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拉了拉金大成,他知道金大成現在很糾結,滿心希望又害怕絕望。


    但是他必須要麵對現實,哪怕現實可能無比的殘酷。


    老小區的單元樓是沒有電梯的,就算有現在可能也已經停用了。


    兩人抬著手電筒,一步步走上台階,直到金大成在一戶門口停下。


    敲了敲門,沒人開,金大成揪心的拿出鑰匙,寬厚的肩膀微微晃動。


    這個與喪屍硬抗都不曾慫一下的男人此刻竟顯得有些顫抖,老李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扭動了鑰匙。


    屋裏沒人。


    當金大成還抱有幻想去臥室尋找老娘時,隻找到一封靜臥在桌台上的信。


    信的表麵有些許褶皺,上麵還存留著幾塊明顯的淚痕——


    至兒子金大成: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媽媽可能已經離開了。


    你看到客廳亮著的燈了嗎,媽媽怕你找不到自己的家啊孩子,你總是傻傻的,從小到大一直讓我擔心。


    還記得你爹剛去世那會兒,你討厭去上學,隻喜歡一個人躲在家裏拆他留下的機器,媽媽當時還想,怎麽和你爹一個樣哦,都喜歡沒事搗鼓這些玩意兒……


    可是你知道嗎孩子,媽媽那時其實也是驕傲的,因為我的孩子很聰明啊,他動手能力很強,力氣也不小,更有著無比的專注力和新奇的思維……


    好不容易看到你長大了,心裏期盼著哪天你可以帶回個漂亮的姑娘,高興的和媽媽說,這是你人生中的另一半,可是你要氣死我啊,從二十二歲大學畢業,工作到現在還是沒能帶回來一個。


    孩子,媽媽不希望你聖潔如蓮花,但希望你能夠堅守本心,不期望你吃虧是福,但期望你溫良待人。


    媽媽已經快沒有時間了,在這最後的一刻,媽媽想和你說,成兒,媽愛你。


    你喜歡機械修理就一直堅持下去吧,另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孩子,哪怕,哪怕沒有媽媽陪著你……


    你的老娘


    劉英


    柔和的燈光下金大成蜷縮在床沿,他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因為他知道,從此以後那個每天下班給他熱飯菜,每天嫌棄他冒冒失失,每天催他去相親的人此刻已經不在了。


    哪怕現在想聽她一句嘮叨,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良久,金大成摸了一把眼淚鼻涕,站起身就要往門外跑,老李一把拉住他,他知道金大成現在想要做什麽。


    “你瘋了啊?”老李一看這莽貨居然想衝出去找人,現在單元樓下麵可全是喪屍啊。


    “你媽給你這封信,不是為了讓你去救她,是讓你好好活著!”


    金大成不想聽,甩手想扭開老李。


    他現在的思維很混亂,一心隻想去救老娘,哪怕他其實很清楚,自己的母親可能已經變成了喪屍。


    “我靠,我這麽就攤上了個你這貨。”


    老李咬咬牙,忍下心一巴掌呼在了金大成臉上,“你特麽給我清醒點。”


    啪嘰——


    深紅的手印在金大成古銅色臉上尤為明顯。


    他也沒想到老李居然會直接給他一個大耳巴子,當場懵了,正想著要不要呼回去呢……


    老頭可不會給他機會,他又是一巴掌想呼過來,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金大成趕緊用手擋住老頭那蒼勁有力的手掌。


    “清醒了?”老李看到金大成有反應了,也沒有再扇他。


    深深地歎了口氣,走到櫥櫃往裏麵拿了個杯子,給金大成倒了半杯水,“喝了,看你這哭的。”


    老頭自己也很糟心啊,災變爆發後,他已經和兒子失聯了,完全無法得知家人那邊的情況,尤其是剛剛還經曆了金大成老娘這件事。


    金大成摸了摸自己被扇腫的臉頰,有些含糊的對李老頭說,“今晚就先住這吧,明天一早咱們去你家。”


    他起身去把鍋裏的熱飯熱菜拿出來擺在了桌上。


    畢竟這可能是自家老娘給他做的最後一頓飯了,哪怕現在再沒有心情,也要一口一口全部吃下去。


    飯菜很豐盛,有菜,有魚,有肉,唯獨少了那個和他吃飯的人。


    他吃著還不忘喊一聲老頭,刷完火鍋離現在已經五六個鍾頭了,再加上一路驚嚇一路浪,金大成估摸著老頭現在也餓著肚子呢。


    老李看著他吃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沒說什麽就點了點頭,但沒有和他一起坐下吃。


    他走到陽台把兜裏那半包華子抽出,給自己點了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緩緩吐出。


    白色的煙霧飄散到黑夜的天空,那片迷茫的深夜之中,究竟又藏有多少人的無奈與悲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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