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乾坤與尋常醫館不同,一進門便有三列刻字木牌,分別為禦、乾、坤。凡進入禦乾坤之人必須要選擇其一進入對應的樓閣。


    禦,可令女子常保青春,體態優美。


    乾,可活死人肉白骨。


    坤,可讓作孽之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禦樓內的二十位娘子我已經訓練過了,她們會根據每一個顧客的膚質使用不同的藥。乾樓與坤樓每日隻接待五名客人,全權由我負責。


    樓雲瀟帶著湛青兒走遍了三座閣樓,湛青兒滿目欣賞,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甚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湛娘子過獎了,不知道我托湛娘子打聽的消息如何了?”


    湛青兒微微一笑,她側身倚在憑欄上,一雙狐狸眼深深望著江麵。


    “線人來報,慕滄淵曾在茂州出現過。”


    樓雲瀟的眼中瞬間有了光芒,“他真的還活著!”


    “不過,他好像受了很嚴重的傷,看那樣子已經是半死不活了。”


    “他現在在哪兒?”樓雲瀟趕忙問道。


    湛青兒搖搖頭,“不知道,他好像在躲什麽人,因此行蹤也十分隱蔽,線人也隻是遠遠地見過他一麵,或許他現在已經死了也未可知。”


    “不。隻要一日未見到他的屍體,他就還有活著的可能性。”樓雲瀟自言自語的安慰著自己,手指卻緊緊的抓著身邊的柱子。


    幾日後,禦乾坤開張了,第一個來捧場的就是蘇容嫣和江雯靈,蘇容嫣天生麗質,僅敷過一次藥便容光煥發,肌膚吹彈可破白皙透亮,江雯靈雖不出眾但也因為敷藥而變得美了一些。


    果然,有了兩個活招牌,禦樓的生意越來越好。禦乾坤一時之間在都城中名聲大噪,更是在貴婦貴女圈掀起了一股狂熱的浪潮。


    但是因為每日上門敷藥之人實在太多,所以君又來便成了貴婦貴女們等候談樂的地方,而這正是湛青兒想要的效果。


    短短七日,全城的貴婦貴女基本都來禦樓買了美顏養膚的藥。


    傍晚滄瀾齋內,樓雲瀟正翻看著這七日內禦樓的賬本。


    “三娘子,喝點茶水吧。”無憂將晾好的茶捧給了樓雲瀟。


    “嗯。”樓雲瀟接過了茶甌抿了一口,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賬本,“無憂,你去君又來告訴湛娘子一聲,就說明日起禦樓開啟定製方案。”


    無憂點了點頭便退出去了。


    所謂定製方案,就是每一個來禦樓消費過的娘子都可以獲得一份針對膚質體態而獨家定製的方案,不過每一份方案上麵所要用到的藥都是禦樓獨有的,所以她們也隻能在禦樓消費。


    看了太久的賬目,樓雲瀟的頭有些疼,她心裏還擔心著慕淩辭,可這些天一直也沒有他的消息。


    她為了麻痹自己,不停地製藥煉藥,為禦乾坤的生意想辦法,還去禪音寺上香祈福,目的就是想讓自己不要閑下來,因為隻要她閑下來就會想起慕淩辭。


    樓雲瀟瘋魔一般的勞累自己,就連湛青兒都看不下去了,直言勸她別再執著了,可她卻始終不肯放下。


    外頭的天已經暗了下來,樓雲瀟從枕下拿出了一個錦盒,打開來是那支鳳求凰簪,她伸出手想摸摸卻停在了半空中。她不願讓自己陷入回憶,因為一旦她開始陷入回憶,就會不自覺的認為慕淩辭已經死了。


    錦盒嘭的合上了蓋子,她將錦盒放回了枕下,緩緩地躺在了床榻上,眼角的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滴在枕頭上。


    “滄淵,快回來吧,我快撐不住了。”


    她實在太累了,不知怎的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等無憂回來時就看到她在床上蜷縮成一團,臉上還有淚痕,枕頭也濕了一大片。


    無憂小心翼翼的為她蓋上了被子,吹熄了蠟燭,默默的退了出去將門關上。


    禦乾坤的名聲大噪給都城內的醫館帶來了不小的壓力,可無人知道禦乾坤的掌櫃究竟是何人,有傳聞說禦乾坤的掌櫃是君又來老板娘的男人,也有人說禦乾坤就是君又來老板娘開的。


    而禦乾坤的盛名也從坊間傳到了皇宮,葉晗熙和樓雲雪作為準皇子妃也對禦樓很是向往,於是便一起來光顧了。


    再過兩日便是成婚大典,這可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誰不想美美的嫁給自己郞婿。


    兩日後,封王大典與成婚大典如期舉行。


    這一日,萬人空巷,兩隊迎親隊伍從皇城出發,分別來到葉府與樓府門前,葉晗熙與樓雲雪一襲鳳冠霞帔,各自上了花轎。


    不過這花轎與尋常人家成親用的花轎不同,華麗鮮紅的轎身以珠寶鑲嵌,在陽光的照射下璀璨奪目,轎頂之上更是鑲嵌了一枚稀有珍貴的寶珠,紅色紗帳之內皇子妃的身影若隱若現,前後由八個轎夫合力抬起。


