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不單行,這就是談新仁現在的感覺。他一大早就收到消息,昨天晚上,他的營造隊長死了。


    現在好了,就算是他能馬上拿到糯米,他還得抓緊時間再找到一個有經驗又信得過的營造隊長,否則他仍然會誤了工期。


    得到這個消息後,談新仁的第一反應是蕭風動手了!他怕自己打官司獲勝,得到糯米,所以雙管齊下了!因為嚴世藩不讓他上門了,他給嚴世藩捎過去的信裏就是這麽寫的。


    嚴世藩看了一遍,惱火的想,這家夥總是用這個詞難道真是無意的嗎?他不知道有些混賬讀書人曾經用這個詞來汙蔑自己的嗎?


    嚴世藩沒有給談新仁任何回應,原因之一是他覺得這件事開始漸漸失控了,自己最好先遠離觀察。如果最後談新仁獲勝了,那他隻要一招手,談新仁絕對不敢記仇,還是會像狗一樣吐著舌頭,搖著尾巴跑過來的。而如果談新仁失敗了,那自己就從來不認識他。


    原因之二就比較簡單了:談新仁這個蠢貨,他寫信前難道就沒仔細聽聽他的營造隊長是怎麽死的嗎?全京城差不多都知道了!


    談新仁確實是聽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寫了信送出去,所以當他聽明白後麵的死法後,也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營造隊長是死於馬上風,俗話說就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而且是死在了春燕樓裏,雲姑娘的肚皮上。春燕樓是談新仁的買賣,雲姑娘是談新仁的親信。想在春燕樓裏,用這種方法殺人,蕭風除非真是神仙才行。


    對於營造隊長最終死在雲姑娘的肚皮上,談新仁倒是不意外。營造隊長跟他多年,算是他的心腹老人了。當初雲姑娘剛被談新仁籠絡時,營造隊長就對雲姑娘垂涎三尺。他跟著談新仁幹工程,也賺了不少錢,出手大方,自然就成了雲姑娘在春燕樓裏的常客。他年紀也不算小了,難免吃藥助興,得馬上風倒也說得通。


    所以談新仁的懷疑就變成了更深的痛苦——這是老天爺也要玩死他嗎?這個節骨眼上還出這種奇葩的事?


    不管怎麽說,談新仁都不能坐以待斃,他積極行動起來,一方麵召集各路人馬像順天府施壓,爭取能打贏官司——官司贏了,大部分的問題就解決了;另一方麵高價招聘營造隊長,他相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可惜談新仁忘了一件事:他是財大氣粗的集團企業老板,所以每個生意都有自己的掌櫃的;而其他營造隊,規模小一點的,營造隊長根本就是老板自己,他出再高的價格,也不會有人放著老板不幹,跑來給他打工啊。


    倒是有兩家規模稍大的營造隊,是有獨立的隊長的。在談新仁一再提價的情況下,終於有一個動心了,跑來應聘。談新仁如獲至寶,馬上就聘用了。


    那家老板即丟了臉,又丟了隊長,氣得跑到張天賜家裏哭訴:“那個隊長是我徒弟啊,我帶了他十年,還想著把女兒嫁給他呢!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初簽反談聯盟時,我還頗有些猶豫,現在看真是愚蠢,張兄,以後我跟談新仁不共戴天,我跟著你幹!”


    張天賜安慰他:“不要擔心,談新仁蹦躂不了幾天了,你那個隊長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幸虧他跑的早,要不你女兒豈不是跟了個狼心狗肺之人?這是好事啊!”


    那老板想了想,倒也是這個理,擦擦眼淚,咬牙切齒的回家了,一路見人就罵談新仁不是東西,自己的隊長不是東西,兩個人臭味相投。


    順天府裏一片忙亂,厚厚的卷宗堆在桌子上,郭鋆已經看過一遍了,現在正在閉目沉思。王推官走進屋裏,輕聲呼喚:“大人,您找我呢?”


    郭鋆睜開眼睛:“啊,老王啊,聽說你住蕭風家隔壁啊?”


