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例,李毅和秦剛查驗了屍體。


    張隊補充死者在莞市有案底,都不嚴重,偷窺和鬥毆。


    “也是爬上天台然後從天台滑下陽台,入室搜掠,再從大門離開的手法對吧。”


    “沒錯,看來在穗市也是同出一轍了,這個犯案手法比較特別,偷不到多少錢還玩命,也是腦回路異於常人。”張隊道。


    稍停,張隊又補充,“這家夥在莞市最後一次犯案應該差不多兩年前,案值不高千把塊錢吧,蹲完出來後一直就沒再出現過,看來轉移到你們穗市遊蕩去了。”


    “看來這家夥從來都沒一份正經職業,最多打個短工掙點錢,花完又去重操舊業,他有今天,伏筆其實早就埋下了。”李毅道。


    死者長得很粗壯,身高約在1.74,與技術組的分析略有差異,雙手均被打斷,左手有兩處骨折,肋骨有斷裂,腹部、腿上也全是鈍器擊打過的傷痕,頭部做過一些修複,勉強可以辨認,看得出,死者的頭部遭受了反複的打擊。


    “天庭蓋打碎了,法醫做過修補,那應該是致命的一擊。”


    秦剛聽張隊這麽一說,想想場景也打個寒戰。


    “這是他的劫數,他昨天晚上不被打死,我想也多活不了幾天,有人一定要取他的命。”


    “那種鎢鋼刀在莞市很容易買到嗎?”李毅問張隊。


    “明著賣的沒有,畢竟是管製刀具,不過這邊有個二手市場,專賣一些亂七八遭物件兒,進裏邊兒一問,什麽刀具都有,年年整治年年不變,你們那邊兒情況怎麽樣。”


    “應該稍好些,穗市早幾年就開始整頓這一類市場,明麵兒上還是很規範的,不過好像這和管理整頓關係不大,想犯案,總有途徑得到犯案的工具,除了槍,感覺上管製類的刀具好像隨時都能弄到,前一陣兒網上都能直接買弩,整治一下子沒聲息了,可不知什麽時候又會冒頭,社會問題我們真是操心不來。”


    李毅記得技術組的分析裏,嫌疑人在東湖手持隻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但在莞市卻換了一把極具殺傷力的鎢鋼刀,一定有原因。


    李毅把東湖案情從頭到尾給張隊細述了一遍。


    張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故事都是來源於生活,神劇裏被強奸後還能從褲檔掏出手榴彈,看來並不是腦洞啊。”


    說這話的時候,張隊表情嚴肅、一本正經,著實讓李毅和秦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來反推一下,你們看成立不成立。”張隊找來一塊白板。


    一:燒烤攤是一個局,且定是祝愉快設的局,至始至終,死者都是一個人在現場,祝愉快根本沒有出現過。也不排除祝愉快暗中躲藏,觀察死者,周邊錄像可以求證。


    二:祝愉快來莞市,並沒有什麽公司業務需要處理,死者反複不斷地聯係和催促,祝愉快不得不來,他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事,拖是拖不下去的,而且,應該是祝愉快把柄被人捏住了。


    三:死者在東湖案中入室的目的不是偷竊,而是殺人,隻要得手,可以把現場布置得像入室行竊,意外殺人,因為有充分時間做這項工作。


    四:死者與祝愉快之間的秘密就是東湖入室搶劫行凶。


    五:死者有走天台進入事主家偷竊的案底,駕輕就熟,祝愉快需要的正是他這一項技能。


    六:為了第三點的成立且符合條件,不可以用管製刀具,隻需要帶一把普通水果刀達到目的即可,因為殺死一個在睡夢中的人,毫不費勁。


    意外:取證中可能存在的現場第三者。


    “如果沒有意外,這個序列裏應該隻有6、5、4、3,而意外的存在導致計劃有變,祝愉快不得已加上2、1。”


    李毅和秦剛都覺得成立。


    “隻要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刀是無法從穗市帶到莞市,所以來到莞市,如果需要犯案,需要重新購買刀具,隻是這次刀具做了升級,目的也許不是犯案,我想這跟他要見祝愉快有關係。”


    李毅作了補充。


    “我們這算不算有罪推定。”秦剛忽然冒了一句。


    “在證據上,我們有充分理由懷疑祝愉快。筆錄當天,在需要林女士辨認嫌疑人時,祝愉快就在她身邊,不瞎都能夠看見,而且他也做過辨認,他明明認識嫌疑人卻裝作不認識;其次,做為受害人丈夫,暗地裏和嫌疑人頻密地聯係互通有無,目的是為了什麽。”李毅道。


    “這就需要祝愉快來解釋。”張隊道。


    “如果你是祝愉快你覺得自己應該怎麽解釋。”李毅問秦剛。


    “我沒什麽好說的,你們查唄。”秦剛一腳反射。


    “不行,你剛看完嫌疑人的屍體,心裏門兒清,祝愉快可並不知道,換位思考。”李毅否定了秦剛的回答。


    秦剛略一思考,“我挺煩他這個人,一天總不幹正事兒,老來問我借錢,不借吧又是老鄉,借吧,沒完沒了的。”


