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馬大哥他……”


    號吾捂著血流如注的肩膀跌跌撞撞衝進了大營,他身後數十步之外迷莽的四名親信不疾不徐的跟著。


    “小吳兄弟,馬隊正怎麽了?”沈子騰沒看到馬騰,一個健步上前扶住臉色慘白喘著粗氣的吳昊,一股不祥之兆籠罩在心頭之上。


    沈子騰扶著號吾的時候,摸了一手還帶著熱量的液體,那是吳昊的血。


    沈子騰心髒驟然一縮,抬頭沒發現馬騰的身影,他搖著吳昊的身體再一次問:“馬隊正呢?蕭炎呢?”


    “蕭炎那奸詐小人,高歌著那些沒聽過的曲兒,小的一時間迷了心竅,被他有機可乘,搶走了佩刀……”吳昊專門狂奔數十米,此時臉色慘白,汗流浹背,看起來很虛弱。


    “馬……馬大哥為了救我,替我擋了一刀,他……嗚嗚……”


    “他怎麽了,說啊!”沈子騰搖著號吾的肩膀大吼道。


    沈子騰和馬騰名字裏都有一個“騰”字,當年他們守邊疆的時候,一起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馬騰的戰功不比沈子騰低,但是他是羌人,很難爬上去,所以馬騰沒有怨言將自己的功勞送給沈子騰。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沈子騰和馬騰是兄弟,不是上下級,有沈子騰的一份吃的,就會有馬騰的一份,兩人的感情可不是其他人能比擬的。


    “他斷了一臂的情況下與蕭炎死磕,沒想到那小子藏的深,腰間居然還藏有一把軟劍,卑鄙無恥的蕭炎在馬大哥救我的時候,突然拔出軟劍偷襲了馬大哥,馬大哥他……”


    號吾演的很真,因為他真的疼,他哭的也很真,因為他想到了剛入營的時候馬騰手把手不厭其煩的教他各種動作的的場景,拋開立場問題,馬騰還真是個好大哥。


    馬騰的人緣很好,其他士卒聽到馬騰出了事,都圍了上來瞅著哭的眼淚鼻涕橫流的號吾,想從他嘴裏知道結果。


    “馬大哥受傷後不敵蕭炎,但是蕭炎也難以取勝,所以他揮刀砍向我,被我死死抓住刀背的時候,他猝不及防的從腰間拔出軟劍,將撲上前救我的馬大哥虐殺,最後馬……馬大哥用盡全身力氣抱著蕭炎一起墜入了那懸崖……嗚嗚……都是我無能,拖累了馬大哥!”號吾悲痛欲絕,用手拍打著著自己胸口,捶胸頓足,顯得十分後悔:“要是我沒上當,我沒出神就不會發生這些事……嗚嗚……我該死!我對不住馬大哥!”


    “小吳兄弟,這是不怨你,要怨就怨那蕭炎藏的太深,演的太真!”沈子騰方寸大亂,謠言沒擊垮他,但是馬騰的死讓他六神無主,他隻是機械的拍著號吾的肩膀,嘴裏念叨著寬慰著號吾的話。


    難怪那個神秘人始終不出現,原來是蕭炎賊喊捉賊,也許那幫人裏麵還有蕭炎的同夥,也是他的同夥偷偷把帶血的匕首放回去。


    這樣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沈子騰皺著眉頭舒展開了,他得出來這樣一個漏洞百出的結論,但此時此景,沈子騰卻覺得這就是真相,因為蕭炎殺了他的兄弟。


    “媽的,真特麽卑鄙,來人,隨我殺了那幫平陵死囚,為馬大哥報仇!”不知是誰惱羞成怒,但是蕭炎已死,總得找些人出氣,所以他們想到了天天和蕭炎混在一起的唐大等人。


    “走!”


    有人起了頭,瞬間十幾個大漢紛紛起身,抽出佩刀氣勢洶洶的朝平陵縣死囚所在區域趕去。


    “慢著!”沈子騰突然出聲阻止道,眸子當中卻寒意森然,“你們隻需把他們圍起來,待會我要親自拷問,看看誰是他的同夥,揪出他將他碎屍萬段,以告慰馬隊正在天之靈。”


    沈子騰覺得殺死蕭炎同夥太便宜,他要蕭炎的同夥生不如死。


    “醫官快來,幫小吳兄弟包紮!”沈子騰深吸兩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自己好歹是帶兵的,真的由那幫小子不分緣由濫殺一氣,自己也不好交差,軍侯迷莽也不會答應,但是在自己職權之內揪出蕭炎的同夥,將他碎屍萬段還是可以的,至於其他人,折磨以泄憤也是可以的。


    按理說平陵縣死囚大部分應該是被蕭炎所騙,真的同夥不過一兩人,全都殺了也太顯得自己沒肚量。


    就在這時,沈子騰看見了不疾不徐進來的迷莽的那四名親信,眉角一挑。


    沒等沈子騰說話,本來抽泣著讓醫官包紮的號吾突然跳了起來,情緒又激動不已,指著剛進來的四個人大哭大吼的指責道:“他們……他們也脫不了幹係……”


    沈子騰心中“咯噔”一下,難道殺害馬騰他們也參與了,迷莽為了蕭炎真敢縱容下屬行凶殺害袍澤,那豈不是兵變?


