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北郡尋常的凡俗之人不多,隻有幾十萬,但修士的數量卻不少,甚至較之業國其他的郡,此郡修士數量要更多一些。


    畢竟此郡有八千裏方圓。


    雖說整個業國都非什麽盛靈之地,但有八千裏方圓的天北郡,除去幾條二階靈脈以外,一階靈脈的數量也不少,足有二十三條,除去各仙門占據的靈脈,餘下的十幾條靈脈供養了三十餘個小型修真家族,馮家便是這三十餘個小型修真家族之一。


    馬家與林家、管家共同占據著一條一階靈脈。


    此一階靈脈位於天北郡的中央位置,地勢不錯,附近集中了四條一階靈脈,一片片的綠洲覆蓋大地。


    得益於此,這天北郡的中央位置漫天黃沙極為稀薄,占據四條靈脈的十幾個小型修真家族,與天北郡的齊、李、王、蕭四大家族,在此天北郡的中央位置建立了一座雄城。


    此城,名喚天北城。


    城牆幾十丈的天北城前,一道道遁光按下顯露出其內的修士,作為整個天北郡修士最為集中之地,這天北城每日往來的修士數量如過江之鯽,許多外郡修士的身影隨處可見。


    一身黑衣的顧青,也來到了這天北城前。


    “兩儀分光陣,三品陣法,等閑結丹修士都無法攻破,據說門內也有幾位陣師參與布置了此兩儀分光陣。”


    顧青看著眼前籠罩整座天北城的陣法,這兩儀分光陣散出淡淡的白光,凝成一道十幾丈厚的光幕阻攔著風沙。


    陣法內是兩岸綠草如茵的護城河,所環繞的一座巨型城池,此座巨型城池顧青生平少見,他仰頭看去竟覺此城比一座山峰更加宏偉,較之一片廣袤的山脈更多了幾分生機。


    此地禁空,顧青邁步上前。


    “管兄的家族,竟在如此的雄城裏。”


    他目光掃向兩側的修士,城門口擺攤的人絡繹不絕,不隻是修士,更多的是凡俗之人,入了幾丈高的城門,眼前是一條極為寬闊的街道,車水馬龍的人群讓顧青有些不適應。


    他在城中轉悠起來。


    行不過半個時辰,一隊白衣的修士駕馭著一艘雲舟,在上方緩緩行過。


    這隊白衣修士麵目都很年輕,且修為俱是在煉氣中期,此刻正用一道道謹慎的目光打量下方人群之中,其中有不止一人的目光,先後落在顧青的身上,又迅速移開。


    顧青腳步未停,恍無所覺。


    他得知自己近日或將離開天北郡,回歸閑鶴派後,便易容一番在天北郡的轉悠起來,此來天北城實為尋兩個人。


    管默,和那當初在淮寧郡遇到的馬修遠。


    ……


    作為天北郡一個不起眼的小型修真家族之修士,馬修遠正在一處街口擺攤。


    出門在外他自稱天北郡馬家之人,還能和那些不熟識的修士侃侃大山,可在這天北城中,他隻能夾著尾巴做人。


    無他,他不過是個馬家的旁支子弟。


    縱然他已修煉到了煉氣五層,可家族下發的那點兒修煉資源,根本就不夠他日常修煉,他隻能繼續以前的老本行。


    擺攤,忽悠人,賺點靈石以供修煉。


    馬修遠在這一方麵,自認還是有些心得的,譬如眼前的這個黑衣修士,就看那淡漠的眼神,就知曉絕不好惹。


    他眼觀鼻鼻觀心,對於自己湧上心頭的忽悠之言,那是半個字也不吐露。


    “這酒葫蘆多少靈石?”


    那眼神淡漠的黑衣修士問道。


    “二十兩靈砂。”


    馬修遠老實的回應。


    “嘶!老馬啊,你這葫蘆昨天賣我還兩塊下品靈石,今日怎麽就二十兩靈砂了?”一旁盤著葫蘆的擺攤修士麵露不悅。


    馬修遠尷尬一笑。


    一旁那盤著葫蘆的擺攤修士,剛欲再說些什麽。


    那馬修遠攤位前,眼神淡漠的黑衣修士,卻說了一句令兩人瞠目結舌的話。


    “二十兩靈砂?少了點兒,這是二十一塊下品靈石,勞煩這位道友找給我二十兩靈砂。”黑衣修士開口道。


    說著,這黑衣修士就取出二十一塊靈石,遞給了馬修遠,馬修遠木然的接過。


    “這……”


    馬修遠回過神來。


    他抬眼看了看黑衣修士,又看看自己手中的靈石,心裏還驚疑不定,手上已從儲物袋內摸出二十兩靈砂。


    黑衣修士接過靈砂,拿起那平平無奇的酒葫蘆,朝著馬修遠輕笑一聲,點了點頭,轉身匯入了人群。


    “娘嘞,還有這等好事?老馬,這黑衣服的家夥,怕是你找的托吧?”