    兩側侍女手捧提籃,從裏麵抓取金箔朝人群撒去。無數金箔散落人間,百姓們歡騰雀躍,全然忘記了幾個月前慘死沙場的將士們和屍骨未寒的慕淩辭。


    迎親的儀仗路過忠國公府時,人們隻見到了耀眼的紅紗,卻不曾見忠國公府門上淒冷的白帳。


    樓雲雪的儀仗先一步到達了皇城門前,可她卻不能先於葉晗熙進入,這是高低貴賤的規矩。


    她坐在花轎之上還沉浸在方才被眾星捧月的快感之中,她盼這一天盼了太久了,唯一有一點讓她不爽的就是還要等葉晗熙先入皇宮。


    少頃,葉晗熙的花轎儀仗也到了皇城門口。


    而太子與九皇子也策馬出來迎接自己皇子妃,二人皆是一身紅袍,英姿勃發。


    隻不過太子的眉宇之間透著一股正氣,而九皇子卻讓人捉摸不透。


    他自從被樓雲瀟擺了一道以後就變得不似從前那般吊兒郎當,反而日日把自己困在書房裏,也再沒有去尋花問柳過,他的反常就連順帝與沈淑妃都不免驚詫。


    太子率先策馬來葉晗熙的花轎前,朝著紅紗內手持團扇的葉晗熙微微一笑,然後便調轉馬頭準備入宮。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人群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眾人循聲望去,全都震驚不已。


    隻見慕淩辭摘下了帷帽,露出了虛弱蒼白的臉,在何硯名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穿過人群朝九皇子麵前的花轎走去。


    九皇子難以置信的看著步步靠近的慕淩辭,他居然還活著!


    可太子在驚訝之餘欣喜不已,趕忙吩咐身邊的侍衛去稟報皇帝。


    慕淩辭直勾勾的看著花轎內的人影,心痛到說不出話,他每走一步都是一種煎熬。


    他推開了何硯名攙扶的手,捂著胸口走到花轎麵前,他伸出手試圖掀開紅紗,卻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拚了命的趕回來,卻還是要看著樓雲瀟嫁給別人,這讓他怎麽能接受。


    太極宮外,一個侍衛慌慌張張的翻身下馬跑進了殿內,朝順帝拱手道:“回稟聖上,回來了,他回來了!”


    順帝與皇後還有滿朝文武及家眷全都不明所以,祁公公皺著眉頭說道:“今日大喜之日,何事如此慌張?究竟是誰回來了?”


    侍衛忙正色道:“是慕將軍,不,是乾陽侯!”


    乾陽侯?


    這三個字就像是一道轟頂之雷震到了在場所有人,已經死了的人怎麽會突然回來。


    可就在眾人還在發懵的時候,樓雲瀟已經提起裙擺衝出了太極宮,一躍上馬朝皇城門口飛奔而去。


    她日夜思念的人此刻就在城門外,胯下的駿馬飛馳著,她的耳邊什麽聲音都聽不見,隻知道她愛著的那個人沒有死,他活著回來了!


    “滄淵!”


    慕淩辭循聲望去,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的人兒,那一瞬間好似所有的痛苦都隨風而散了。


    樓雲瀟在看見那個身影的一瞬間淚水奪眶而出,她跳下馬背,小跑兩步過去一下撲到了慕淩辭的懷裏。


    慕淩辭雖然受了重傷,卻還是不顧一切的緊緊摟住樓雲瀟,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充斥著他的全身,就連傷口都感覺不到痛了。


    他們就在眾人麵前緊緊相擁,此時此刻隻有彼此。


    “你怎麽才回來呀,我差點就撐不下去了。”樓雲瀟委屈的抱怨著,雙臂卻一直緊緊的摟著慕淩辭。


    “我確實差點就死了,在地府走了一遭,閻王告訴我說,我的瀟兒還在等著我回來娶她,所以不敢讓我死,就把我放回來了。”慕淩辭氣若遊絲,卻還在開玩笑逗她開心。


    樓雲瀟淚眼婆娑的笑了一下,摟得他更緊了。


    突然,慕淩辭身子一沉便昏了過去,他胸口的衣衫已經被血染紅了一大片,樓雲瀟嬌小的身軀支撐著他。


    “滄淵,滄淵你醒醒。”


    幸好這時候玄甲軍趕了過來,將慕淩辭抬著送進了紫宸殿,而樓雲瀟也跟著一同去了。


    太子和九皇子的成親大典照常舉行,九皇子被冊封為景安王,可百姓以及整個太極宮的人都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死而複生的慕淩辭身上,其中也包括了太子與九皇子。


    順帝看著兩對新人行完禮便匆匆趕去了紫宸殿,留下了滿朝文武和家眷們獨自用膳。


    紫宸殿內,陳太醫令為慕淩辭搭了脈,麵色越來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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