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澤之所以得名,實因三座大型湖泊。


    這片幾萬裏方圓的廣袤草原上,有龍澤、川澤、平澤三處大型湖泊水域,這三座大型湖泊皆在方圓千裏之上。


    三座湖泊中又以龍澤湖最為廣袤,足有一千八百餘裏方圓,於世代棲息生存在龍澤湖附近的百姓而言,這龍澤湖之大,已是無有盡頭,等同於那傳說中的海域,故而這龍澤湖又被稱為‘飛龍海’。


    由龍澤湖發源而出的水係眾多,北澤諸國幾千座城池裏,因毗鄰水係而興的城池不知凡幾,聽雪城便是其中之一。


    聽雪城位於鳳瑤國境內,得名自鳳瑤國官拜上將軍的女將林聽雪。


    城池不大有百姓數萬,臨近的村鎮幾十座,世居此地的百姓往年大都牧牛放羊、捕魚捉鱉而生,今年卻是天寒地凍,城池附近的幾處小湖泊,極為罕見的盡數被冰層封住,百姓們隻得鑿冰捕魚。


    離聽雪城最遠的一處湖泊之上,冰層如被天降巨石砸的龜裂開來,那龜裂之處,被絲絲縷縷、聚而不散的血芒籠罩。


    許多百姓抱著膀子聚在這處小湖旁,交頭接耳,對此異相議論紛紛。


    遠處一人多高的枯草叢後,兩道人影踏著飛劍落下,顯露出兩道年輕的身影,其中一人是個光頭,滿臉橫肉。


    “陳青,你所言的機緣便在此處嗎?”


    此人扭頭用牛眼瞪著身旁的年輕人開口道。


    這光頭修士的一身修為在煉氣五層,他身旁的年輕人,修為則是在煉氣三層。


    這年輕人麵目平平,此時臉色有些發白,他還是第一回體驗飛天的感覺,聞言趕忙點了點頭:“龔兄,確是此處,你看那冰層之上的異相,墜入此處小湖之物,定然是不同凡響!”


    光頭修士麵露幾分謹慎之色。


    他將神識小心探向前方冰層龜裂處的血芒。


    那年輕人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被風吹亂的綢布衣衫,伸手將其抹得平整,而後他口中接續道:


    “聽聞前幾日的天傾之禍,把整座流積山都打沒了,有幾座流積山深處的古修洞府被毀去,不少寶貝成了精似的到處亂跑,此地也被天傾之禍波及了些,小弟的房子都被震塌了,說不得這湖裏就是那幾座古修洞府裏跑出來的寶貝,今日若是能被龔兄得到……”


    此身穿深紫色綢布衣衫的年輕人絮絮叨叨,沒完沒了,仿佛是個話癆。


    光頭修士麵露幾分不耐,卻也未出言。


    他的神識已小心朝著龜裂冰層探了過去,即將覆在血芒之上,卻在距離那血芒寸許的位置,得見血芒微微一顫,旋即其如惡獸般撲向了他的神識,一股強烈的痛楚傳來,他慘呼一聲,察覺到一股血色的力量,順著他的神識飛快蔓延,眨眼間就幾乎鑽入他的眉心。


    “啊!”


    光頭修士也並非優柔寡斷之輩,他直接將自己探出的神識截斷,那血色在他的眼前一滯,又縮回冰層龜裂之處。


    神魂的痛楚令光頭修士一個琅蹌差點倒地,他的心中卻是鬆了口氣。


    “陳青,你敢害我!”


    隨即他的臉色一沉,已是怒不可遏,朝著一旁的年輕人大聲喝問,可話語還未全然出口,他就目露不可置信之色。


    一柄寒光凜冽的飛劍,已自身後i洞穿了他的胸膛,穿透他的心髒,狠狠地一扭。


    噗!


    光頭修士口中綠血溢出,他發烏的嘴唇顫抖,用盡力氣轉身指著那麵容平凡的年輕人:“你……陳青,你好毒……”


    光頭修士撲通倒地,身形抽搐幾下方才斃命。


    “多謝龔兄將身家貢獻出來,支持小弟的修煉。”


    身著深紫色綢子衣服的年輕人,笑吟吟的說道,他將淬了毒的飛劍從光頭修士體內拔出,揮手收入腰間的儲物袋,另一手已朝著光頭修士身上摸去,竟是熟練至極,顯然已不是第一回做這樣的事。


    這時,一個微弱的傳音在年輕人耳畔響起。


    “借我血芒,誅殺此獠,這番收獲當分我一半。”


    年輕人霍然轉頭,看向龜裂的湖麵。


    他瞳孔收縮,麵上卻是露出幾分笑意,輕輕抱了抱拳:“自當如前輩所言。”


    說著他低下頭,無有留戀的將自己在光頭修士身上,搜出的儲物袋雙手奉上。


    一道淡紅色的神識,將這儲物袋攝走。


    龜裂的冰層之下,剛蘇醒過來的顧青沉在冰冷水底,滿臉疲憊之色的揉著眉心,隨意掃看一番身前的儲物袋。


    光頭大漢已死,這儲物袋上的神識烙印自是消弭,顧青在將這儲物袋中的四十餘塊下品靈石,和大半罐子靈砂取出收起,隨手將這儲物袋甩上冰層,以神識攝住丟向那年輕人。


    那年輕人接住儲物袋,靈力注入其中一探,見隻是沒了靈石靈砂,目露喜色。


    “莫要再來擾我。”