    王推官坦然回答:“是的大人,我是蕭真人家隔壁的老王。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郭鋆想了想:“蕭風此人,究竟如何?你和他多年鄰居,當知其人品。”


    王推官想了想:“大人,其實我也有些看不透呢。他爹蕭萬年活著的時候,蕭風就是個書呆子。因為住在隔壁,我也時長能見到他,真的是呆裏呆氣的。蕭萬年死後,他也一樣是整天書不離手,全靠家裏仆人供養著。


    可今年不知怎的,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但舉止有度,瀟灑從容,而且文采驚人,又學會了道法。您也看見了,不到半年功夫,又是當官,又是封真人的,實在是讓人驚歎啊。”


    郭鋆咳嗽一聲:“那他人品究竟怎麽樣呢?”這才是郭鋆關心的事。


    王推官這次想的時間更長一些,半天才決斷的說:“大人,雖然下官與蕭風交往不多,但下官以為,蕭風是個好人。他雖然行事大異於從前,但所為之事都光明磊落,盛名之下,也從未仗勢欺人過。”


    郭鋆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對了,你在忙什麽呢?”


    王推官都要走了,趕緊又站住匯報:“回大人,安捕頭讓下官勘查春燕樓命案一事呢。”


    郭鋆皺皺眉:“這丫頭還沒死心?你覺得這是命案嗎?”


    王推官苦笑著搖頭:“下官覺得不像,那死者下官和仵作都已經驗過屍了,確實是脫陽而死,並無其他異常。安捕頭其實也認可這個結論,隻是她覺得此人身份特殊,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難保不是對頭幹的事。”


    郭鋆歎口氣:“估計她就是看不上蕭風,總覺得這事跟蕭風有關係。你既然覺得蕭風是個好人,得空就勸勸她吧。你們平時在一起配合,關係不錯,我總聽她誇你辦事認真的。”


    王推官開心的謙虛兩句,退下了。郭鋆把卷宗又翻了一遍,又拿起卷宗下麵的兩封請柬,一個是趙文華過生日,一個是談同過生日,也不知道這倆人是不是真的這麽巧,連生日都趕在一個月裏。


    郭鋆苦笑著收起兩封請柬,吩咐仆從:“讓管家備兩份禮,分別給兩位大人送去,就說我身體不適,沒法親臨祝賀了。”


    收到回信後,談同氣得拍了一通桌子,卻毫無辦法。趙文華倒是沉得住氣,看著如熱鍋上螞蟻一般的談新仁,皺眉道:“郭鋆是老狐狸,我和談侍郎壓他,隻能保證他不偏向蕭風。可若是讓他明目張膽的偏袒你,估計也很難。東樓又不肯出麵,此事確實麻煩。”


    談新仁咬牙切齒:“我送銀子時,他可拿得順手,現在不管我死活了!老子……”他想放句狠話,眼前猛然出現了嚴世藩那隻獨眼看著他微笑的樣子,頓時就萎了。


    趙文華到底是老奸巨猾,他想了一陣子,在談新仁耳邊竊竊私語一番,雖然在場並無別人,但趙文華還是很小心很小心,生怕被人聽了去。


    談新仁眼睛漸漸亮了起來,連連點頭。


    第二天,京城就傳開了流言,說張天賜和談新仁的較量,看似是兩人之間的商戰,其實是大人物之間的一場遊戲而已。


    蕭風論道大會上出盡風頭後,人們不但把他看做是道門第一人,還把他看做天下最聰明的人。原本這個稱號是嚴世藩嚴東樓的,天下皆知其是奇才,連嘉靖都讚賞過,說嚴世藩之才當世罕有。


    所以嚴世藩和蕭風各自操縱一顆棋子,下這盤棋,誰贏了,誰就是天下第一聰明人。輸了的雖然沒什麽損失,但從此就得甘居人下,再也不能自稱奇才。


    而此時,嚴世藩派出去找談新仁的人回稟,談新仁正在給嚴世藩的生日籌措賀禮,四處奔走,找不到人。


    嚴世藩陰冷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想利用我,又怕我回頭弄死他,想用十萬兩銀子讓我消氣。罷了,這事回頭再跟他算賬,眼下嘛,我就跟蕭風下一步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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