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地,櫻柳湖。


    司徒雲夢來魔界已將近一月,自打得知韓夜就在徘徊水榭,白天除了幫水落櫻做事,晚上還要照顧韓夜的肉身。畢竟從前是大家閨秀,又貴為裏蜀山公主,根本不會照顧人,沒少挨水落櫻責怨,乃至每晚以淚洗麵,到得數日之後,漸漸也哭不起來了,又過十數日,終於明白萬事隻能靠自己,把幹活和照顧韓夜變成了一種習慣,隻盼著水落櫻幫她複活丈夫,愈發堅強了起來。


    是日,司徒雲夢幫韓夜洗完澡換了身衣服,便坐在一旁發起了呆,心想:“我和你相處的時間不多了,說不定很快就要返天而去,你在那邊過得好不好?我……我會堅強地活下去,就在你身邊。”司徒雲夢擦了擦眼角的淚,平複了情緒,魔界的時光流轉,讓她覺得一切都歸於平淡。


    這時候,屋外又傳來一陣琴聲,慷慨激揚,鋪天蓋地,司徒雲夢平生奏琴無數,卻從未聽過此曲,不禁緩緩走到門前,撥簾而出,卻見水落櫻端坐於亭台中央,拂袖揮撥,縱情忘我。


    司徒雲夢為其琴音所癡,不覺來到水落櫻身邊,仔細聆聽此曲,隻待水落櫻奏完,二人閉目回味了良久,司徒雲夢才開口道:“敢問這曲子……?”


    水落櫻睜開雙目,心中波瀾漸去,隻道:“《廣陵散》,聶政刺韓,此音未絕。”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廣陵散》?”司徒雲夢聞言睜大了玉眸,驚訝之情溢於言表,隻道:“此曲失傳已久,落櫻,你是如何得到的?”這些時日,司徒雲夢心態變了,再不把水落櫻當做敵人,故而稱呼也漸漸親切。


    水落櫻輕撫發絲,道:“是淩峰那廝教我的。早年他遊曆人間,見嵇康慷慨赴死時彈奏此曲,頗有所感,於是將這琴曲記在心裏,還原了十之八九。”


    司徒雲夢雙手端莊置於腹間,歎道:“妙哉……實在妙哉。”


    水落櫻眉毛略舒,站起身來,說:“行了,又到了試煉之時,雲夢,你準備好了嗎?”


    “嗯。”司徒雲夢微微點頭,隨水落櫻進到她的臥房裏……


    “噠。”


    司徒雲夢將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此子一落,立時吃去了水落櫻平位的七八顆黑子。


    “你!”水落櫻惱怒不已,道:“你怎麽能下到那裏去?到底會不會對弈?”


    司徒雲夢不以為然,撫了撫青絲,笑道:“你不是說自己棋藝天下無雙嗎?恕我直言,實在沒什麽高妙之處,比我大哥差遠了。”


    水落櫻扶額歎道:“是淩峰那廝棋藝高,以前閑時經常陪他下棋,這都不知多少年沒下了,當然有所退步。”水落櫻此話不假,下棋這東西不同於樂器書畫,必須兩人對弈才能進步,倘若一人下棋,無甚樂趣,下都不會去下,自然是要退步的,司徒雲夢雖下棋並不高明,畢竟最近和焚天這樣的國手切磋了很多把,技術是有所提升的,此消彼長,水落櫻反倒不是司徒雲夢的對手,也在情理當中。


    隻不過,這幾日水落櫻有雲夢陪她下棋,漸漸恢複了往昔功底,重整旗鼓後,黑子往去四六一落,登即吃掉了雲夢數顆白子,她展眉笑道:“你以為我還是昔日的吳下阿蒙麽?”


    司徒雲夢略略一驚,又輕輕一笑,說:“原以為你要死守平位,沒想到你反攻我去位,厲害厲害,隻可惜我這是聲東擊西,你要和我硬拚,上位可就保不住咯。”說著,把白子往上三四一落,這一著可謂驚天動地,將上位一大片黑子都吃了去!


