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在帳中剛包紮好傷口就聽見了外麵號角聲依次響起,淩霄心道不好,掙紮著就要起來,帳外親兵連忙進帳跪了一地:“淩相息怒,王爺已然殺到皇城去了,走前命我等保護淩相。”


    “保護還是軟禁?!”淩霄哪裏放心褚奕峰,起身扯過武袍披上,怒道,“都起來!給我將秦龍喚來!”


    帳內親兵麵麵相覷,猶豫了下道:“秦龍大人被王爺帶走了。”


    淩霄心裏更是沒底,正要說什麽時烏戟從外麵進來了,見一地的親兵也是哭笑不得,大聲道:“哪裏學來的柔媚手段?!都跪在這做什麽,等賞呢,出去出去,我來看著淩相。”


    兵士們本就對淩霄又敬又懼,見烏戟願意做這得罪人的活當然答應,忙不迭的退出帳子,烏戟過來看了看淩霄肩上傷口,笑道:“無事無事,傷的不深。”


    “將軍真是來看著我的?”淩霄無意跟他周旋,提刀就要出帳,烏戟笑著擋在前麵,賠罪道:“淩相聽我說,我哪裏敢攔著你,一會兒我就要進城了。”


    烏戟看了一眼淩霄的手臂,歎道:“恕我直言,淩相如今這樣,怕是連韁繩都握不緊吧?這樣趕過去,是逼著王爺分心呢?”


    淩霄淡淡道:“無事,將軍費心了。”說著左手握住刀柄“唰”的一聲將大刀抽出橫在烏戟頸前,烏戟一愣,他倒不是害怕,他知道淩霄不會真跟他動手,隻是這刀他認得,這本是前朝傳下來的“乾坤刀”,乾坤刀有兩把,雄刀為“乾”,正是褚奕峰百步外取弓箭手首級的那把,淩霄此時手裏的這把是雌刀“坤”,烏戟一看就知道不下十斤重,淩霄的左臂如今受了傷,如何舉得起來?


    烏戟心裏暗道不好,往淩霄身後榻上一掃,果然上麵擺著一瓶子“醉觀音”,烏戟大歎:“淩相如何如此不顧及自己身子?!那醉觀音是軍中禁藥,哪裏能隨便用?!”


    “無事,我並沒有用多少。”淩霄將大刀收進刀鞘,“醉觀音的效用隻有兩個時辰,將軍莫在耽誤我的時間了。”


    烏戟無法:“唉……罷了罷了,我與淩相一同進城。”


    淩霄同烏戟一同出帳上馬,率留守的親兵一同奔向皇城,烏戟看著淩霄的臉色還好放下心,淩霄一行人疾行,將到皇城城外時淩霄命親兵取來煙火,烏戟不解,在馬上大聲道:“淩相!要煙火做什麽?!”


    淩霄輕聲一笑:“給城裏的親戚報信!幫忙接應一下!”


    烏戟不接,城裏的親戚?莫不是壽康侯府的人?壽康侯府中如今老的老小的小,能接應什麽?


    烏戟忘了,淩霄,還有褚奕峰有著同一個強大而可靠的母族,靖國公府韋家。


    同一時刻的皇城城外,褚奕峰與曹容軒戰的正激烈處,現在拚的不是戰術不是奇巧,而是真真正正的拚白刃戰。


    這是褚奕峰殺的最慘烈的一場,皇城城外處不過是幾裏地的地方,數萬人拚殺於此,夜色已深,隻見無數的火把跳動,應著一張張嗜血的臉,曹容軒退守在最後殺逃兵,幾乎是歇斯底裏的在驅趕著軍士們去送死,他也明白,現在投降也無用了,褚奕峰不會容下他,城裏的褚奕瑾更是容不下他了。


    褚奕峰所率的先鋒軍騎的都是羌胡送來的戰馬,聞著血腥味不但不害怕更添躁動,曹容軒這邊的戰馬卻早就受驚逃了大半,這會兒竟是騎兵對步兵了,正是漫天血色時淩霄烏戟等人趕來,一邊大聲呼喝為褚奕峰的先鋒軍壯聲勢一邊燃起煙火,一時間漫天星光璀璨!


    淩霄騎著寶馬攜著乾坤刀而來,快速融進先鋒軍隊伍,並肩立於褚奕峰身邊。


    同一時刻的宮裏,褚奕瑾披著衣袍看著前麵傳來的信大驚:“這是怎麽回事?!酉時叛軍不是已經收兵了?!如何已經攻到城門口了?!”


    “王爺快拿主意吧!”傳信的人大聲泣道,“曹將軍讓我告訴王爺,叛軍實在……實在驍勇,怕是撐不住了。”


    “廢物!”褚奕瑾急火攻心幾乎要吐出血來,堪堪平定下下傳來近侍,急道:“去!火速去靖國公府,讓靖國公帶兵守衛皇城,說什麽也不能讓叛軍進來,快去!”


    近侍連忙去了,褚奕瑾又對傳信的那人怒道,“本王不管你們用什麽法子,一定的要頂住叛軍,至少也要等到韋錚輔去的時候,知不知道?!”


    那人叩頭道:“小人不敢說,但一定讓大將軍盡力就是了。”


    “盡力?!”褚奕瑾因為恐懼一張臉幾乎變形,“一開始他怎麽不這麽說?怎麽不說?!是誰信誓旦旦的跟本王立下軍令狀說一定會退了叛軍的?三十萬!本王給了他三十萬大軍!如今竟是依舊讓褚奕峰給攻到皇城來了!告訴他,退不了叛軍直接去死!!”