    “他們就在那裏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倆被蕭炎那個小人襲擊,自始至終都沒有出手……馬大哥的死,他們也有一份責任。”


    聽著號吾哭的訴著,沈子騰鬆了一口氣,迷莽此時發動兵變,就算他和趙磊聯手,怕也沒用多少勝算,因為這幾日各種傳言說他沈子騰包庇殺害若離的凶手,讓很多不明真相的人都投向了一直主張立刻拿下蕭炎的迷莽。


    本來要去平陵縣死囚那裏的士卒聽到號吾的哭訴,也激動萬分,呼啦一下就把那四個迷莽親信團團圍住了。


    群情激憤,沈子騰反而清醒一分,迷莽是一直主張拿下蕭炎的,說明他和蕭炎並不是一夥的,難道那個神秘高手還在人群中?


    蕭炎也許隻是為了活著,猶如困獸一般殺人隻為求生?


    或者蕭炎就是那神秘人,自始至終都在和迷莽演雙簧,所以蕭炎反抗時迷莽的親信不出手,但為什麽又放吳昊回來?


    好亂,真的很亂,各種假設,各種推測如同沒頭緒的線頭一般,亂糟糟的不能再亂了。


    沈子騰想的頭疼,眉頭緊鎖。


    看著失了神來回踱步的沈子騰,號吾咧嘴笑了,但隨即又被疼的呲牙咧嘴所掩蓋,他要的就是這效果,越亂越好,越亂才能更好的摸魚。


    那一邊那四個迷莽的親兵和群情激昂為馬騰抱不平的將士們已經起了衝突,這幾日沈子騰背負著謠言影響了他的親信,所有人心中都有著一股無處發泄的火,直到這四個送人頭的人被圍。


    “住手!”沈子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雖然他眼神裏甚至他的胸膛裏都是失去兄弟後的怒火,但他也是一屯之長,他不能亂,他不能讓矛盾繼續惡化。


    不管蕭炎是不是那個神秘人,不管各路謠言四起為的是什麽,當務之急是穩住軍心,不能讓這一曲軍隊繼續內訌下去。


    所以沈子騰忍著悲憤出人意料的出麵阻止,他隻冷冷的問了那四人一句話:“你們為何見死不救?”


    那四人雖然對沈子騰不敬,但還是解釋了他們的想法:“蕭炎該死,但是你們這些讓他苟活了十天的人也不無辜,我們隻是督軍,為何要管?”


    這解釋讓沈子騰無話可說,自己保護了十天的人居然是一條毒蛇,蕭炎平日裏看著從容不迫,沒想到卻暗藏殺心,這確實是他自找的。


    沈子騰再沒為難那四個督軍,這些天因為那條毒蛇本來鬧得很不愉快,所以他們督斬的時候看到保護毒蛇的人被蛇咬一定很幸災樂禍吧?


    從那督斬的四人回答來看,如果蕭炎不是神秘人,那神秘人還在自己軍中……


    沈子騰隱隱約約覺得此事不隻是讓滇獨逃跑那麽簡單,而且滇獨除了第一天主動挑事之外,在那之後一直很老實。


    所以有人想攪亂這原本簡單的押送任務,怕是另有所圖,可是他們圖的又是什麽?


    沈子騰想不明白,此刻他心亂如麻,也沒功夫想那事。


    又死了一個隊正,那是大事。


    很快就有人查清平陵縣死囚裏的羅小成也跑了,何時跑的眾人一問概不知情。


    另一路去崖底的人兩個多時辰之後也傳來信息,崖底隻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那是馬騰的。


    蕭炎和羅小成消失不見了,在數百米外的軟土地上發現了兩道腳印沿著渭水朝東而去。


    聽到這個消息後,失算了的號吾眉頭一皺,心髒驟然一縮,他實在想不出蕭炎從那麽高的懸崖跳下去為什麽還完好無損。


    號吾陰冷的眼神刷的一下瞪向不明所以的馮保。


    按理說那麽高的懸崖墜下,斷無存活的可能,但事實是他們還活著,從現場的痕跡來看,救他命的可能是羅小成皮襖做的繩子保了蕭炎他們的命。


    迷莽和沈子騰終於達成一致了,共同派人騎馬沿河而上,同時派人前往上邽縣官寺調來衙役,一同追捕二人。


    命令也很簡單,見屍。


    也就是說,不論死活,隻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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