    “嗯,這個解釋可以成立。不過長貧難顧,你是生意人這個道理你懂的,不借也沒什麽抹不開麵子吧。”


    “這個怎麽說好了,一鄉一地一風俗,抹得開也不至於這麽糾結。”


    李毅覺得秦剛上狀態了,開始加難度,“你這個鄉裏,偷雞摸狗的事兒沒少做,局子沒少進,班房沒少蹲,這個情況你不會不知道吧,這種人你也抹不開麵子,你是個正當的生意人,生意場上滾打好多年,不應該的吧。”


    “額……其實我有把柄在他手裏。”


    “什麽把柄。”


    “我在公司裏包二奶、嫖、賭這些事兒他都知道,我也是要麵子的人,再說我跟老婆感情一直不錯,不想這些事弄的家裏開鍋。”


    “這些個理由雖然上不得台麵,不過符合祝愉快這一類人,不好聽,但從某一角度上看它是成立的。”


    倆人這一輪演練,讓張隊挺佩服李毅帶新人的方法。


    “那祝愉快確認人已經死了嗎?”


    “隻要他沒有到停屍間看過,他都無法肯定,他唯一能相信的是那個四個小混混。”張隊道。


    “對,他還應該睡不著覺,警方現在並沒有出關於燒烤攤治安事件的通報,他無法確定,不過,他的電話也應該比較忙。明天我們得把祝愉快這一周以來的電話記錄全調出來,兩個號碼都要。”


    “出通報我們都會很謹慎的,事兒就在我手上辦,他休想打探到一絲風聲,不過人是死在醫院裏,未必能瞞得住,我想祝愉快也許已經知道。”張隊道。


    “我們需要控製祝愉快嗎?“


    “暫時不用,但明天得會會他。”


    ******


    祝愉快有些意外,在莞市見到李毅和秦剛,也讓他有些不自在。


    “我姓張,剛才我給你打的電話,例行公事詢問一下,占用少許時間,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看著張隊的循例模式,秦剛忽然覺得李毅好親民,他那詢問模式就像找到哥兒侃個大山似的。


    “我跟你們這們警員說了過幾天我會回去,有什麽事不能等我回穗市再談嗎,勞駕你們跑上百公裏來這兒,不就是現場解封的事至於嗎?“


    祝愉快顯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我想你誤會了,我是莞市的刑警,前天晚上九點左右,本市一個燒烤攤上發生一宗治安事件,由我負責,今天是來了解這事情。這兩位兄弟單位的同事,今天來莞市公務,正好坐我的車一起順道,他們正好也認識你。”


    祝愉快臉色稍變,隨即恢複。


    “前天晚上我跟朋友一起在ktv唱歌啊,這能跟我有什麽關係了,沾不著啊。”


    “稍安勿躁毛先生,我們在現場拾獲一台手機,手機裏的通話記錄裏有一個電話號碼,我們在移動公司查詢過資料,是你的實名認證,這台手機前天與你有多次聯係,你看看這個號碼還有印象嗎?”張隊的模式很直接。


    李毅和秦剛隻是靜靜地看著聽著,默默不作聲,讓祝愉快更感壓力。


    祝愉快盯著張隊手機上展示的電話號碼,半響才緩緩說道,“這個號碼是我的一個老鄉的。”


    “因為是在現場拾獲,當晚事發有人受了重傷,特別麵部的傷勢很嚴重,現在還在昏迷中,我們也做了相關的查訪,這個號碼證實就是屬於傷者。”


    李毅昨晚和張隊做了詳細推演,決定不讓祝愉快辨認死者,因為無論讓祝愉快辨認嫌疑人在東湖爬牆的照片,還是直接辨認死者血肉模糊的照片,祝愉快最終都可以得出嫌疑人死亡的結論,況且,他或許已經在醫院裏探到了風。


    用手機號碼做試探,先看反應,祝愉快不傻心裏應該明白。如果連手機號碼都扛不住,那無疑是小紅旗在望,如果祝愉快扛得住,先進行監視防止逃跑,一旦有那四個小混混的消息,立即控製。


    李毅認定祝愉快不到最後一刻也一定會死扛,這是人本能的求生欲望。


    “前天你們有很多次通話聯係,晚上事發前你們也有很多次通話,他是有什麽事情需要找你幫忙嗎?”張隊的問話一語雙關也很隱晦。


    “他這人平時沒個固定工作,有時手頭緊了就來找我借錢。”


    秦剛在心裏幾乎要笑出來。


    “那你借給他了嗎?”


    “沒有,就是不想借給他,反反複複打我的電話,煩死人。”


    “明白了,你們平日裏會有來往嗎?”


    “很少很少,沒事也不願跟這種人來往,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祝愉快顯得有些不耐煩。


    “那這樣吧,我今天也是順道過來詢問一下,我們還有其他公務,如果你想起來這位同鄉的一些事情,給我電話。”


    張隊和李毅交互眼色,禮貌地和祝愉快道別。


    “一定再想想,或許你提供的信息能給我們幫助,謝謝。”


    張隊臨出門叮囑。


    “我們推敲了一晚上,開車半小時來這裏,就說這麽幾句話?”秦剛感覺凳子還沒坐熱。


    “話越少,事兒越大,沒聽過嗎?我們就是過來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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