    “你!不玩了!”水落櫻平時冷淡不驚,下棋之時竟爾性情大變,食指一揮,棋盤和下方的案台立時化為飛灰,眼看棋子無處著落,就要四散而開。


    司徒雲夢早已料到她的舉動,右手五指箕張,控住所有棋子漂浮於空中,素手一揮,將它們穩當當送到遠方的一張桌子上,不偏不倚,和之前的排列格局完全一致。


    須知當代社會,許多平日裏溫文爾雅之人,一旦參與競技消遣後,稍有不如意,即有可能勃然大怒乃至撒潑犯渾,不過水落櫻卻能立馬恢複冷靜,轉怒為笑說:“跟了我這些時日,看來你長進了不少。”


    司徒雲夢還以微笑,道:“彼此彼此。”


    水落櫻站起身來,沉默片刻,突然說出一句令雲夢措手不及的話:“這些天你做我的奴隸,而我卻喜怒不定,你,不覺得難受嗎?”


    司徒雲夢心中隱隱覺得委屈,但這種委屈隻是一閃而過,她搖頭看著水落櫻,蹙眉道:“早些天覺得難受,現下不怎麽難受了,習慣了。”說完這話,感覺水落櫻看自己的眼神都變了,變得溫和了許多,她趕緊扯開話題:“那個,今天還是繼續接你的招吧,你答應過我要救活他的,可不能不算數。”


    水落櫻搖首說:“不了,我已經沒東西可以教你了。”說著彩袖一揮,司徒雲夢腳上的雙環漸漸褪色,消失不見,她才道:“你隻是還不夠堅強,就好像當初的我一樣,現在,你還會害怕嗎?”


    司徒雲夢聞言哽咽,深深向水落櫻行了個禮,道:“我不怕了,謝謝你,肯這麽用心教我。”


    水落櫻肅然道:“你恐怕還不知道吧?這些天,你的身體在不斷萃取著魔界靈氣的精華……你真的隻是仙女嗎?”


    司徒雲夢驚訝得將手放在胸前,道:“我?我一直在吸收此地的靈氣?難怪現在一點也不覺得累了!那那那!那我不是要變成和你一樣的魔女了?”


    水落櫻反問她:“你說你來自青天花海,又說自己住在鳴劍堂,還當了裏蜀山的飛凰公主,現在卻在我身邊,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司徒雲夢感覺自己抓到了什麽,卻稍縱即逝,忙問:“什麽問題?”


    水落櫻道:“無論仙妖人魔,有什麽區別呢?變得像我這樣,就一定壞嗎?或者像九天玄女那樣高高在上,就一定好嗎?也許你覺得我這話在蠱惑你,但你有自己的判斷,有自己的想法,‘你是誰’?這答案,還得靠你自己去找。”


    是的,司徒雲夢被九天玄女解開靈力封印,她以為找到了自己是誰,而今卻陷入了另一個更大的謎團。


    “我……我覺得好亂,亂七八糟。”司徒雲夢捂住自己的頭,緊緊閉上眼眸,心想:“我到底是司徒雲夢,還是蘭香?抑或是飛凰公主?”


    水落櫻意味深長地說:“既然現在想不明白,那就往前走,直到有一天找到心中的答案。”見司徒雲夢輕蹙柳眉,嗯了一聲,她才接著道:“老實說,我並不喜歡你的這位心上人,我乃癡地魔尊,以癡怨為生,他卻心智清明,有點像淩峰。可你就不同了,我一見到你,就覺得漫長的等待並不是那麽無趣,你很好,像我。”


    司徒雲夢麵頰微紅,道:“謬讚了。”


    “好,閑話不多說了。”水落櫻走到司徒雲夢身邊,道:“從今日起,你自由了,也不必守著他的軀殼了,我要送你去見他。”


    “見他?”司徒雲夢聞言一驚,道:“他不在這裏?”


    水落櫻咯咯笑了,道:“榆木腦袋,還沒想明白?他並不是真的死了,淩峰將他的元神與軀殼分離,所以你隻需飛到鬼界,將他的元神一起帶回這裏,就又能在一起了。”


    司徒雲夢大喜過望,月眉舒展,差點朝水落櫻跪下身去,卻被水落櫻隨手扶起,隻得懇求道:“謝謝落櫻這麽幫我!我想見他都想瘋了!請把我送去鬼界吧!”


    水落櫻又抬袖咯咯直笑:“何須我親自來送?你以為這些天我教你的東西是白教的嗎?你現在盤坐起來,念一念元神出竅心法,看能不能自己元神出竅?”


