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兵道大師兄蟲達人未至,氣息先到。


    最先感受到氣息的不是感知最敏銳的蘇顧遠,而是寧不凡。


    原因很簡單,他發現自己的劍氣、內力、一切實力都在快速消散,蟲達本人親至,先聲奪人,奪得也不再是小打小鬧的記憶。


    他直接斬斷了寧不凡和七煞之間的因果。


    寧不凡一生武功,技藝是凡間劍法決定,但力量,卻大部分都是煞氣入體匯聚的自然真炁,正如蘇無明所說,他本身就是一件法器。


    而被奪了自然真炁的法器,隻會變成凡鐵。


    寧不凡從這一刻開始,已經不是四明第一了,他的實力,從立敵合炁六七品急速衰減,瞬息之間已經隻剩下了合炁一兩品實力。


    蘇顧遠很快就感知到了寧不凡身上急速衰減的氣息,但來不及詢問安慰。因為天變了,有一股肅殺、蕭瑟的兵戈氣從西方湧來,就像有一團漆黑的烏雲,黑壓壓的坐在寧府頭頂。連呼吸之間都能感覺到濃烈的窒息感。


    “來了,這就是……白虎持勢。”護道卒的聲音像是在呢喃。


    蘇顧遠還想問幾句,比如蟲達手裏有無法器。但護道卒突兀地死了,不僅死了,而且變成了幾百塊正正方方的碎塊,就像有一個高明的廚師在案板上切了一下午那樣工整。


    蘇顧遠看到這幅場景,知道不必再問了,蟲達手裏肯定有法器。


    蟲達手裏有法器沒問題,有問題的是蘇顧遠現在還不會破。他對自己的悟性一向很有信心,看一遍重華的霸刀就悟到大辟十八刀。


    但就算再有信心也需要時間,此時距離知道煞氣能破法器還不足一個時辰,不足以想到引煞氣入體的辦法。


    寧不凡當然也知道蘇顧遠的情況,從地上挑起一把劍,說道:“我去,老子能破法器,你留下照看燕秀和無明妹妹。”


    他現在實力衰減得快趕不上燕秀了,還如何破法器?


    “等等。”蘇顧遠知道寧不凡在逞強,喊住了他,說道:“你去了被吸收了我更難打。”


    寧不凡頓時愣了,他也知道事情輕重,自己是蟲達煉了三十年的刀兵畜,如果真的送命上門被他給補了,那豈不是真的火上澆油。


    “那你說怎麽辦嘛?”寧不凡急得團團亂轉,他之前戰鬥經驗也不少,但麵對的幾乎都是凡人,甚至用不到五分實力就能陣斬對手,此時第一次麵對修士,頓時有些慌忙。


    蘇顧遠在蜘蛛洞那時候就已經不會慌了,因為在衍虛界,越慌死得越快。


    寧不凡失去了煞氣,己方實力又弱了三分,如果自己想不到破法器的辦法,這一戰根本有死無生。


    之前蘇無明說引煞氣入體可以破法器,這就是寧不凡之前走的路。問題是寧不凡被徹底煉成法器,用了19年,而自己現在何止十九年,連十九個眨眼的時間都沒有。


    蘇顧遠腦中繼續運轉,尋覓著破敵之策,一邊環視著眼前的東西。


    他看到了幾個法器。


    剛才那幾個護道卒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自己打殺了,他們的因果梭還留在原地。


    蘇顧遠撿起一個因果梭,對寧不凡說道:“砍它。”


    寧不凡現在隻有一二品實力,但斬一個低級法器因果梭還是毫不費力,手起劍落就斬成了兩半。


    蘇顧遠仔細感受著這一擊的氣息,他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寧不凡的劍還未接觸到因果梭,它就已經斷了,就好像斬斷它的不是劍氣和劍鋒,而是是寧不凡本身的氣息。


    蘇顧遠感覺自己抓住了重點,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好辦了。


    把自己變成法器不容易,但要利用寧不凡這個已經成型的法器,就沒那麽難了。


    蘇顧遠絲毫不跟寧不凡客氣,劈手奪過劍,在他胳膊上劃了一劍,將劍鋒染得血紅,接著輕輕斬向另一個因果梭。


    蘇顧遠猜對了,因果梭被幹脆利落的切成了兩截。


    寧不凡的眼睛也亮了,連忙把胳膊往劍鋒上湊,說道:“有戲有戲,用我的血。我再給你一些。”


    “別急。”蘇顧遠心神大定,攔住了寧不凡,在劍室內又找到九把劍,湊夠了整整十把,說道:“這些,全要。”


    “蘇顧遠,你還真是不跟老子客氣啊。”寧不凡嘴裏說的不情不願,動作卻毫不遲疑,一邊接劍一邊割胳膊。不一會兒,兩條胳膊就被切得跟血葫蘆一樣。


    蘇顧遠仔仔細細把六把劍捆在身後,又在左腰和右腰各懸了兩把,活動了一下筋骨,說道:“我去會會蟲達,寧不凡,看好明明和燕秀,不要再被斬因果了。”


    “放心,老子不會再大意咯。”


    “哥哥小心。”


    “蘇大哥衝啊。”


    三個同伴的聲音剛剛落地,蘇顧遠已經去得遠了,幾個起落越過第二進院子,站在了寧家前院的大殿屋頂。


    黑暗中寧家大宅顯得比白天更加空曠,西風在稀疏的建築裏肆意掠過,發出呼吸一樣的尖嘯聲,如果有行人到此,一定會覺得寧家有鬼怪。


    寧家平時有沒有鬼怪,蘇顧遠不知道。


    但今夜一定沒有,因為沒有鬼怪能比眼前的人更可怕。


    蟲達已經到了,或者說早已到了。


    這是一個正常得不像修士的中年人,大概四十多月歲,花白的頭發緊緊綁在頭頂,沒有一根淩亂。


    他的臉上也沒有修士的詭異,氣質普普通通,毫無出奇,不瀟灑,不俊秀,甚至不嚴肅。氣度甚至連朝泗村的黃耳都不如。


    出奇的是他的眼睛,他隻要看一個地方,就會長時間盯住,不眨眼,不遊移,宛如一個屠夫盯住案板上的肉,也像一個鐵匠盯住砧板上的鐵。


    等他完全站直,抬頭看向屋頂的時候,蘇顧遠終於看到了他的異化。


    他的左臂是正常人粗細,但右臂是左臂的三倍粗,兩倍長。


    乍一看去,如同在身體右側長了一條巨蟒。


    “九虛?”蟲達緊緊盯著蘇顧遠,頓了頓,又搖頭,“不是,你的心髒有問題,是牽了蘇家的因果吧。”


    蘇顧遠沒有說話,從身後緩緩拔出一柄劍,這個角度正好用神抶電擊。


    就這短刀不夠眨了一次眼睛的時間,蟲達從原地消失了。再出現時,已經站在了大殿屋頂,跟蘇顧遠一人一角,遙遙相對。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蟲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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