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正烈,諾大的縣衙卻冷嗖嗖的。


    李夢周總算明白了,怪不得林徉一直在東扯西扯,一點都不害怕。


    他現在是縣衙的捕頭,是官,他有什麽怕的。


    孟良眼睛泛白,張開的嘴巴塞得下一個拳頭,他一點都不想再回去:“林徉,我錯了。”


    啪!


    李夢周抬手抽自己一個大嘴巴,腫了半邊臉:“是我貪心,畜生不如,林徉你打我吧。”


    “我真的不想再回那個陰暗又潮濕的地方。”


    林徉嗬嗬笑了:“我是該叫你李夢周,還是叫你李變臉?”


    李夢周跪著往林徉的方向挪:“林徉,我求求你,你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碰!


    林青用假腿踢向李夢周,一腳下去,踢得李夢周捂著肚子爬不起來。


    李夢周疼的打滾,臉上滿是鼻涕和眼淚:“林徉,你好狠,我們是兄弟。”


    李夢周沒做到的事情,孟良做到了,他跪著爬到林徉腳邊,抱住林徉的大腿:“林徉,你讓我做什麽都行,就是別讓我再回牢裏。”


    一旁的林大三人滿臉鄙夷,尤其是林青:“方才你們是如何陷害我家公子的?”


    “聽你們的話說,我家公子曾經對你們有恩,哼,你們也下的去手。”


    林徉擺擺手:“帶到牢裏去吧。”


    李夢周見林徉不吃軟,立刻大聲噴道:“林徉,你這個混蛋,你就是這樣對你的兄弟的。”


    孟良死死抱住林徉的大腿不放開:“林兄,你是汝之父,我是你的兒。爹啊,你放了我。”


    林徉將孟良踢到一旁,滿臉厭惡:“以前,我覺得你是個可憐的人,裝殺手隻是為了活著。”


    孟良還想再去抱林徉,被林大和林福攔住。


    “孟良,你要不要臉?這樣的混賬不要你求。虧我還把他當成兄弟,他就是一個衣冠禽獸。”


    林徉笑了,蹲在李夢周麵前:“昨夜宵禁,你偷往柳姑娘院子裏扔包裹,裏麵有幾兩銀子,一封信。”


    李夢周臉上有驚慌:“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林徉搖搖頭:“我給過你三次機會。”


    “第一次是提價一千文,讓周圍的人厭煩,你那時拿我當兄弟就不會把我逼入險地。”


    李夢周梗著脖子:“我窮怕了,就是想賺些銀子,錯了嗎?”


    林徉臉上笑容不見:“第二次機會,是孟良作證,我問他確不確定。你們那個時候收手,依舊能夠全身而退。”


    孟良本就不胖的身子更加軟綿,氣勢小了三分。林徉問他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弄垮林徉。


    林徉的聲音越來越冷,一雙眸子冰冷的嚇人:“李夢周,第三次是我踹你的時候。你那個時候收手,我依然會放了你。”


    李夢周聲音軟了幾分:“當時隻想著銀子,誰會往其他方向想。”


    碰!


    林徉忽然出腳,踹在李夢周的腦門上,李夢周被踹的眼冒金星!


    “醫館是我的地方,一點蠅頭小利,連麵皮都不要了?”


    “放過你們?今日之事,你們哪一句哪件事不是往我心窩上插?”


    李夢周嚇得往後爬,他沒見過林徉這幅模樣,之前的林徉明明很好說話。


    林徉抓住李夢周的頭發,幾乎麵麵相抵:“你們不想再回到那個潮濕陰暗的地方,今天卻把我推到那裏麵。”


    “今天跪在地上的是我,你們還會來認爹?”


    “帶走!”


    主仆一心,看到林徉如此生氣,林青拽死狗般將李夢周拽走。


    林大和林福也拖著孟良,往牢房走去。


    林徉看著兩人被拖走的背影,想起在牢中的時候,個個身無黃白之物,也不曉得明天會如何。


    大家重見天日,各奔東西,為何就會鬧到這一步!


    林徉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偉大,做了件好事,他隻是量力而行,所以放出牢中交不起過路稅的人。


    “林捕頭在想甚?”


    林徉想的太過入迷,王守仁抱著狀紙來到中間都不曉得。


    “想對錯。”在這樣一位聖人麵前,林徉沒必要隱瞞,將自己心中煩悶講出來。


    王守仁示意林徉一起走:“那好壞呢?若是那李夢周家有老母,下有七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如此做好壞如何分?對錯又如何?”


    林徉停在原地,眼睛大了幾分:“先生說的真的假的?”


    王守仁也停住:“若是真的,你便去放了那二人?”


    林徉拱了拱手,不知道如何作答:“先生賜教。”


    王守仁帶著林徉來到他處理公務的地方:“人無好壞,無對錯,若殺了人便是壞?若殺了貪官呢?”


    “若救人就是好,被救的人落草為寇,每日打家劫舍,傷害平民百姓的性命,又作何解?”


    聽王守仁這麽一說,林徉更加不懂:“依先生說,如何辨別?”


    王守仁一邊拿起陳年狀紙看,一邊與林徉說話:“不用去管李孟二人家庭如何,站在你意誌之外的人便是壞,是錯。”


    “你除惡揚善,他殺人放火,他是惡。你殺人放火,他落草為寇,何嚐不是惺惺相惜?”


    林徉再一次被醍醐灌頂,換句話就是擋在你前麵,妄想傷你害你攔你,無惡也惡。


    “這便是先生的知行合一?”


    林徉此話一說,王守仁同樣被醍醐灌頂:“知行合一?”


    “哈哈哈哈。”


    “沒錯,理應是這四個字。”


    王守仁又一次打量起林徉:“可歎,老朽研究大半輩子的學問,想不通其中關節,竟被你小子一語道破。”


    “知行合一便是老朽做人的根本。”


    林徉尷尬至極:“抱歉,小子不該說的。”


    王守仁擺擺手,不再去看狀紙,主動倒杯茶:“無礙,小友四字道盡老朽畢生所學,是老朽的慚愧。”


    林徉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被羞的沒臉了:“先生謬讚。”


    王守仁很少將內心表情刻在臉上,此時卻是真實的:“除了知行合一,你還能想到什麽?”


    王守仁在期待,他的學問根本或許能在林徉身上找到。


    林徉想著反正剽竊到這一步,便把那四句箴言直接說了。


    “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再看王守仁,已是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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