    司徒雲夢恍然大悟,盤腿而坐,雙手持蘭訣,左手托右手,閉目心念:“天高地闊,仙道何求?陰陽兩界,任我遨遊。元神,出!”剛剛念畢,隻覺意識恍惚,魂靈飄了起來,漸漸看到自己離身體越來越遠,終於隨風而去,飄散無蹤。


    司徒雲夢沒了元神,便軟倒在水落櫻的懷裏,水落櫻把她抱起來送到韓夜房裏,心道:“此去陰間,多多保重。”


    而與此同時,在十殿陰司裏,韓夜剛與眾人商量好應敵之策,頗為勞累,鐵刀犬王勸他回彷徨街先行休息,這一休息,便馬上進入夢鄉。


    這個夢很奇怪,韓夜隻夢到司徒雲夢一人在路上孤零零地走,漸漸憔悴,漸漸老去,終於,她再也走不動了,坐在路旁一塊石頭上休息,帶著孤單的背影與世長辭。


    “夢。”韓夜喊著她的名字,爬起身來,原來又是一場夢。


    “誒,這幾天老是心神不寧,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帶燕兒回去,和她團聚。”韓夜披上外衣,心想既然思緒煩亂,還不如出去巡視一下,這便步出門去。


    鬼界完全是一片晦暗的天空,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韓夜走著走著,快到轉輪殿時,遇上了來此探望他的鐵刀犬王。


    鐵刀犬王一見韓夜便揮手打招呼,道:“韓兄弟,現在感覺如何?”


    韓夜道:“無礙,隻是最近時而覺得煩悶,可能有些想回人間了吧。”


    鐵刀犬王道:“也是,要不是那個什麽幽冥鬼皇,我們也不用打這鬼仗了,你早就可以離開。”


    韓夜微笑著搖頭道:“不,依我看,這幽冥鬼皇是個人物,沒準推翻了十殿,鬼界另有一番新氣象,那也不錯。”


    鐵刀犬王聞言雙眉微微一舒,繼而怒道:“韓夜,你怎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十殿閻羅兢兢業業,維護蒼生六道,足有千年萬年之久,你卻存有異心,不覺得慚愧嗎?”


    韓夜喝了口酒,說:“犬王兄何必緊張呢?雖然我們和幽冥鬼皇是敵對,但隻有欣賞對手、了解對手才能將更好地其擊敗,不是嗎?”


    “有道理。所以我一直說你深謀遠慮。”鐵刀犬王恢複嚴肅的神情,又問:“對了,你想到破除毒霧的方法了嗎?”


    韓夜皺眉道:“我哪有破除毒霧的方法?青巽仙人的玄風如意被幽冥鬼皇收了,這毒霧怕是除不掉了。”


    鐵刀犬王微微一笑,道:“可我卻想到了,事不宜遲,我們立刻找閻羅王大人商量此事吧。”


    韓夜肯定地點點頭,說:“走吧。”話雖如此說,腳卻動也不動,他一看鐵刀犬王,發覺鐵刀犬王也沒動。


    “怎麽?”韓夜關切問道:“這地方你比我熟,還要我帶路?”


    鐵刀犬王幹笑了笑,道:“韓兄弟,我剛去閻羅殿看過,閻羅王不在那裏,所以才來找你商量……”


    “說得越多,錯得越多。”韓夜突然語氣一變,冷到極點。


    鐵刀犬王陰沉著臉說:“好,那我不說了,聽你說。”


    韓夜道:“其一,鐵刀犬王從來不招手和我打招呼,其二,他怎會在幽冥後麵加上鬼皇二字,這是承認幽冥地位比閻羅高?其三,我故意表揚幽冥,就是為了看你臉色,看來你還不夠深藏不露啊,難免露出了喜色,其四……”


    “行了!”‘鐵刀犬王’眼睛盯著韓夜,四周的寒氣變得徹骨,他道:“本來想逗你玩玩,沒想到你這家夥這般不識趣。”


    “因為變化成他人模樣,這一招我已見過。”韓夜歎了口氣,道:“可惜啊可惜,你這變化還不到家,聲音和樣貌不能完全還原,破綻實在太多,我說的沒錯吧?”說著冷冷看向‘鐵刀犬王’,道:“幽冥。”


    此言一出,幽冥鬼皇反倒坦然,變回白淨細膩的麵容,讚賞地點頭道:“你很聰明,不如就跟著朕吧!朕可以弄個五陰帥,甚至讓你做三大護法都可以!隻要你加入,這仗很快就打完了,你也就能早些回人間,而朕呢,就坐擁江山,豈不妙極?”


