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支持柳如雲的人確實不少,包括天賜糧行、天賜營造隊,以及和張天賜關係比較好的一些商家,也派了人來捧場。


    但這些還真不是他們能碾壓在場其他啦啦隊的關鍵所在。


    醉仙樓啦啦隊的一個突出特征,是他們手裏都拿著一個很奇怪的東西,是鐵皮製成的。一頭小,一頭大,嘴湊在小的那頭,一個人喊出來的聲音,能蓋過三個人去。


    可別小看了這東西,著實花了張天賜一筆錢。這時候的熟鐵還是很貴的,好在蕭風要求製作的這種鐵皮筒用料很少,否則京城裏的鐵匠鋪,短時間內湊出這麽多熟鐵都費勁。


    打造這個東西之前,鐵匠鋪照例跑到兵部備案過,因為造型十分古怪,兵部吏員不敢肯定是不是武器,於是上報給員外郎。


    員外郎也蒙圈了,上報給郎中。郎中同樣沒見過,上報給了侍郎,最後居然一路上報到兵部尚書丁汝夔那裏。


    丁汝夔拿著個樣品看了半是武器吧,沒什麽殺傷力,往頭上一砸,頭都不疼,圓筒就扁了。說是盔甲吧,哪個部位也戴不上啊!


    他本來覺得既然是可疑之物,直接否決不讓做不就行了。但侍郎小聲告訴他,這是張天賜下的訂單,但張天賜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應該是蕭風要的。


    丁汝夔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因為大同高粱一案,他和蕭風算是有些交情的,再次琢磨一番,確定這東西確實攻不能攻,防不能防之後,才揮了揮手。


    “準許鐵匠們生產,不過盯著點,看他們有沒有什麽後續動作,這東西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用處。”


    現在一直盯梢的兵部小吏終於得到了答案,他一溜煙的跑回兵部。


    丁汝夔正在給郎中以上級別官員開會,就見小吏手裏拿著那個鐵皮筒樣品,上氣不接下氣的喊。


    “大人,大人們,我知道這東西是幹什麽用的了!”


    眾人早就被這悶葫蘆憋得夠嗆了,現在聽說有了謎底,也不顧責備小吏不懂禮數,紛紛詢問。


    小吏舉起圓筒,把細的那一頭湊近嘴邊。


    “大人,這玩意是喊話用的!他們在用這個給醉仙樓鼓勁呢!”


    眾人在堂屋裏,聽丁汝夔聲嘶力竭的喊了半天了。這也沒辦法,堂屋比較大,尚書的座位離下麵眾人又比較遠,丁汝夔要想讓大家都聽清楚自己的講話,就必須得賣點力氣。


    現在見小吏輕輕鬆鬆的說話,全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眾人不由得都睜大了眼睛。


    一個鐵皮筒子,居然有這樣的神奇效果嗎?這是什麽道理啊?


    丁汝夔趕緊讓小吏把樣品拿過來,湊到嘴邊,喊了兩句,問大家是否比剛才更清楚。


    眾人連連點頭,丁汝夔高興的喝了口茶,再次舉起了這個土喇叭。


    “很好,那我就再多說兩句!”


    此時在食神大賽的現場,土喇叭的威力盡顯無疑,本身人數就占優,加上土喇叭的加持,全場幾乎都回蕩著同樣的聲音。


    “醉仙樓,必勝!柳如雲,食神!”


    那些維持秩序的順天府捕快和錦衣衛暗哨,本來是沒有出聲的,因為怕被人聽見說自己拉偏架。現在既然聲勢已經到位,他們也就跟著喊起來。


    其實這種土喇叭,隻能起到攏音的作用,並不能像後世的電磁擴音器,真正的擴大聲音。但對特定方向上,比如賽場方向,確實可以起到聲音集中轟炸的作用。


    台上的三個裁判都被驚住了,另兩人一起看向劉公公。劉公公皺皺眉,卻無可奈何。因為食神大賽圖的就是個熱鬧。


    每年太白居聲勢最浩大,自己什麽都沒說過。總不能今天醉仙樓的聲勢一大,自己就出麵製止,那未免偏幫的也太明顯了。


    見史珍湘做菜有些心不在焉,一個勁的看向自己,知道他也是被這種氣勢影響了,於是篤定的衝史珍湘點點頭。這些聲勢都是虛的,真正勝負結果,還得看本公公嘴裏的哨子不是嗎?