    同時一道冰冷的傳音,在他耳畔響起。


    這年輕人的身形一顫,連連點頭稱是,他的目光,卻瞥向另一側聚集的百姓。


    ……


    顧青取出飛劍,在上方冰層挖了個隻能容納一人的冰室,目光卻是微閃。


    他已察覺到了那年輕人的舉動。


    此身著深紫色綢子衣衫的年輕人,正化身仙師,將聚在此處湖畔的百姓們引走。


    “倒是聰慧,隻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


    顧青微微搖頭。


    以仙師的身份,將此地的百姓們引走,明擺著告訴其他的修士,這龜裂的冰湖有什麽東西值得圖謀,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這年輕人還是經驗不足。


    當然,也可能是此人存了算計之心。


    顧青盤腿坐在冰室中,輕出一口氣,觀想出眉心豎眼,進入那石碑空間。


    石碑空間中,靈氣已達到了二階靈脈之上修建的洞府之水準,靈氣凝成了白霧狀飄散,顧青的身形突兀出現在漆黑石碑前的蒲團上,他掃看幾眼石碑空間內的情形,心中泛起思索。


    此次流積山之行,他遺失了兩張二階靈符,和那中品法器的欲魂幡。


    那金甲符和破空符,是尋不回來了。


    這靈符之上又沒有他的神識烙印,如何能尋得到?他倒是能夠感應欲魂幡的模糊方位,但可惜的是,此刻他身受重傷,神魂又損耗大半,不宜立時去尋欲魂幡。


    隻能從長計議。


    此次之事給顧青提了個醒。


    儲物袋終究是身外之物,若是遭逢強敵,很容易會被奪走,若是能夠將身家放在石碑空間裏,無疑是極好的。


    但用石碑空間存放身家的弊端在於,他每次存取東西都要進入這片空間一趟。


    這放在平日裏倒是好說。


    但與敵對修士鬥法之時瞬息萬變,他自然不能不停地進出石碑空間,取出一件件法器,一張張靈符對敵。


    “若是能心念一動,就從石碑空間裏取出東西,亦或者將東西放入石碑空間,那自然是方便至極,日後當搜集一些有關洞天之寶的具體消息,譬如怎樣使用,如何收攝他物。”


    思及此處,顧青心下稍定。


    他取出一顆百辟丹,吞入腹中,以靈力包裹其煉化起來,隨即雙目微闔,感應起了那送入魔胎體內的神識之種。


    良久,顧青睜開眼。


    “隻能感應到一片茫茫的血色,那神識之種似是若存若亡。”他口中低語。


    如今大概已過去四五日了,他的神識之種還未被泯滅,但也未曾真正奪舍那幾百丈的巨人,反而處於一種古怪的狀態。


    經過四個餘月來顧青以神識細絲做的探索,他能夠確定那幾百丈的巨人是沒有神魂存在的,這也是他敢於分出大半神魂力量凝成神識之種,嚐試占據這具巨人之軀的原因。


    感應一番神識之種後,顧青內視己身。


    當前他的狀態很古怪。


    神闕穴幾乎被血色的氣團塞滿,陰符被埋在最深處,他睜開雙目脫下身上有些襤褸的黑色衣衫,看著自己的神闕穴。


    隻見那裏一圈血色的紋路,朝著四周打著旋蔓延開去,顧青眉頭稍皺。


    這種變化的直接結果,就是他的靈力也好,神識也罷,都沾染上了一些極為霸道的吞噬之力,且能夠腐蝕法器的靈性。


    此外,他周身那道無形的屏障,也變得更加堅韌。


    這也是他在護體靈力被打散的情況下,撞碎幾丈厚的冰層陷入冰湖,依舊能活下來的原因所在,顧青收回目光,在身上丟了幾個除塵術,換上一身幹淨的黑衣。


    他閉上雙目,全力煉化起了那顆百辟丹。


    潮汐般的靈光閃爍,顧青雙目稍有一絲縫隙,將那李恒陽相贈的畫卷之上,茫茫的海域收攝眼底,他觀想著海中靈龜,隻覺自己虛弱的神魂,傳來一股極舒適的力量。


    如雞抱卵,如龍養珠。


    百辟丹的藥力之下,他髒腑間的傷勢極快痊愈,一絲絲黑血順著他的皮肉溢出,這是四五日昏迷期間,積蓄在他體內的壞血,一日一夜過去,他肉身的傷勢便已痊愈。


    顧青未曾睜眼,他直接拂過腰間的儲物袋,取出了一顆融靈丹吞入腹中。


    他以靈力將這顆融靈丹包裹,緩緩煉化,依舊觀想著那茫茫海域上的靈龜,呼吸漸漸變得微不可查,心跳也愈發緩慢。


    ……


    外界。


    鳳瑤國之側,乃是比鳳瑤國國力弱上不少的海昌國,此刻海昌國的國都青海城中,海昌國國師所居的觀宇內。


    “這小幡上的神識烙印,怎如此難以抹去?”


    一身紅色大氅的海昌國師看著手中淡藍小幡,仙風道骨的麵容之上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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