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以後,公孫嵐給坊中的姑娘休了幾天假,不過坊裏的姑娘全都是孤兒,休假也沒什麽去處,最後四方坊變成了小賭場了,牌九,骰子花樣齊出,當然還有不可或缺的麻將。


    公孫嵐、何笑笑還有沈虞生一桌,差了一個牌搭子,就讓小蝶來湊數,小蝶本來是不願意,因為她隻看別人玩過,還沒自己上過手,是十成十的新手,還是沈虞生和小蝶打商量道:“贏了算你的,輸的算我的。”


    小蝶這才願意坐下湊個數,可是一開打,沈虞生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牌才過了五巡,沈虞生手中還是雜色四向聽的手牌,小蝶摸完牌卻遲遲不肯出牌,沈虞生有些無聊的轉著手中發財:“怎麽了小蝶,才第五巡就不會打了?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沈虞生也就是玩笑話,要是真看了,後麵小蝶還怎麽打,誰知道小蝶有些糾結的不確定道:“沈公子,你幫我看看,我好像,胡了?”


    嗯?沈虞生探過頭去看看,還真胡了,清一色三龍七對,沈虞生今天之前隻是聽過這種牌型,今天屬於是頭回見。


    “推倒吧,還真胡了。”沈虞生感覺有些不真實。


    小蝶聽話一推,看得公孫嵐與何笑笑都一愣一愣的。


    何笑笑:“這是多少番?”


    小蝶轉頭看向沈虞生,她也不會算,沈虞生掐著指頭算算:“一百二十八番。”


    小蝶笑眯眯的收過錢,四人開始第二把,一樣的牌不過五巡,沈虞生還是一手爛牌,小蝶又推倒了手牌,門清清一色大對。


    第三把,小蝶清一色龍七對。


    沈虞生有點坐不住了,輸錢是小,好歹讓他有點參與感是吧?想了想,沈虞生問道:“小蝶,你是不是不知道碰和杠啊?”


    因為剛才小蝶一直都在做門清牌型,沈虞生才有了這個猜測。


    “啊?”小蝶還真不知道。


    沈虞生就好好教一教小蝶怎麽碰怎麽杠,想以此來換換牌運,果然第四把,小蝶懂得了開碰,雖然小蝶牌還是很好,清一色大對的牌型,但最後卻被何笑笑胡了,門清屁胡,兩番的小牌。


    沈虞生鬆了口氣,這把好歹是給他聽牌了。後麵雖然幾人都各自胡了幾把,但小蝶都是大番數,沈虞生,何笑笑,公孫嵐三人是入不敷出,不過畢竟是過年圖個樂子,大家也不太在意輸贏。


    “最後一把了啊,馬上要吃飯了。”公孫嵐碼好手牌,很多年過年不像今年這麽熱鬧了。


    沈虞生點點頭:“行,聽嵐姨的,最後一把。”


    搖完骰子碼好手牌,沈虞生一看,嗬,老天葉都可憐他今天點背,獎勵他一把,起手就是大三元的模子,而且上牌也很順,馬上隻要碰出或者摸到白板,就叫聽大三元三四萬的兩麵,就在沈虞生信心滿滿的時候。


    “杠。”小蝶暗杠下東風,摸了杠牌後。


    “杠。”這次是西風。


    “再杠。”這次是南風。


    “再杠。”這次是北風。


    不過三息功夫,小蝶就已經是大四喜十八羅漢單吊的牌,看著小蝶去摸北風的杠上牌,在座其餘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蝶生疏的摸回杠上牌,然後傻笑著推倒了手牌,杠上開花,自摸的還是沈虞生心心念念的白板。


    “殺人誅心,殺人誅心啊。”沈虞生生無可戀的躺倒在座椅上。


    公孫嵐寵溺的摸了摸沈虞生的頭:“好了好了,收拾幹淨吃飯了。”


    小蝶起身一副舍我其誰的樣子:“沈公子,沒事,下次我讓你。”


    何笑笑賞了小蝶一個板栗:“尾巴都給你翹上天了。”


    小蝶捂著腦袋跑開:“笑笑姐,以前坊中你最疼我的,現在你小情郎來了就偏心是吧?”


    臨走前還不忘給沈虞生擺個鬼臉。


    “笑笑姐,你偏心~”沈虞生比個蘭花指學著小蝶的聲音。


    “沈虞生,你也想被揍是吧?”何笑笑揚了揚拳頭。


    沈虞生裝作沒聽到,跳出凳子:“吃飯,吃飯。”


    吃完飯,沈虞生沒有像往常一樣陪公孫嵐說話,而是找了個理由先離開,在坊中彎彎繞繞以後,來到了李青蓮的屋外,剛才吃飯的時候,李青蓮傳音入密,讓他去見一麵。


    那日喝醉以後,沈虞生很多天沒和李青蓮見上麵,不說李青蓮都是白天睡覺,晚上喝酒,就是公孫嵐與何笑笑那明令禁止,沈虞生也不敢冒著風險來找李青蓮,不過明天就是元宵節,後天沈虞生就準備離開,這個時間來告別,倒也合適。屋中依然是熟悉的酒味,不過這次沈虞生聞到了些許不同之前的香甜氣味。


    “來吧小沈,今天特意找你商量件事。”李青蓮手提著小缸子酒,半敞衣袍坐在地上。


    沈虞生走進屋中坐下:“先生今天找我有什麽事?”


