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張天賜在台上已經說到了第三條,但他卻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些不想說的樣子。


    底下的群眾們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他的第三條會說什麽。但此時史珍湘和徒弟們已經坐不住了,他們拿出了備用方案。


    備用方案簡單直接,就是給錢。營造隊對張天賜有好感,青樓娛樂業的人背後的靠山不願意做選擇,這兩個行業最多保持中立,是很難被買通的。


    因此能買通的就隻有其他行業,例如:服裝行業——布匹綢緞莊;醫療行業——醫館藥店;運輸旅遊業——車馬店腳船。注意,沒有賭博業。


    賭博業雖然不違法,但傾人家產,傷生害命,所有商業都鄙視它,因此商會裏從來也不會有賭館的代表。


    當初蕭風知道這件事時很是感慨,古人都知道黃賭毒裏麵,黃是危害最小的呀!


    這個備用方案因為實在是太費錢了,而且不能擺在台麵上明目張膽的幹,因此史珍湘原本隻是準備著以防萬一的。現在眼看張天賜的發言已經收服了營造業,青樓娛樂業也明顯有所鬆動,再不下血本肯定是不行了。


    於是史珍湘的徒弟們在台下不停亂竄,給另外這三個行業的人不停的遞紙條,上麵有太白居的印章,寫明商會會長史珍湘欠某人銀兩若幹。


    這個欠條十分有講究,其靈感來自於科舉舞弊。科舉舞弊裏最大的問題是考生和考官之間,先給錢還是先中舉的問題。


    如果考生先給錢,萬一考官不好使,考生沒考中,考生就要冒著白花錢的危險。因為考官是不會給考生打收條留證據的,那不是貪汙,那是玩命。


    而如果考生先中舉,再給考官錢,萬一考生賴賬不給,考官也無可奈何,而且不敢告發,因為考官的罪比考生還重呢。想暗中使壞也難,因為既然考中了,同樣也是官身,誰怕誰啊。


    所以為了保證考官和考生的雙方利益,在長達上千年的科舉製度中,誕生了一種堪稱智慧結晶的方式:未來欠條。


    未來欠條的格式是這樣的:某某年某科舉人/進士張大年,借欠某某(考官名字)紋銀五百兩整,當年還清,絕不賴賬。


    這個未來欠條的妙處在於,如果該考生考中了某某年的舉人或進士,那麽欠條就成了具有法律效力的欠條,而且寫的是借欠,合理合法。但如果該考生沒能考中,說明考官不給力,理當不給錢,這個欠條也剛好就失效了。


    因為既然沒考中,那麽即使名字一樣,但此人並非某某年舉人或進士,天下重名的多了,這個欠條自然就沒有法律效力了。


    此時史珍湘的徒弟們,塞給收買對象的,就是這種未來欠條。


    某某年當選的商會會長史珍湘,借欠某某人紋銀二百兩,當年還清,絕不賴賬。


    那些收到紙條的人,瞟了一眼紙上的數目,節操立刻就有點搖搖欲墜了。反正自己也選不上,而且這兩個人誰當會長,都跟自己的行業關係不大,有錢不賺是王八蛋啊。


    這些人紛紛衝史珍湘點頭微笑示意,表示收到,一定會投給他寶貴熱情的一票。史珍湘這才放下心來,擦擦臉上的汗。


    從局麵上看,張天賜應該是得到了糧商業,營造業,青樓娛樂業三大行業代表的支持;而史珍湘則得到了飲食業、服裝業、醫療業、運輸旅遊業四個行業的支持。由於張天賜的三個行業比較大,史珍湘的四個行業不能說遙遙領先,但至少贏麵很大了。


    張天賜不是瞎子,底下這些人如老鼠般的亂竄,他當然能看見。眼見局勢可能對自己有所不利,張天賜終於下了決心,咬咬牙,念出了蕭風寫給他的第三條宣言。


    “第三:我若當選會長,凡是投我票的,都將獲得文玄真人免費測字一次,趨吉避凶,發家免災,道法如神,機會隻有一次!”


    全場沸騰了。那二百兩銀子的未來欠條瞬間就不香了。所有人都知道,張天賜,一個馬上就要破產的家夥,蕭風給他測了字之後,一路飛黃騰達,吞並了談新仁,成了京城最有名的商人。


    自己比他差嗎?比他挫嗎?自己隻是沒有他的狗屎運而已!


    這是絕大多數商人的內心獨白。在這樣的巨大機遇麵前,二百兩銀子算個屁啊!


    需知蕭風如今已經基本不給別人測字了,能享受到他服務的,要麽是嘉靖皇帝,要麽是至愛親朋,其他人,一律得加錢!


    因此眾人紛紛倒戈,原本就支持張天賜的三大行業更是不用說,嚷嚷著往前擠,要求馬上投票。最終唱票結果一出來,史珍湘慘敗,是真的很慘的慘敗,曆年來的會長選舉,包括談新仁上台的那次,都沒有過如此懸殊的比分。


    張天賜眼睛裏含著一泡淚水,既是激動的,也是感動的。他知道,在場的代表一共有三十多人,這三十多個字的債,是蕭風要用自己的精神和肉體替他償還的。


    他此時成為了會長,成功後第一個想到的人,居然不是自己娘子和女兒,而是想要趕緊向大哥報告這個好消息。


    而此時他的大哥正在對麵酒樓的大堂裏,有些花癡的看著人家的女廚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張雲清好像被茶水嗆了似的,都快把臉咳紅了,才讓蕭風回過神來。蕭風倒是沒有不好意思,還很瀟灑的夾了一塊肥腸,放進嘴裏嚼了嚼。


    “嗯,這脆筍肥腸炒的有點意思。你說請不到廚子是怎麽回事?是因為生意不好,沒錢請人嗎?”


    掌櫃的搖頭歎氣,不說話,那女廚子忍不住了,柳眉倒豎,油光光的臉上滿是怒氣:“還不是因為太白居!史珍湘是我娘的手下敗將,仗著是男人,賴了個食神的名號。買賣做大了,又想擠垮我家,建成什麽太白雙子樓,我呸!”


    蕭風聽著姑娘的煙嗓,實在是越聽越愛聽,隻是姑娘這語言邏輯性,實在不敢恭維,天上一腳,地下一腳的,聽得蕭風五迷三道的。他隻好求助的看著掌櫃的。


    掌櫃的本來是覺得跟幾個食客說這事,有些說不著。此時見女兒已經開了火,他本也是一肚子的委屈,見蕭風還挺愛聽,也就拿起酒壺來,給蕭風斟了一杯酒,又拍拍女兒的後背,示意她別這麽大火氣。


    “客官,這事,還得從在下的娘子說起。我的嶽父,也就是她父親,本就是京城有名的名廚,她從小也喜歡廚藝,雖然父親不曾認真教她,但她耳濡目染,也學了父親的全套本事。


    她父親還有個大徒弟,深得其真傳,本是準備讓他繼承衣缽的,誰料她十六歲那年,卻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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