    但要說主場優勢不存在,也是不可能的。在山呼海嘯一般的助威聲中,柳如雲的動作越來越從容,手法越來越精彩,就連作為助手的陳忠厚,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手指頭也不哆嗦了。


    煙濃火烈,飯菜飄香,每人十道菜,評委定乾坤!為了表示公平公正,這些菜還會免費請在場的群眾們品嚐。


    但到了食神爭霸這個級別,觀眾其實是很難品嚐出細微的差別的,他們的舌頭能分辨出好吃和難吃,也能分辨出好吃和更好吃,但很難分辨出更好吃和最好吃。


    這就是裁判可以吹黑哨的根據所在,在同一時期的烹飪界,食材、用料基本都沒有太大區別,比的就是手藝上的那毫厘差距。而裁判的權威人士身份,也讓普通群眾難以質疑。


    時間快到中午了,除了幾個動作慢的,各家選手都已經煙收火滅,每一家的十道菜也都放在大托盤上,準備送到評委麵前了。


    觀眾們也屏住呼吸,喝彩聲、助威聲也停止了,等待著裁判的品嚐和點評。


    三個裁判的筷子此起彼落,時而點頭,時而讚歎,時而皺眉,時而……


    “這是誰家的托盤,怎麽還有兩個涼菜?”


    “哦,是大碗居的,他家主營八大碗,實在是湊不齊十個熱菜……”


    “可惡,這大冷的天,讓我們在這露天地裏吃涼菜!”


    “這又是哪一家的,怎麽豬-毛都沒拔幹淨?”


    “這是天然居的,他家主打新鮮,你沒看那豬都是在旁邊場地現殺的嗎?”


    “可惡,就是新鮮也得拔毛啊!光要新鮮就幹脆別用火了,追著豬啃不好嗎?”


    “這又是誰家的,肥腸都沒洗幹淨!這是什麽啊,可惡啊,快給本官拿紙來!”


    因為食神大賽是與民同樂,因此不設門檻,隻要是有自己門臉的,按規定都可以參賽。這參賽選手的質量就難免良莠不齊。


    三個裁判也心知肚明,因此吃前麵一些不入流的作品時,草草品嚐,意思兩口就罷了,馬馬虎虎給個評分,反正這些飯館也無非是排在倒數第幾名的問題。


    可倒數幾名也是名次,這些小飯館還是很在乎的。有名字就有曝光率,總強過沒人知道吧!


    但吃到那些名樓大館時,裁判們自然就認真了許多,品嚐也仔細了很多,當然味道和品質也跟之前的作品不可同日而語。


    他們很慎重,是真的很慎重。雖然他們也私下裏收了銀子,但他們說誰好,總要說出專業的道理來,而且差距不能太大。


    劉公公早就做好了利益分配,前十名中,他隻管定前兩名,剩下的八名如何排,由那兩個裁判說了算。這就是為官之道和經商之道的精髓。


    為官之道,在於互相抬舉,讓上司覺得安全,讓下屬覺得有利可圖。經商之道,在於分利,自己吃大頭,但一定不能吃幹抹淨,要給手下留出好處來。


    自己隻要保住史珍湘的金字招牌,就比剩下九名能給的好處都多,更不用說後麵源源不斷的好處了。所以給另兩名裁判的骨頭上,一定要帶著足夠多的肉才行。


    其他的都品嚐完了,隻剩下太白居和醉仙樓的了。因為醉仙樓的最後一道菜剛剛做好,最後才送上來。


    這是蕭風的叮囑,是他再三告訴柳如雲的。


    “裁判肯定是有問題的,所以觀眾的品嚐很重要。你的菜要最後送上去,這樣到觀眾麵前時,還是熱的。再好吃的菜,放涼了也不好吃了。”


    裁判們先品嚐了史珍湘的十道菜,他們搖頭晃腦,陶醉之極。這固然有一些表演的成分在內,但史珍湘的這十道菜,的的確確代表了目前京城飲食屆的最高水平。


    他們也毫無顧忌的將這十道菜讓人送下台去,由在場的群眾們品嚐。群眾們品嚐完後,都連連點頭,表示真他媽的太好吃了。


    就連給醉仙樓來助威的群眾們,在嚐完這十道菜後,也都提柳如雲捏了一把汗。這其中不乏常去太白居吃飯的商人們,他們一致認定,史珍湘今天確實是超水平發揮了!


    最後,裁判們開始品嚐醉仙樓的十道菜。前五道是家常菜,後五道是柳如雲的拿手菜。


    裁判們品嚐了第一道菜,頓時就愣住了,他們麵麵相覷,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感覺,要從同夥臉上獲得印證。


    帶著複雜的情緒和表情,他們又品嚐了第二道菜。由於有了第一道菜的衝擊,他們這次鎮定了許多,但仍然仔細的品味著,不可思議的互相使著眼色。


    前五道菜品完了,那五道拿手菜的第一道,脆筍肥腸。


    三人同時拿起筷子,有的夾了脆筍,有的夾了肥腸,還有的夾了一塊裝飾用的蘿卜。


    啪嗒一聲,一個裁判的筷子掉在了地上,然後忙不迭的撿起來又去夾菜。旁邊的仆從看不下去了,趕緊給他換了一雙新的。


    劉公公的眉頭皺得像珠穆朗瑪峰一樣,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壞了,史珍湘要完蛋!自己這次的黑哨風險大大增加!


    媽的,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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