    李青蓮放下酒缸:“我明天就準備離開新鄭了。”


    沈虞生沒想到是李青蓮先跟他告別了。


    “先生不在這過元宵節了嗎?”沈虞生皺眉道。


    李青蓮笑了笑,“對我而言,都一樣,不過今天叫你過來不是講這個的,我就直說了,小沈,我要帶走朔玥,她要是再跟著你,對你有害無益,武道,講究的是一往無前的銳勢,若是朔玥一直跟在你身邊,為你兜底,墮了你的心氣,小沈,你這輩子,最多也就是個平平無奇的一品先天了。”


    沈虞生沉默著,沒有回話,李青蓮說的是對的,自那次楹娘一事,朔玥出手以後,他後麵行事都特別有恃無恐,就是因為沈虞生知道,自己……朔玥不會讓他死,他不可能依靠朔玥一輩子,事情終歸是要他自己去做的。


    “玥姐,是什麽意思?”沈虞生低聲道。


    “她大概是,看你的意思。”李青蓮摸棱兩可。


    或許是為了讓沈虞生寬心,李青蓮繼續說道:“我準備去武當一趟,那邊剛好有朔玥的一份機緣,分開,對你們兩人都好。”


    “明天就走?”沈虞生抬起頭。


    “明天。”


    “給我點時間。”


    得到了李青蓮確認的回答,沈虞生起身出了房間。


    幾個跳躍,沈虞生來到了四方坊最高的樓閣之上,新鄭夜色盡收眼底,但沈虞生現在沒有這個心情看此夜景。


    “雖然入春了,但今天的風,還是很喧囂啊。”


    沈虞生朔玥出現在沈虞生身後,“怎麽?生病了?”


    “玥姐,我們認識多久了?”沈虞生聲音低沉,垂著頭,看不清神色。


    朔玥玩弄著鬢角的發絲,輕聲道:“一年不到。”


    “這麽短啊,我還以為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了。”沈虞生笑了笑。


    “我會和李青蓮一起前往武當,那裏有我需要的機緣。”朔玥突兀的說道,語氣異常冷淡。


    這一刻,樓閣之上安靜了下來,就連風也好似停止了喧鬧。


    沈虞生有些低落,又有些釋懷道:“那,玥姐,我們武當見?”


    “回去吧,天還冷。”朔玥轉身消失在樓閣。


    沈虞生站著沒動,吹了一會冷風,突然雙手蒙臉狠狠的揉搓了幾下,然後露出一個合適的笑容,回了李青蓮的屋子。


    朔玥已經在屋中等著。李青蓮好像渾然不覺氣氛不對勁:“你們好像已經有了結果。”


    “你說過,有辦法解決天道的問題。”朔玥難得願意主動和李青蓮說話。


    “當然,你倆站好就行。”李青蓮手中凝聚出一長劍虛影,對準沈虞生的額頭一劍劈下,劍身即將砍中沈虞生,李青蓮卻無絲毫停頓,朔玥腳下微微一動,卻沒了下一步動作。


    劍身和沈虞生接觸的瞬間,房間內瞬間被雷電照成白晝。


    長劍虛影消散,李青蓮有些乏倦的拍拍手:“好了。”


    沈虞生感覺身上好像輕鬆了不少,朔玥感知則更為明確,剛才李青蓮那一劍,斬斷了天道與沈虞生之間的那根因果線。


    “如果結束的話,那我先回去了。”沈虞生扭頭就走。


    “等一下!”朔玥大喊一聲,來到沈虞生身旁,“把逆鱗給我一下。”


    本來還醉得迷迷糊糊的李青蓮酒突然醒了一半,他是不是闖禍了?小沈以後不平平無奇了,不會宰了他吧?


    沈虞生遲緩的摘下了劍,朔玥接過,小聲嘟囔道:“磨磨蹭蹭的。”


    寒光一閃,朔玥出劍割斷了沈虞生一截頭發。


    “好了。”朔玥把逆鱗丟還給了沈虞生。沈虞生茫然的接住,不解的看向朔玥,他以為朔玥是準備要回逆鱗劍。


    朔玥氣不打一處來,凶巴巴道:“怎麽?不要啊?不要還我!”


    沈虞生一把抱住劍,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又猛點幾下頭:“要!我要!”


    朔玥把斬斷的頭發收好,氣乎乎道:“我喜歡睡覺,外麵的枕頭又不舒服,你能不能爭氣點,早點來武當找我?”


    沈虞生先是怔住,接著滿臉笑意,更賣力點頭道:“好!我一定早點去武當!”


    朔玥摁住了沈虞生的腦袋:“頭都要被你晃掉了,好了,以後一個人,萬事小心。”


    “玥姐……”


    “好了好了,別給我整你們做人那一套,記得爭氣點。”朔玥沒給沈虞生說話的機會。


    離別這種事,朔玥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雖然以前偷偷摸摸看過不少話本,但對那哭哭啼啼的煽情景象實在是提不起興趣,所以她打定主意,就算不舍,也不表露出來。


    不過最後還是破功了。


    “其實,我明天才走,你們今晚要是有什麽想說的,可以回去說。”李青蓮捂著眼睛,嫌棄沈虞生和朔玥礙著他喝酒。


    朔玥難得臉紅一次:“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朔玥拉著沈虞生摔門而出,留在一臉無辜的李青蓮,李青蓮瞟了眼手中的酒缸,還剩一小半,也不知道夠不夠。


    “酒壯慫人膽,沒想到我李青蓮還有這麽一天。”李青蓮自嘲一笑,將缸中酒喝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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