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大作,扛著拖布,拎著紅漆回到了春來茶館,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李福被剛才的一陣吵鬧搞得有些迷糊,打算翻個身繼續睡,又聽見門響,終於睡不著了。穿好衣服洗了把臉,下樓就碰上了吉日。


    “周先生,您這是?”李福揉了揉眼睛,實在是疑惑不解。


    吉日笑道:“李掌櫃,把你這紅漆和拖布藏好,我知道你是個八麵玲瓏的家夥,可不要惹是生非才好。”


    李福聽得一頭霧水,接過東西,望著吉日回了房間,方才把夥計推醒。


    “誒,醒醒,剛剛拍門的是不是周先生?他回來幹什麽來了?”


    夥計迷迷糊糊說道:“沒幹嘛,找我搬東西。”


    “搬東西?什麽東西?”


    夥計揉了揉眼睛,又打了個哈欠,說道:“就是那個缺了胳膊的關老爺唄。”


    順著夥計指的方向,李福一瞧,獨臂關公果然不見了,臉色一下變得刷白。


    “我給你放一天假,回去看看你爹,記住,昨天夜裏你什麽都沒幹,睡得比死豬還沉,聽見了嗎?”


    夥計不知所措,問道:“掌櫃的,我幹什麽了?”


    李福急道:“你還有臉問!那關公像不是你搬的嗎?”


    夥計道:“我搬了嗎?”


    李福剛要嗆火,突然覺得夥計好像特別上道,說道:“給你二百文錢,去買點酒菜孝敬你爹去,省得在我眼前轉來轉去!”


    待到雞叫三聲,吉日又從樓上下來,看見李福就道了聲早,然後跟沒事兒人一樣出了門。李福這下更納悶了,好像自己看見周先生回來是夢遊一般,他低頭看了看放在腳邊的紅漆,頓時感歎道:“要不人家知道關雲長,我就知道日子長呢!”


    春來茶館畢竟是個大茶館,也兼賣一點早點,辰時剛過一點就有人上門,滿麵紅光,朝李福說道:“掌櫃的,給我切半斤豬皮凍,再打二兩老白汾。”


    李福納悶道:“這才什麽時辰,我哪有皮凍給你預備呀,咱也不興喝早酒啊?”


    那人哈哈大笑,說道:“那就來個蔥花餅,今兒高興,不喝點兒是不行啦!”


    李福笑道:“什麽事兒這麽高興,讓我也樂嗬樂嗬?”


    “你會不知道?關二爺顯聖啦!就是你茶館的那個獨臂關公啊,正在衙門口立著呢,殷紅的字喲,就在地上淌著,嚇死個人了!”


    還好這位是個不識字的,沒讓李福一次把驚吃完。他打了酒切了餅送過去,又有人進來。


    “掌櫃的,來半斤高粱白,切一盤羊雜碎。”


    李福有了預備,多少淡定了一點,問道:“客官,你也瞧見縣衙門口的字兒了?”


    “不,我沒瞧見字兒,我瞧見藏頭詩了,這下甘良那孫子要倒血黴咯!”


    李福給他上酒的手都抖成篩糠了,還好酒壺夠深,不然半斤黃酒連半兩估計都剩不下來。


    “客官,這藏頭詩藏的是什麽?”


    那人哈哈一笑,說道:“關雲長書:天不藏奸!”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甘良本來就已經是獲澤城人厭狗嫌的主,蹲了大牢不知有多少人暗自竊喜,當獨臂關公題詩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個獲澤城都炸了。


    當然,最主要的體現就是縣衙門口被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巡城的兵丁還以為衙門口死人了,趕忙分開眾人,進去一看,還不如死人呢!


    “王雋,這事兒你去說吧?”章宇擦了擦頭上的汗,朝身邊的衙役說道。


    王雋趕忙擺手道:“宇哥,平時就是我跑腿,這次該輪著你了吧!”


    二人你推我讓,過了好一會兒才商量好一起去稟報甘霖。離開了人群,張王二人一同前往甘府,甘霖的收稅工作昨天剛剛結束,叫師爺點賬點了一宿,自己一大早就從床上爬起來過目。


    “老爺,不好了!”


    甘霖放下賬本,問道:“放肆,一大清早就這麽晦氣,成何體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是不是又有人要狀告甘良?”


    章宇苦著臉說道:“要真是狀告甘二爺的就好了,老爺,您快去看看吧,縣衙門口獨臂關公顯聖了!”


    甘霖一聽,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說道:“莫要慌張,別讓百姓看到,你們先去,我馬上就來!”


    王雋說道:“老爺,晚了,我們都費了好大勁才擠進去知道的!”