    “嗯。”韓夜思索了片刻,頷首道:“聽起來不錯……隻可惜我自號劍魔,和你不是一路人,我的第一個授業恩師,乃是索命閻王,你說,我是該幫你呢?還是幫閻王呢?”


    幽冥鬼皇見利不能使其所動,又陰惻惻笑道:“你幫他們也沒用,十殿閻羅朕壓根沒放眼裏,輸是早晚的事。至於你,你以為你打得過我?”


    韓夜道:“正所謂寧惹怒君子,莫得罪小人。十殿閻羅不是對付不了你,是沒工夫對付你,要是齊齊出動,你還以為是對手嗎?”


    幽冥鬼皇笑道:“我自認為打十大閻羅沒把握,但對付一個你……”


    “那還是足夠的!”幽冥說著,手底凝成一股寒光,直打韓夜。


    韓夜既知對方是幽冥,又豈會沒有防備,右手上抬,魔劍已橫在身前,周身黑氣迸發,竟硬生生擋下了這道寒光,但幽冥的寒光何等厲害,他直覺渾身打了個寒顫,右手也被凍得發麻,卻不動聲色地看著幽冥,道:“閣下靈力高強,可我劍魔的稱號也不是蓋的,既然來了,不如鬥個數十回合再走?”


    幽冥隻在四陰帥口中聽說過韓夜,並未真的見他出手,終歸有些估算錯誤,皺眉心想:“此地不宜久留,他接我這招並不吃力,十幾招內還真不能拿下,萬一鐵刀犬王、閻羅那幫人聞聲趕來,要走可就有點難了。”


    “哼,耍也耍夠了,日後咱們有的是機會碰麵。”幽冥深邃地看了韓夜一眼,化作一團幽藍身影飛上遠方的城牆,穿過毒霧,甩下最後一句話:“韓夜,今日朕玩得開心,下回再來造訪,不必多送。”


    “陰司十殿,豈容你說來就來,說走便走?留下!”韓夜嘴裏大聲喊著,卻目送幽冥鬼皇離開,其實他哪還有能力追出去?隻能調息內力為身體驅寒,之所以嘴上逞強,無非是怕幽冥起疑折返回來,那樣反倒有些危險。


    而幽冥鬼皇穿過毒霧之時,忽然感覺身邊有道紅影與他擦身而過,倏然而逝,快得離譜,他隻能看清此人望過來的雙眼,那是一雙堅定如玉的眼睛。


    “這又是何方神聖?模樣還挺不錯。”幽冥鬼皇心底一沉,繼續往前飛,飛回了中軍大帳。


    那邊廂,韓夜閉目調息,很快從惡寒中複原過來,心中歎道:“虧得已修煉至滄海之境,如若還是赤境,恐怕挨不下一招就被凍死了……幽冥鬼皇,你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既知幽冥鬼皇能變成鐵刀犬王的模樣,沒準他已從別人口中探得了一些情報,念及於此,韓夜決意先把此事告知鐵刀犬王和薛燕,好早做防備,正轉身欲走,突然,他聞到了一股香味。


    很香,熟悉的香。


    香風撲鼻,芳華醉人。


    韓夜轉身去看,城牆上已站著一個人,這人紅裳羅裙、長發如瀑,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瞧不清麵容,但從那身姿,韓夜卻清清楚楚地知道,她該是司徒雲夢。


    “夢……”韓夜難掩心中的激動,但這激動也僅有一霎,他握緊拳頭告訴自己:“司徒雲夢怎麽可能來此?還有,她從來不穿紅色衣裳,太過明豔。這人,絕不能是司徒雲夢!”


    既知不可能是她,韓夜總算清醒過來,冷聲對著城牆上那人道:“總算長進了,這香氣和身段都模仿得不錯,很好。”


    司徒雲夢路遇幽冥,正回想著那人模樣,忽聽這熟悉聲音,渾身都不由地顫抖起來,她深深望著遠方朝思暮想的人,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韓夜可不敢再硬接幽冥下一道寒光,隻好先下手為強,施展真武七劍訣,一計黑色劍氣橫揮而出,直轟城牆上的司徒雲夢,道:“何必高高在上,下來說話!”


    司徒雲夢始料不及,眼看劍氣射到跟前,身體自然而然生出反應,縱身一躍,避了開去,這一跳不打緊,但見四周的物事飛速流逝,轉眼便到了三十丈高空!