    同一時刻的靖國公府,韋錚輔也沒有想到今晚就攻進來了,看著外麵的漫天煙火匆匆起身,幾下著好戎裝,裏間裏蘇氏也披了袍子出來,為韋錚輔整理好戰袍,猶豫了下道:“老爺……您這是,去退敵?”


    韋錚輔沒有說話,輕輕拍了拍蘇氏的手,低聲道:“我留了一百親兵在府裏,你莫要擔心,好好呆在屋裏就好。”


    蘇氏不敢再深問,這些天皇城裏的動蕩讓她很不安,隻是不願意給丈夫平添煩惱,低頭抹去眼角淚花,抬頭柔聲道:“我省的,老爺回來前府裏任何人不會出去的,隻盼著……老爺快些回來。”


    韋錚輔點了點頭,取了大刀轉身出門。


    ……


    一刻鍾後,宮裏的幾個太監屁滾尿流的摔進靖國公府門口,尖聲道:“快讓咱家見韋將軍!宮裏王爺有要事相托!”


    門上人心裏疑惑,但見來人確是宮人打扮,且那神色不像假的,但也不許他進府,隻命人進去傳話。


    蘇氏在燈前垂淚,心裏憂思難斷,外麵人進來稟告,將那太監的話重複了一遍,蘇氏心裏更是亂了,急的眼淚撲簌簌落下來:“這是怎麽說的,這是怎麽說的!老爺剛走,怎麽宮裏又來人叫呢?這要怎麽處呢?!藍兒玉兒都不再府裏,這可不是要了我的命麽。”


    蘇氏的奶嬤嬤在一旁勸慰,對著傳話的人冷哼一聲:“老爺剛剛帶著親兵走的,咱們見的真真的,又有人來叫,那必然是這人扯謊,如今城裏這麽亂,保不齊有趁亂做事的,欺負我們府裏都是女眷!還杵著做什麽,沒見太太都唬著了,去!將那賊人捂了嘴關起來,等老爺回來再發落!”


    門上的人得了令連忙去了,也不勞煩兵大爺們,幾個門上的人就將那幾個傳信的太監捂了嘴關到柴房裏去了。


    可憐褚奕瑾還在等著韋錚輔複命,卻不知自己的傳信員已經被靖國公府的張嬤嬤扣下了。


    此時城門口曹容軒接了褚奕瑾最後的命令,心如死灰,隻盼著韋錚輔快點來,前麵褚奕峰的先鋒隊殺人如麻,十萬火急之間城門大開,韋錚輔帶著城中禁衛快速有序的出城,曹容軒像是抓到最後的救命稻草,隔著百丈大喊道:“韋將軍!!城中老小就靠著將軍了!!”


    褚奕峰與淩霄此時已經衝到了城門口,褚奕峰見韋錚輔出城了也是一愣,韋錚輔在血緣上是他嫡親的舅舅,在情誼上於他如父親一般,此時兵戎相見他卻不知該說什麽。


    韋錚輔不理會曹容軒的嚎叫,一出城就下了馬,身後親兵也紛紛下馬跟在後麵,韋錚輔就這麽慢慢的向褚奕峰淩霄走來,正在廝殺的戰士們紛紛讓出路來,韋錚輔走近,單膝跪地:“臣護駕來遲,望王爺恕罪。”


    褚奕峰下意識的轉頭望向淩霄,淩霄對他寬慰一笑,褚奕峰心領神會,自己隻知道殺將回來,但淩霄向來想的比他細致,在城中必然已經做好了接應,如此才不至於傷了皇城中人,名正言順的回朝,褚奕峰心裏明白過來,點頭道:“無事,舅舅來的正好。”


    韋錚輔起身,命親部將曹容軒所率的剩下的兵士拿下,這些兵士本就知道毫無勝望,見如此正合了心意,連忙束手就擒,唯有曹容軒沒有回過味兒來,大罵道:“韋錚輔!你個叛將!!枉你韋家自稱是皇族鐵壁!到最後叛變的先是你!”


    淩霄轉頭命人將曹容軒拿下,韋錚輔卻麵不改色,轉頭對曹容軒淡淡道:“曹將軍既然知道我韋家是皇族鐵壁就該更應該明白,英王也是皇族,我韋家自開國後就從未偏袒過任何一位皇子,隻要是皇族,都是我韋家誓死保護的主上。”


    曹容軒此時已經被淩霄的親兵拿下,捂住嘴捆上繩子綁到一邊去了。


    韋錚輔看著親部將城外料理好,對褚奕峰躬身道:“稟告王爺,城中各處遵王爺的意思已經安排妥當,王爺可放心進城。”韋錚輔說畢退到褚奕峰身後,所有親兵自覺下馬,讓開城門。


    褚奕峰看著夜色中的城門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自從自己封王後曾幾次從這皇城門進出,但每次都是……褚奕峰側過頭,聲音不大但在夜色中卻異常清晰:“淩霄,與本王一同進城。”


    淩霄一頓,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打馬走近,直到身下戰馬與褚奕峰的齊驅時褚奕峰才轉過頭,沉聲道:“眾將士聽命!”


    幾十萬大軍一同大聲應和,褚奕峰輕輕拍拍身下躁動的戰馬,抬頭望向天邊放出的第一道紫紅色的晨光,輕聲道:“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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