明白了過來,看來這姓王的武官乃是五城兵馬司的,這五城兵馬司其實就相當於北京城的警察局,專門負責整個京城的治安管轄等等,而看這樣子,這順天府與五城兵馬司的關係不怎樣啊!


    想想也不奇怪,這順天府對於京城的治安也有一定的管轄權,兩個衙門職權存在衝突,這磕磕絆絆自然是難免的了!


    那王三臉色也沉了下來,他對楊寧顧忌,對這姓王的武官卻是沒什麽顧忌了,雙方也算是知根知底了,“王遂,你不要這麽猖狂,你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六品巡城禦史,我們家李大人可是正三品的順天府尹,你處處總與我們順天府作對,小心自己的前程!”


    那王遂臉色也拉了下來,“哼!就算我是個小小的六品巡城禦史又怎麽了,你他媽卻是一個不入流的小捕快,也敢在我麵前呱噪,信不信老子火大了弄死你個小X養的!”


    楊寧不由一陣惡汗,這王遂莫非也是軍中出來的,這出口就是不凡啊!


    “媽的,今日看來你也是來找碴的,兄弟們,他們五城兵馬司如此欺負人,咱們和他們拚了,有什麽事,自然有府尹大人為咱們撐腰!”


    嘡啷啷!


    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順天府的衙役竟然紛紛拔出了腰刀。


    “好哇!這可是你們這幫兔崽子們先動的手,兄弟們,抄家夥!”王遂瞪著眼大叫一聲,當先也拔出了佩刀,他身後的手下也是都紛紛拔出兵器,站成一排,虎視眈眈地望著順天府的衙役。


    轉眼間,雙方已是劍拔弩張,速度快的有些讓楊寧反應不及,這怎麽雙方說著說著就要動上手了,而且也沒自己什麽事了!


    楊寧趕緊站起身來,往蘭飛鳳等人身邊站了站,媽的,刀光劍影的,可別傷著自己!


    就在雙方蠢蠢欲動的時候,就聽得一聲威嚴的清喝:“住手!”


    隨著話音,自樓梯處緩緩走下一個人來,青袍長須,氣度儒雅,卻正是那張居正,他後麵跟著體型龐大如山的法空老和尚,隨著他的腳步,樓梯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響。


    王遂見到張居正,臉上不由一驚,慌忙收起了兵刃,對張居正恭敬施禮道:“五城兵馬司巡城禦史王遂,見過張閣老!”隨著他這聲喊,他身後眾手下也慌忙收起兵器行禮。


    那順天府的衙役聽到王遂的話時,都是滿臉震驚,慌忙也都收起了兵器,那叫王三的瘦捕頭急忙率先行禮道:“順天府捕快王三、周四,見過閣老大人!


    張居正微皺著眉頭,臉上不怒自威,緩緩道:“你們雖分屬不同衙門,但都是為朝廷辦差,如此場合,卻動不動拔刀相向,成何體統?你們的上司就是這樣教你們辦差的麽?”


    那王三狠狠瞪了王遂一眼,正要開口解釋,張居正卻一揮手製止他道:“你不用解釋,剛才我站在二樓樓梯處,聽得清清楚楚,說到底你們就是為了搶著偵辦案件而起了衝突,孰對孰錯咱們先放到一邊,咱們還是來處理一下這個事件,有具屍體躺在這裏,這麽多的百姓圍觀,你們覺得臉上都很光彩麽?”


    “是!閣老所言極是!”


    “一切憑閣老吩咐!”


    內閣輔臣的威勢果然是不同凡響,張居正這一出麵,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雙方立刻都蔫了,乖乖地點頭稱是。


    蘭飛鳳顯然是沒有認出來與法空在一起的這個穿著普通的中年文士竟然就是內閣裏大名鼎鼎的輔臣張居正,此刻心裏不由懊惱不已,若是剛才就認出來了,說什麽她也要將張居正和法空請上五樓用餐了!


    而楊寧心裏則是有些高興,看來沒等自己主動出手,張居正已經決定管這事了,隻是不知道他如何來處理此事。


    如今事情很明顯,這事肯定是張四維在幕後指使幹的,命人假扮食客,然後不知道吃了什麽藥物,就成了地上躺著的人這副模樣,雖然地上這人一副“死樣”太過逼真,但楊寧可不相信地上這人已經死了,真要拿一條人命來陷害天然居,隻怕張四維還沒訓練出來這樣的“死士”,地上這人定是服了什麽奇妙的可以讓人“假死”的藥物,才成了這副模樣!


    見蘭飛鳳一臉忐忑的表情,楊寧明白她在想什麽,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在她耳邊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蘭飛鳳輕輕點了點頭,對楊寧報以感激一笑。


    張居正朗聲道:“其實這事很簡單,到底天然居有沒有吃死人,咱們看看地上這具屍體就一清二楚了!”隨即,他轉回頭,語氣恭敬地道:“就有勞大師了!”


    法空雙手合什,高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然後,他就緩緩走向地上躺著的“屍體”!


    幾個守在“屍體”旁的黑衣年輕人見法空龐大的身子走過來,臉上不由現出驚慌道:“你、你要幹什麽!”


    “為這位施主還魂!”法空微笑說道,然後伸出胖大手掌就向地上那“屍體”的胸膛摁去。


    幾個年輕人急了,想上前拉住法空,法空卻不知怎地身子一震,那幾個年輕人立刻噔噔噔被震了出去。


    法空的手掌按上了那“屍體”的胸膛,停頓一會,突然低喝一聲:“醒!”


    隨著法空這一聲低喝,地上直挺挺的“屍體”突然有了動靜,一口黃色液體自那“屍體”口中噴了出來,“咳咳!”那“屍體”竟被嗆得咳嗽起來,隨即難受的蜷起了身子喘息起來。


    死得直挺挺的屍體竟突然又活了過來,在場的眾人及圍觀的百姓不由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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