    韓夜望著被劍氣轟開的城牆碎石,大吃一驚,抬頭不停地往上看,才見紅衣女子正在高空俯視著他。


    “這麽早就得和他交手,真是麻煩!”韓夜更為確信此女不是雲夢,因為司徒雲夢根本毫無身法可言,又豈能在一瞬間跳到那麽高的空中?連薛燕都辦不到。


    司徒雲夢則是另一般想法,她望著腳下的男子,心道:“好不容易才來這裏見你,你一見麵就打我,這卻是為什麽?”仔細感覺韓夜身上的氣,她恍然大悟:“是了,是我害了你!非讓你跟著那個重樓去魔界,把你弄得現在這般狀若瘋魔……我不該丟下你,是我不好。”


    “救贖你,乃我應盡之責。”司徒雲夢下定決心,對下方的韓夜道:“阿夜,我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覺悟吧!”說著俯身衝了下來,直撲韓夜。


    韓夜聽了她的話,微微一愣,右手自然而然在身前結成一道劍氣壁,剛剛結成,司徒雲夢已凝聚一道卷風波近身攻來,卷風波與劍氣壁相撞,砰然一聲,二人雙雙被洶湧的靈氣震開,退到五丈開外,相對無言。


    “他好快!”韓夜望著灰暗天空下那模糊的人影,盤算著如何對敵。


    “他又變強了,可是……無論如何,我都要製服他,助他恢複神智。”司徒雲夢格外地堅強,她覺得經曆了這麽多,完全有勇氣去接受每一件事實,於是右手一揮,十數道卷風波便橫掃過去。


    韓夜瞠目結舌,他曾見過雲夢出招,哪怕凝聚一道卷風波也要花不少時間,眼前這人竟可如此隨心所欲地施法?但對手越強,韓夜卻愈發覺得興奮,化作水月幻影將卷風波盡數躲開,那些靈波打到彷徨街的上,轟隆隆震得許多房屋顫動不已。


    這麽大的動靜,安眠的鬼魂也被驚醒,紛紛跑到彷徨街上瞧熱鬧。


    韓夜化用危字訣,猛進突擊,一下就衝到司徒雲夢麵前,一劍直砍其麵門,司徒雲夢紅袖一揮,一道冰蓮鏡壁彈開了寶劍,另一手凝聚寒力,直抓韓夜的衣襟,想借機冰封他的身軀。


    韓夜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這一抓不要緊,露出了袖底的藍玉珠,韓夜心念電轉,登時驚喜交加,抬首盯著雲夢,急道:“青山之誓!”


    司徒雲夢不明所以,隨口道:“君可猶記?”但她立時又明白過來,韓夜絕對是清醒的,無比清醒,隻好強行散去寒氣,手卻順勢遞到了他的胸膛。


    “故劍情深1。”韓夜目光變得溫和,拋下寶劍,抱住了她。


    “從此無恨。”司徒雲夢喜極而泣,把頭貼緊韓夜的胸懷,再也按捺不住連日來的委屈,嗚咽地哭了起來,毫無顧忌、縱情肆意地流著淚。


    “走了走了,沒什麽好看的,小兩口鬧別扭。”


    “回去睡覺,明天還要和幽冥那龜兒子打仗呢!”


    彷徨街的鬼魂們見此情景,又紛紛退回房去休息。


    韓夜抹了抹雲夢眼角的淚,調笑道:“小夢夢,多日不見,你愈發地漂亮了。”


    司徒雲夢微微別起嘴,把目光移到別處,不知是氣還是笑,輕輕捶了一下韓夜的胸膛,似乎在發泄著心中的怨氣,很快,她又回到懷抱,安靜地回到了韓夜的懷抱。


    注釋:


    1“故劍情深”——比喻結發夫妻情深意重,不喜新厭舊。在《漢書》裏有這麽一段故事,西漢漢宣帝劉詢早年落魄,他娶了個老婆叫許平君,這許平君非但不嫌棄他,還與其相依為命。後來漢宣帝登上帝位,群臣建議他封大將軍霍光的女兒霍成君為後,他卻對群臣道:“朕在微末之時曾有把舊劍,隨朕披荊斬棘,不知道落到哪裏去了,現在萬分懷念,請諸位愛卿幫朕尋回。”群臣很快明白了漢宣帝的意思,擁立許平君做了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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