    一旁盤著葫蘆的擺攤修士驚呼一聲。


    馬修遠看著那黑衣修士的背影,驀然想到曾經在淮寧郡遇到了某人。


    轉眼間,七年匆匆而過。


    時如流水,世人再不複此七年。


    “是他……”


    修為依舊停留在煉氣五層的馬修遠無聲自語,他感受到了那人沒有隱藏的煉氣八層修為,心中悄然做了某個決斷。


    ……


    天北城的南門。


    護城河之畔,有一座雕龍畫壁的水上涼亭,隨著亭中那儒雅俊美中年人的手中瑤琴,寂寥的琴音彈與水波聽。


    涼亭兩側畫舫之上鶯聲燕語,眾修士飲酒作樂,一道黑衣身影,悄然來到畫舫的圍欄前,倚著欄杆,閉目靜聽。


    管默似獨愛此水雲引。


    個中取天地寂寥之意,如見蒼生泣血。


    人生之須臾,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聽此琴音,顧青如見天地之悠悠,萬古歲月畫卷般展開在他的眼前。


    “你是何人?”


    身旁有幾分醉意的酒客,皺眉看向顧青。


    此人之言如一滴水,砸入了心湖。


    顧青從那種意境中脫離,他緩緩睜開雙目,隻覺萬物如新,再不複舊顏色。


    “過路人。”


    他頭都不轉,回應一聲。


    而後腳下一踏,他的身形悄然而退,消失在了畫舫之上,離了這座天北雄城。


    ……


    餘生歸路幾何?


    此去雲天萬裏,山河依舊,心隨境轉,萬載如故,憑欄回首處,皆可為仙鄉。


    茫茫雪幕,冷風如刀,其利更甚幾分。


    剜肉刮骨,凝血凍魂。


    坐在龍脊蒼鷹的背上,林聽雪頭一回覺得風雪竟如此難以忍受,她大半個身子已失去了知覺,隻得全力運轉顧師傳授的功法,抵抗、化解著嚴寒,將這寒意納入神闕。


    她的目光穿過風雪,看向朦朧白色氤氳狀的靈光中,筆直盤坐的顧師。


    她們前幾日,已離開了那座生長著漫山遍野血色藤蔓的地方,顧師說,她們是要回到一個名叫閑鶴派的地方。


    差距到林聽雪的目光,顧青回頭瞥了她一眼。


    所謂修真無醜女。


    如今的林聽雪,已褪去幾層老皮,臉上的曬斑盡數消失,麵容變得白皙好看,帶著幾分英氣的她一雙堅定眼眸,在顧青看來此女的皮相,已勝過這世間大部分的嬌美女修。


    “看顧某作甚?凝神竅穴,不若凍死在路上,顧某亦不會管你分毫。”


    顧青冰冷的話語,在林聽雪耳畔響起。


    林聽雪移開目光,繼續運轉功法,聚斂寒氣入體,她的心跳愈發緩慢,不知過了多久,整個人已如一具冰雕。


    她的神闕穴內,陰符的青光卻是愈發明亮。


    某一刻,一股特殊的力量自神闕穴而入,灌入她四肢百骸,她陡然睜眼,渾身上下的冰雪盡數化作白氣,她周身皮肉之上竟是已燃起了一道藍色的冰焰,這冰焰隨著她的睜眼,如在她晶瑩的眼眸中燃燒,詭異的痛楚紫她腹部往上蔓延,化作一道藍色的妖異冰紋,縱貫脖頸至腹部覆在她的身上。


    隨著這道藍色妖異冰紋的凝成,一路上揮之不去的寒意盡數消失。


    林聽雪發覺,她竟有些親近四周寒氣。


    此外她的心跳變得無比緩慢,較之先前足足慢了幾倍,體內更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可以由她的心意支配。


    這一刻她想起先前在鳳翎國的一切,仿佛從一場迷蒙的幻夢中醒來,無喜無悲,唯餘下幾分惆悵,幾分落寞。


    紅塵萬丈,似避她而去。


    “你已煉氣一層。”


    顧青冷淡的聲音響起。


    他已操控著龍脊蒼鷹,在天北郡的邊沿風雪中兜了好幾十圈,等了此女兩日。


    “顧師,我……”


    “不必喊我顧師,此屆閑鶴派招收弟子,你憑自己的本事入門,若想入其他宗門亦隨你,後續的功法待得境界到了來尋我,我自會相授,渡你之恩,我隻需你幫我做三件事,此外你我再無任何關係,更非師徒,顧某並無資格做他人之師。”


    顧青的傳音在林聽雪耳畔響起。


    林聽雪一怔。


    龍脊蒼鷹唳鳴一聲衝出雪幕,天際烈風之下,林聽雪緊緊的閉著嘴,伏在龍脊蒼鷹背脊之上,熟悉著體內那股力量。


    八千裏等閑而過。


    一路無話,四五日過去,回風穀外的沙暴層已在眼前,顧青帶著林聽雪下了龍脊蒼鷹,將龍脊蒼鷹收入鈴鐺法器。


    剛帶著林聽雪走入沙暴層,顧青就察覺到什麽,他回首朝上方看去。


    隻見上方一座小型雲舟遁速稍緩,那籠罩雲舟的靈力罩子裏,郭子峰的腦袋探了出來,看向下方一身黑衣的顧青:“顧師弟別來無恙否?此行淮寧郡,師兄我又接了幾個仙苗,不若一並回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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