    甘霖的腦仁被太陽穴牽起來跳著疼,匆忙換上了官府就往縣衙奔去。甘霖官服披身,章宇王雋二人又叫來一些衙役,一同趕往現場,先是驅散了圍觀群眾。


    待甘霖到場一看,頓時氣血上湧,差一點就要暈過去。這一來一回的時間,已經是巳時三刻有餘,距離今天審理案件不足半個時辰,想要處理衙門口的景觀已經不可能了。


    想到這裏,甘霖釋然了,郎朗道:“我甘霖任獲澤知縣七年來,不說陂澤一方,也稱得上是安居樂業,既然關雲長要看著甘某審弟,又有何妨?升堂!”


    不多時,甘良、李郎中的徒弟李二和吉日就被帶到了公堂之上。甘良經過一夜的休整,右腳被重新上了藥,綁上了紗布,頭發也紮了起來,不似昨天那樣狼狽。李二的眼圈卻紅了一片,與吉日的黑眼圈形成鮮明的對比。


    甘霖看了看台下三人,說道:“昨日狀告甘良一事,分別是李二狀告李郎中被甘良所殺,吉日狀告甘良砸壞店鋪,打傷其母,你二人可承認?”


    李二與吉日紛紛點頭,開口稱是。


    甘霖點點頭,說道:“來人呐,帶甘七!”


    家奴老七被繩捆索綁,章宇和王雋二人站立兩旁,對著後膝蓋就是一腳,老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甘七,李郎中被害一事,你可曾參與?”


    老七咬咬牙,說道:“回老爺,小人的確參與其中!”


    站在一旁的李二隱隱感覺不對,但又說不上來。耳聽得甘霖又開口發問:“據本縣多方取證,是你將那李郎中踹倒在地,你可承認?”


    老七點點頭,這是他親口告訴甘霖的,由不得他堂前翻供。


    “仵作上前來聽話,那李郎中之死,是何緣由?”


    仵作開口道:“回老爺,乃是猝死,頭上棍棒並非致命傷。”


    仵作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那家奴老七更是滿臉灰白,瘋狂喊道:“老爺,小人冤枉啊!都是……”


    話還沒說完,後麵的章宇一記巴掌扇在了他的嘴上,憤憤道:“公堂之上豈容你胡言亂語,老爺沒問你話,你多什麽嘴!”


    甘霖滿意地點了點頭,問道:“甘七,有何冤屈還不細細將來,本縣秉公執法,絕不姑息養奸。”


    老七說話時被扇了巴掌,舌頭被牙齒狠狠咬了一下,鮮血直流,滿嘴支支吾吾,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既然如此,李郎中被害一事,是甘七將李郎中踢翻在地,這才致死,甘良雖然棍棒打下,卻非主犯,就此具結畫押!”


    說完,甘霖扭頭又看了看吉日:“吉日,你說甘良砸你店鋪,打傷你母,可有人證?”


    吉日道:“確有人證,乃是小人鋪子隔壁六必居掌櫃劉喜,除此之外,小人還要狀告章宇、王雋二人,征稅之時妄動刀兵,殺死我父,求縣太爺做主!”


    甘霖目光微微一縮,隱隱嗅到陰謀的味道,卻不知從何而起。他穩了穩心神,開口道:“來人呐,將六必居掌櫃劉喜帶來。你父被害一事,又是哪一番道理?攀咬朝廷官吏,雖是衙役,卻也不是你能擔待得起的,可有真憑實據?”


    吉日沉心靜氣,說道:“小人當時在為陳員外放牛,是陳府管家陳年前來告知,回鄉之後街坊四鄰都說我父乃是無錢糧交稅,所以被打致死,駿嶺的鄉親都能做證!”


    “你父是哪一日被殺,何曾肯定是章宇、王雋二人所為?”甘霖倒不是要護著這兩個衙役,而是怕扯出幕後黑手甘良,若是衙役反水,甘良的性命就難保了。


    章宇王雋二人一臉驚懼地望著吉日,似乎對這件事並不知情,而吉日穩穩當當,一字一句地說道:“家父乃是半月之前遇害,小人在朱木匠那裏做牌匾的時候聽他提起過,那日章宇和王雋專程與他打了招呼。”


    甘霖麵沉似水,問道:“章宇王雋,你二人可曾犯下此事?”


    “老爺,小人確實與王雋去駿嶺收稅,也到過朱木匠那裏,這您是知道的,但出手打死莊稼漢的事情是萬萬沒有啊,老爺,您明察秋毫啊!”


    章宇和王雋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生怕甘霖將罪名扣在他們的頭上。而甘霖深知內情,想要保下二人還需從長計議。甘霖沉吟片刻,說道:“舊案未清,又添新案,今日恐怕無法審清原委,隻好暫且退堂,從長計議了。”


    甘霖剛要摔響驚堂木,李二突然開口喊道:“打死我師傅的就是甘良,甘七區區一個家奴,他和我師傅有什麽仇?就是甘良硬逼我師傅刮骨,自己傷口感染才惱羞成怒,關二爺,您都顯聖了,何不給我師傅一個公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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